第19章
顧長山再沒有來消息，淩遠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松口氣，但是心頭缭繞不去的失落感卻無法忽視。他的手一直在屏幕上劃拉，黑貓變身那一幕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無論對顧長山有什麽想法，這時候都帶上了幾分恐懼。
他魂游天外的跟着崔浩回了他的出租屋，途中換了兩趟地鐵，騎了十來分鐘的自行車，居然也沒跟丢。随後他被崔浩出租屋中的情景震驚，仿佛中了九重天雷活活把魂魄劈得歸了位。
崔浩一個人單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居室，總面積不過四十來方，勝在布局精致，單身漢一個人住完全綽綽有餘。但此刻兩人站在門口，淩遠冷沒覺得自己能有下腳的地方。地上堆了十來個打包好的大紙箱子，牆角還堆着七八個空的；視線所及範圍內，各種手辦林立，目測大大小小恐怕要過百；電視櫃上有一臺非常老舊的電視機，上面還有用來調臺的按鈕，應該出了這個門就能進博物館；電視機下面放着一臺紅白游戲機，算是能解釋這老古董存在的意義。
淩遠看着手辦，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崔哥，你箱子裏是什麽？”
“書啊！”崔浩眼睛都亮起來，“各式漫畫，都是珍藏，全是獨立發行本，哥哥以後的傳家寶！”
淩遠捂着胸口：“往哪運？”
“後頭十五棟，六零一，走兩步就到了。”
“怎麽搬？”
“用手啊！”崔浩一臉這有什麽好問的表情。淩遠只想轉身就逃，然而門卻被比他大了一圈的崔浩先行堵住。
“我們先搬起來，卧室裏還有一些呢。”
淩遠只恨自己太年輕而識人不清，他認命的撿了個小箱子，用力舉起來扛在肩頭，跟着崔浩出了門。
兩人坐電梯下去随後出門右拐步行一百米，跨過一條中心主幹道，這才看到了傳說中的十五號樓。勝利在望的兩個人一鼓作氣沖進去，電梯壞了……
“不是吧！”崔浩慘叫，“六樓啊！”
淩遠扛着一整箱書靠在牆上，理性的給出建議：“要不回去吧，順便去物業問問，什麽時候修好。”
“明天房東來收房了。”崔浩一副吃了蒼蠅的樣子，“今天怎麽也得搬完。”
淩遠生無可戀，認命的扛着箱子跟在崔浩的後面進了樓梯間。最近大概是和電梯犯沖，每次碰上電梯都沒好事。等進了崔浩新租的房子淩遠和崔浩都沒了說話的力氣，趴在地上只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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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啓明到哪了？”崔浩坐在地上問道。
淩遠掏出手機，先跳出來的是顧長山的消息：“房東同意麽？”
淩遠的心猛的一跳，幾乎要從胸口蹦出來，他居然把這事給忘了！黑貓活體大變身刺激得他一整天都渾渾噩噩，他急忙把早上回複房東的消息翻出來，發現自己居然作了個大死的回“好”！真是腦子該倒倒水了。
這事是他挑的頭，淩遠沒法這時候做縮頭烏龜，他匆匆給顧長山回複：“房東說還要考慮下。”便匆匆删了對話框，仿佛這樣就可以完全逃避。他又給房東發短信，說對方最近沒空，要晚些時候。期望靠着拖延戰能把這事給拖沒了。
但對話框很快又跳了出來，顧長山問他：“在做什麽？”
“在幫朋友搬家，有空聊吧。”淩遠心裏叫着SOS匆匆結束了對話。
他的态度和平時差太多，顧長山看着他發過來的寥寥幾語不禁皺起了眉頭。顧長山将手邊小茶盞裏的水一灑，濕潤的岩石上漸漸印出了淩遠坐在紙箱邊的樣子。
淩遠正給李啓明發語音：“不用定位，還是崔浩原來那個小區。我們沒搬完，等你來幫忙呢。”
崔浩臉色一變，火速将他手指向上一打，取消了語音發送：“你不能那麽說，這貨聽出由頭來真敢半夜才到你信不信！”他循循善誘，“你得跟他說還剩一點，趕緊過來，等他一起去吃飯。”
淩遠沒想到崔浩如此無恥，但一想到那一屋子大小箱子和關鍵時刻掉鏈子的電梯，便立刻将底線拉低和崔浩沆瀣一氣，他依言重新給李啓明發了信息，然後和守在一邊的崔浩交換了一個狼狽為奸的笑容。
顧長山放下心來，手一揮便又回複成了被茶水打濕的石面。他此刻在一間岩洞內，岩洞四壁沒有入口，石壁上鑿出了一個又一個洞，裏面堆滿了各種書籍。有刻在動物骨頭上的，有竹簡，有絹帛，還有少量的線裝書。
顧長山将一卷竹簡拿下來翻閱，他這幾天幾乎都泡在這裏，雖然心知希望渺茫，但他仍想再找找，也許就在哪本古籍裏，會有養魂的辦法。
淨瓶裏的一魂一魄他已經養了上千年，為了不讓魂魄消散，顧長山每個月都要找到靈氣彙集之地借天地間的自然靈氣養魂。起初這并不難，雖然風水寶地難找，但找個靈氣充沛的地方總不是難事。更何況有些靈力充沛之處，可以讓他汲取好幾年。
不過這樣的事随着工業時代的到來就不複存在了，大量的砍伐修建改造破壞了自然，連帶着集氣之地也漸漸消失。帶着尖牙一直游離在人群外的顧長山不得不入世，在各種地方尋找可以養魂之地。
直到他開了這家咖啡店，在那個深夜裏遇到了一頭栽進來的淩遠。狂喜的期待着将魂魄歸位的顧長山沒想到馬前失蹄，有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使了手段，施了個障眼法，就讓他以為尖牙已經抓到了在樓裏興風作浪的妖。等他發現不對時，已經來不及讓尖牙回去，情急之下他徒手撕裂了空間殺了過去，雖然救下了淩遠，但提早離開靈氣彙聚之地，也讓魂魄失去了靈氣的滋養——功虧一篑。
這樣的魂魄也不是不能歸位，只是相較于完整的三魂七魄，總會有欠缺，最直接的就是會讓淩遠的魂魄受損，變得更加不堪一擊，随便是個妖都能鑽了空子。
而這些都是顧長山決不允許的事。
“一定還有辦法！”
淩遠三人來回十幾趟，連拖帶拽，終于把崔浩的東西全部搬完。三人癱倒在地，只覺得生無可戀。
“太禽獸了！你們倆！騙我！”李啓明用最後一點力氣控訴。
淩遠心虛的一聲不吭，崔浩毫無愧疚：“你一會把房間和電梯錄給你女朋友看，說不定還能有個表揚。你看，你搬個東西，來回這麽幾趟，又顯示了助人為樂的胸懷，又向你女朋友證明了自己有在鍛煉，她高興你日子就好過，簡直是一箭雙雕！”
“放屁！”李啓明恨不得要噴他一臉口水，“我聽你扯淡！有水喝麽！”
“有！”崔浩對他惡劣的态度毫不在意，“把水龍頭打開，自便。”
要不是實在沒力氣，李啓明一定要上去踹崔浩一腳，“滾！”
淩遠身上的衣服濕得可以擠出水來，但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多動一下。不過饑腸辘辘的腸胃卻不放過他，毫不客氣的一陣捶打。
“兩位，我們吃什麽。”
吵得起勁的崔浩和李啓明同時陷入了沉默，要一身臭汗的跑出去吃飯，甚至還要吃火鍋，實在太考驗意志了。
“叫外賣吧，随便吃點。”崔浩提議。
“随便個屁！”李啓明撈過崔浩手機，打開APP，毫不客氣的找了家可以外送的火鍋店，“必須吃頓好的。淩遠，你要吃什麽？崔哥請客千萬別放過！”
“牛肉，饅頭……”
李啓明恨鐵不成鋼，白了淩遠一眼，自顧點了一堆，顯示要五十分鐘後才能送到。他艱難的爬起來：“我先沖個澡。”
崔浩指指浴室，和淩遠一起繼續在地上茍延殘喘，片刻後淩遠回光返照般跳起來：“我去，我沒換洗衣服！”他本來沒真想住在崔浩家，但是一通折騰下來，實在沒力氣再回去了，“這可怎麽辦？”
崔浩抹了把臉，冷氣終于讓汗都止住：“小區門口有服裝店，随便買一身應付應付。”
“電梯是壞的……”淩遠一想到自己又要爬樓梯，便心如死灰。
沖了把汗的李啓明神清氣爽的出來，環顧了一圈，用腳把幾個差不多高的箱子頂到一起：“待會就在這上面吃吧，席地而坐。”
一直如死狗一般的崔浩彈跳而起：“我靠，油會滴在書上的！”
“滴個屁！箱子又沒拆！”
可惜新時代的宅男崔浩不管，任何可能損傷到他傳家寶的苗頭都要扼殺在萌芽之中！兩人糾纏了許久，終于在淩遠找了個沒用過的垃圾袋在箱子上鋪了一層這才作罷。
門外敲門聲想起來，李啓明第一個撲了過去，外賣員幫着把東西擺好，又約了還鍋的方法這才離開。
“诶，哥們！”負責送人的李啓明叫住對方，“電梯壞了，今天辛苦你了。”
外賣小哥一臉懵：“沒壞啊，我才坐電梯上來的啊！”
苦力三人組面面相觑，崔浩不信邪的跑去看了一眼萬念俱灰的回來：“天不佑我！”
早上睡到最後一刻才爬了起來，得益于上下樓梯十幾趟，每塊肌肉都在叫嚣。由崔浩帶頭，睡眼惺忪的三人跟着他來到了小區外面三百多米處一個小巷口的小攤前。
“大媽，趕緊來六個韭菜盒子加三袋豆漿，分三份。”
攤主是個五十多的婦人，穿着幹淨，頭發整齊的盤在腦後，很清爽的樣子。她手腳麻利的裝好三分遞過來，對着淩遠說道，“小夥子挺眼生啊。”
淩遠滿鼻子韭菜的香氣，客氣的朝她點了點頭：“嗯。”
三人一邊吃一邊往地鐵趕，沒發現一直埋頭做着韭菜盒子的攤主一反常态，在身後目送他們許久。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天在外面跑，快化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