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直到尖牙提起來，顧長山出門的時候才注意到外面已經是鋪天蓋地的中秋促銷了。
白天的溫度仍未降下來，偶爾豔陽刺目的還有仍在盛夏的錯覺。工作日的午後正是商業街最清閑的時候，街上行人不多，一個戴着眼鏡的年輕小夥子拎着臺電腦與顧長山擦身而過，那走路帶風的樣子倒與淩遠有幾分相似。
顧長山不由得笑了笑，交錯而過處正好是家甜品屋，他難得來了興致，舉步走了進去。這個點裏面沒人，只一個穿着黑色女仆裝的姑娘正靠在櫃臺上玩手機，見有人進來急忙扔了手機說道：“歡迎光臨。”
顧長山随意的點了點頭，掃了眼陳列便向月餅走過去。店員急忙拿着架子和盤子跟過來：“我們這裏各種口味都有，先生可以随便挑。”
顧長山對于買東西幾乎是零經驗，店裏正常進貨的原材料之類向來都是尖牙在打理，他難得細細研究了标牌上的配料，摒棄了榨菜肉絲小龍蝦咖喱牛肉之類的新品，從一個角落裏挑了幾個五仁，又順帶拿了幾個蛋黃的。
那姑娘拿出了一個紙盒，小心的将月餅擺放好，然後算了價錢。對着三位數的賬單，顧長山面色如常的把手機遞了過去，選擇性的忘了剛剛自己給了多少“過節福利費”。
前腳将貓妖踹飛的尖牙後腳就收到了消費短信提醒——顧長山不久前還是個不上網的老古董，支付寶綁的所有卡都是尖牙的。她看看左手攥着的三個鋼镚，再看看手機裏顯示的消費數額，頓時更加确定，自己果然是這位勉為其難撿下來養的。她默默的磨了磨後槽牙，擡頭看了眼把自己從牆上撕下來的貓妖，露出個讓人膽寒的笑容：“你剛剛說想吃東西？”
顧長山掐着點把暈頭轉向的淩遠從公司接回來，一路牽着人家的手，美滋滋的打算回去繼續二人世界。顧老板的思緒由淩遠的那句“金屋藏嬌”開始，信馬由缰的跑了一整個下午，正想着如何實施，門口四個綠油油的小鬼火不期然的撲進了他的眼皮子。
“爸爸诶！”其中一對撲了過來，一把打斷了他牽着淩遠的手，仗着身形優勢，硬是擠到了兩人中間，然後如同圍脖一般，利索的在淩遠脖子上纏了一圈，親昵的叫道，“遠哥哥。”
顧長山：“……”
淩遠冷不防一個激靈，滑膩的觸感圍繞在脖間，雞皮疙瘩立刻跑了出來，還好尖牙及時叫了句“遠哥哥”，仿佛是把內心最深處的親昵喚了起來。淩遠這才想起來，自從記憶恢複後，他還沒機會和尖牙好好聊過。
淩遠的手擡起來，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尖牙：“你都這麽大了啊！”還不等尖牙回答，意識到這是在走廊，他急忙摸出來鑰匙，“進去再說。”
挂在淩遠身上一晃晃的尖牙，在黑暗中得意的對着顧長山露出了一口獠牙。
想了一下午的二人世界沒了，顧長山面無表情的關上門，眼看着尖牙又在淩遠的脖子上繞了一圈，聽見淩遠驚呼道：“好長了啊。”
尖牙吃吃的笑，蛇形的身體不斷拉長，在淩遠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獻寶似的問：“我厲不厲害！”
淩遠最初見到尖牙，不過是個被覆在雜草之下的蛋，周圍一絲靈氣也不見，他起初以為不過是什麽大型鳥類的蛋，直到将雜草重蓋回去時無意間摸了一下，這才發現這居然是個蛟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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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遠摸着烏黑的蛟龍蛋默默的嘆了口氣。
蛟龍雖然不是龍，但也是天生的靈獸，蛟龍蛋生下時便自帶靈氣，父母也會輪流守護在蛋旁。但他在四周逛了那麽久，也沒發現有蛟龍的痕跡，蛋也毫無靈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蛟龍都被修士抓去煉了丹，或許是因為早有察覺，就将孩子藏在了這裏，為了防止有人追着靈氣而來，不得已将蛟龍蛋的靈氣全部抽去。
淩遠摸着蛋在地上坐了會，起身将随身的背簍清空，小心的将蛋放了進去大搖大擺的帶回了玄竹門。
淩遠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尖牙：“厲害。你一直都很厲害，我将你放在結界中，孵化了三十多年才見你從裏面出來，第一次見面就咬了我一口。”
他一邊說一邊笑起來，尖牙從蛋中孵化出來，也不過是小蛇大小，大約是缺失了靈氣的緣故，與其他靈獸甫一出生便生龍活虎不同顯得有些呆傻。他怕出問題，伸手去撥弄，沒想到尖牙一口咬上了他的手，嘴裏含糊的喊着：“餓。”
“所以人家叫尖牙了嘛！”尖牙親昵的蹭着淩遠的臉，用與猙獰的龍頭完全不符的姿态撒着嬌，完全不管在旁邊黑了臉的顧長山。
淩遠開心的摸了摸尖牙的頭，當初只有小臂長的小蛟龍，此刻已經比他人還高。顧長山冷眼看着尖牙慢慢将淩遠纏成了一個木乃伊，忍了又忍把她拽下來的欲/望：“不，尖牙是我取的，你原本應該叫虎口的。”
撒着嬌的尖牙擡起頭來，沖着顧長山龇牙咧嘴的威脅：“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顧長山：“……”養兒不孝。
淩遠伸手安撫了一下尖牙：“恩，名字的确是長山改的。你當時咬着我的手不肯撒嘴……”淩遠看向顧長山，兩人四目相對相視而笑，思維神奇的相融，毫無困難的共享了彼此的記憶。
“淩遠拎着你一路到了我這裏，我弄了條魚才讓你松了口，他虎口的一整塊肉都差點讓你咬下來。”
“這就是你出生後做的第一件事了，我便想，不如叫你虎口算了。”
“雖然我不在乎一條蛟龍叫什麽，不過也你太随意了，如果日後她真游龍入海，人家說起來有一條叫‘虎口’的黑龍，到時候豈不是要連累你被人說三道四。”
淩遠的臉皮子略微有些發熱，在取名字這件事上他的确随意，也沒考慮過那麽多。顧長山不贊同的制止了他，捏着已經對“虎口”兩個字略微有反應的小蛟龍在空中晃了晃：“牙尖嘴利，不如叫尖牙吧。”
一不留神被人捏住尾巴的小蛟龍終于直起了身體，淩遠試探的叫道：“尖牙？”
吞了一條小魚祭了五髒廟的蛟龍吐了吐舌頭，看着淩遠昂起了頭。
尖牙沒想過自己名字來的這麽迂回，反正叫了一千多年好聽難聽也都習慣了。但她居心不良的跑來是為了當電燈泡閃瞎顧長山的，不是為了讓他倆卿卿我我憶當年的！這會她莫名覺得顧長山平時揶揄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是有道理的，比如這把意料之外的狗糧吃的，足夠噎死自己了。
尖牙看了眼自己的身體，雖然特意控制了體型，不過也比淩遠的大腿粗了，這麽大個杵在這裏，居然也能被忽視得這麽徹底？真是要氣死蛟龍了！
顧長山養了尖牙這麽多年，她身上掉個鱗片，閉着眼睛他都能塞回原位去，更不要說她那點小心思。正想把這不孝子扔出去，飯桌的方向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三人朝飯桌看過去——從頭到尾幾乎沒有存在感的貓妖将杯子打翻了，正努力喝着翻在桌上的水。
“我吃齁着了……渴……”被六只眼睛盯着的貓妖怯怯的說道，旁邊是拆開的幾個月餅包裝袋。
顧長山看着順着桌面留下的水在地上濺起起了小水花，覺得今晚少做了道菜。
尖牙眼珠子轉了轉，非常機智的貼近淩遠，正要撒嬌卻覺得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尾巴，一股壓迫性的力量将她一點點從淩遠身上拉了下來，而顧長山山雨欲來的臉正與她越來越近。她情急之下想用手抓住淩遠，卻無奈的發現此刻自己身上只有龍爪，真用力的話淩遠那身板恐怕得被扒下一塊肉來。
就在她手腳無措的猶豫間已經被顧長山徹底的從淩遠身上扯了下來，一路被提溜着來到了飯桌邊，看着顧長山提起了貓妖的頸皮。
“你們再留在這，恐怕晚上我就得加菜了。不過龍虎鬥要炖很久，這裏又沒高壓鍋，算你們走運。”顧長山在房門前停下，“你們是要自己出去呢，還是我扔你們出去？”
貓妖在顧長山手上靜默不語，夾着自己的尾巴仿若只是一個仿真度極高的玩偶；尖牙被抓着尾巴，上半身昂起來，努力的向淩遠伸長自己，眼睛裏滿是渴求。
淩遠忍不住笑起來：“長山，你就讓……”
他話沒說完，大門便傳來了敲門聲，淩遠停了下來，紋絲不動的貓妖轉了轉耳朵，尖牙龍眼瞪得老大，顧長山冷笑了聲：“哦喲，真熱鬧。
門“噠”的一聲打開，一聲紅衣提着一盒月餅的田相思站在門口。尖牙全身的鱗片都要豎起來，她目光森然的看着田相思，不由得舔了舔獠牙。
“顧老板好啊。”田相思試探的看着顧長山，對方卻絲毫有要配合的意思，甚至連口都懶得開，只用眼神冷冷的看着她。
不明就裏的淩遠探出頭來：“田相思？你這麽晚有事麽？”
終于有人搭理自己，田相思趁機一步邁進來：“我是來給你送月餅的。”
“這個時間點？”淩遠茫然的看了看手機，的确得快十一點了。他下意識去看顧長山的臉色，随後立刻會意上前，将田相思遞過來的月餅接過來，然後說道，“那就謝謝了。這麽晚，我送你出去吧。”
田相思暗地裏觀察過淩遠一陣子，只覺得是個很務實的小夥，橫向比較下，甚至有這人是傳說中的“老實人”的感覺。不過眼下看來，這根本是個錯覺，老實人收了禮，還要把她轟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想補更三章的……痛苦的捂臉，兩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