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聞栀醒來的時候, 外面天都黑了。

饒曼老師坐在她床邊, 長長的松了口氣, 然後氣道:“你這孩子, 生病了為什麽不說?竟然生生給拖到發燒,燒暈過去!你這要是燒壞腦子可怎麽辦!”

梁老也在旁邊豎着眉頭,數落:“這麽大個人了, 自己身體不知道?這幸好是倒在我這了, 你要是倒在外面, 誰管你!外頭風那麽大,那麽冷的,你說說你……”

聞栀暈倒前也有感覺,但那個時候, 腦袋昏沉, 眼睛都迷糊了,身體更加沒有力氣, 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道怎麽的暈頭轉向的就沒了意識。

現在見兩位老師這麽着急生氣, 心裏也是不好意思, 想道歉, 才發現說出來的聲音都是嘶啞的了。

“對不起老師。”

她病成這個樣子,仔細想想一點也不虧,前期她一天還能睡四個小時,後面和于芷打賭後,她一天就睡兩個小時不到了, 昨天還刷題刷到兩點。

今天天氣又這麽惡劣,她在外面經冷風一吹,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不病倒才是不正常。

梁老還氣着:“說對不起有什麽用!身體都病成這樣了,還來上什麽補習班?就不知道請個假,哪怕和我說一聲,讓我帶你看病?”

見梁老手都抖了,聞栀怕他因為她又氣又急的,弄壞了身體,忙要坐起來,展示自己已經好了。

忽然聽一道清越好聽的聲音傳來。

“老師,她應該知道錯了。”

聞栀呼吸都停了下,不可思議的擡臉,這才發現,梳妝臺前竟然還站了個人。

這也才發現這竟然也不是在醫院,而是在房間裏。

應該是怕刺到她的眼睛,房間裏也沒有開大燈,開的是床頭的小臺燈,小小一盞,溫暖的光,觸及那個少年清俊的眉眼上,似乎将他清冷如冰雪的氣質也帶的溫暖了很多。

梁老瞪着眼睛還要說話,卻被饒曼拉了下,沖他使了個眼色,然後幹咳一聲對聞栀說:“我和你梁老師去看看熬的粥好了沒,讓清岑先在這裏陪你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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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也不等聞栀說話,拉着梁老就出去了,還貼心的把房門給關的嚴嚴的。

那道房門一被關上,聞栀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被關上了一樣。

房間靜的她仿佛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眼看少女桃花眼瞪的大大的,嘴唇都要抿成一條直線了,要是再不說話,她恐怕都要僵硬了。

顧清岑忍不住勾起了唇,提醒:“你要是再不放松一點,會倒血。”

聞栀怔了下,垂眸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在打點滴。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顧清岑解釋道:“是私人醫生。”

聞栀暈倒後,饒曼打120電話沒打通,倒是梁老先打通了顧清岑的電話。

顧清岑這兩天在忙公司裏的一個合作,昨天也沒在學校,今天上午12點的飛機,要飛去s市,在臨去機場的時候,接到了梁老的電話。

比起他的合作,感冒發燒至暈倒這種小病真算不上什麽,他也大可打個電話,讓市內顧氏投資的醫院派救護車過來,開個vip病房就可以了。

但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是放心不下,讓助理把約談推後,直接調轉車頭,開到了梁老的小區內。

他身邊随行的周文醫生,也自然而然的到了。

周文是他的私人醫生,斯坦福醫學院畢業,是美國頂尖的外科醫生,不僅如此,他對中醫也有研究,每當他要到外地出差,或者出國,他都會跟着。

這是家裏老爺子的命令。

顧清岑原本覺得沒必要,這個時候倒是正正好。

他雖然沒有說這麽多,但聞栀知道,像這種私人醫生,一般都是豪門的标配,而且她在梁老和饒曼老師家補習這麽久了,可從沒見過兩位老師身邊有什麽私人醫生的。

她抿了抿唇:“謝謝……”

少女聲音低弱,臉色也很蒼白,像被霜打了的玫瑰花,暫時顏色半褪。

“不客氣,你的回禮,我很喜歡。”顧清岑拿過桌上一直溫着的一支葡萄糖,插上吸管遞給她:“補充一下/體力。”

聞栀剛才還因為他的話而驚愕,現在又被他的動作弄的張口結舌。

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學校裏那個高山仰止,那個令全校女生都為他神魂颠倒,那個和她毫無交集的學神會幫她,會收她的回禮并且喜歡她的回禮,還會給她插好吸管讓她喝葡萄糖口服液!

這一切都太魔幻,不像真實的了。

她是無意識的接過來的。

“叮鈴鈴……”

枕邊的手機鈴聲響起,她又是無意識的接聽的。

在被裏面的男聲轟炸後,聞栀才漸漸回過神:“嗯?你說什麽?”

電話那頭的聞羽愣了下:“姐姐你怎麽了?我就是問問姐姐你怎麽還不回來,這都快十二點了!”

都快十二點了!

聞栀驚了下,拿過手機一看,果然都十一點二十分了。

聞羽:“你在哪裏上補習班的?發個地址給我,我去接你。”

聞栀上補習班,有梁老和饒曼兩位科研大佬親自補課的事情,她也沒在家裏說過,所以聞羽只知道她上了補習班,卻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裏上的。

平時她十點多一點兒都能回來了,今天卻耽誤這麽晚,他實在是不放心,這才打過來電話問問。

聞栀說不用:“距離很近,我一會兒自己回……”

“不回。”

旁邊的人突然出聲,聞栀和電話裏的聞羽同時一窒。

顧清岑垂眸看着聞栀的眼睛:“今天不回了,明天也不回。”

聞栀腦袋還在停滞的時候,電話裏的聲音都吼到了外面。

“男人!姐,你身邊有男人?他還讓你不回家?卧槽!這麽晚了你身邊怎麽會有男人?這不是你同學吧,你男朋友?姐你什麽時候談戀愛了?那男人是誰,咱們學校的?還是社會上的?”

聞栀被他連珠炮的發問,弄的全身燥熱,臉更燒的不行,都不敢去看旁邊的人了,低聲斥聞羽:“沒有!你胡說什麽!”

聞羽一點兒都不帶信的,聲音更高了:“這麽晚了,你還和他在一起,你們不會開房了吧?姐你要想清楚啊,你現在還未成年!未成年!未成年!你在哪個酒店,趕緊把地址發我,我去接你。還有啊,你千萬別讓那男的欺負你,我……”

聞栀聽的手足無措,再不敢和他多說,趕緊打斷他:“沒有!沒有!你亂想什麽!我挂了!”

說完她立刻按了挂斷鍵,并且關機。

吵鬧過後,就會顯得越發的靜谧。

聞栀感覺氧氣都不夠了:“那個,你別介意,他……”

顧清岑颔首:“嗯,不介意。”

聞栀:……

本來就虛弱的少女,一通電話讓她更加虛弱了。

顧清岑忍不住擡手把她手裏虛握着,都快要掉下來的葡萄糖口服液往她手裏又推了推:“喝點吧。”

聞栀回過神,連忙應了聲,拿過那支窄窄的葡萄糖,咬住了吸管。

顧清岑看着她乖乖的喝下去,嘴唇也恢複了點血色,他眼中也不自覺的帶了笑意。

長腿微曲,斜靠在梳妝臺上:“生着病,為什麽還要來?學習比身體重要麽?”

聞栀搖搖頭,她生過病的,還病的一直想死那種。

她知道生命的寶貴。

只是,她大意了,她想着只是個感冒,小病症,她都已經喝了藥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沒想到……

“我不想耽誤補課進度,本來打算等中午休息的時候再去看病,沒想到竟然就能暈了過去。”

顧清岑搖了搖頭:“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聞栀點頭:“好……”

見她乖巧,顧清岑忍不住又多囑咐了句:“以後吃飯的時候也不要再看書了。”

聞栀剛要點頭,忽然覺得不對勁:“啊?你怎麽知道……”

顧清岑似乎也意識到了,幹咳一聲,微微別過臉:“你昏迷的時候,老師說的。”

聞栀恍然,前面他幫她的事情也有些想通了,開始他是日行一善幫了她,後來她老實不作妖取得了兩位老師的喜歡,所以現在她也算是他的師妹了,他這也是愛屋及烏吧。

她在老師這裏昏迷,兩位老師一着急,肯定要找他這個得力弟子幫忙,他怕兩位老師搞不定,所以就直接帶了自己的私人醫生過來。

這麽一說就完全符合邏輯了。

聞栀在心裏悄悄的松了一大口氣,幸好前面沒有問人家為什麽幫她。

不然人家好心好意幫個忙,會搞的跟喜歡她一樣,弄的大家都很尴尬。

“咚咚咚……”

饒曼老師的聲音傳來:“粥熬好啦,我方便進來嗎?”

聞栀趕緊應了聲。

饒曼這才端着餐盤進來,梁老跟在身後,拿了個類似電腦桌的小桌子架到到聞栀身前。

讓兩位年紀這麽大的老師忙活照顧她,聞栀受寵若驚又慌的不行,連忙撐着身體要坐起來。

顧清岑手擡了下,見她就已經自己坐好了,只好又收了回去。

饒曼把粥放到小桌子上,招呼道:“你病着,醫生讓吃些清淡的,我就給你熬了點白粥,你先将就着喝點,等病好了,老師給你做好吃的!”

身邊圍着的這三個人,都是真正關心她的人,可誰能想到,這三個人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還素不相識。

而和她生活了十幾年的親人,卻棄她如草履。

心仿佛都泡在熱水裏,又暖又想流淚。

聞栀強忍住,接過勺子,一口一口的把白粥全吃下去。

梁老在後面看的倒是挺高興:“好,能吃就行,能吃就說明病好了,來來,我再給你盛一碗。”

饒曼把他伸過來的手打開:“小栀兒還病着呢,吃點東西墊墊胃就行了,你再讓她給吃撐了,晚上怎麽睡!”

顧清岑過來把聞栀喝過的粥碗和小桌子一起端起來:“都已經12點了,兩位老師先去睡吧,她這裏,我來看着。”

“好好好……”

饒曼一臉姨母笑,拉着梁老就跟着他一道出房門:“那我們就回房睡了,小栀兒和你清岑哥哥好好的啊。”

清岑哥哥?

聞栀聽的目瞪口呆的,還有,顧清岑也要留下來嗎?

還留下來看着她?

在她還有些恍惚的時候,房門微動,那個英挺的身影又回來了。

他甚至搬來了把椅子坐在聞栀床邊,在對上聞栀有些驚恐的眼神時,他抿了下唇解釋道:“老師的房間住不下五個人,周醫生年紀也不小了,熬不住,早就回去了。這裏就我年輕一點,也可以幫你換吊瓶。”

聞栀松了口氣,還是覺得恍惚加惶恐:“其實,我自己也可以,你不用在這裏陪着我的。”

他那雙挺秀的眉毛挑了下,無奈道:“師命難為。”

聞栀更加恍惚了,誰能想到,高山仰止的學神還會挑眉毛的!

而且似乎,兩位老師并沒有說過讓他留下啊,明明是他自己主動留下的!

聞栀覺得自己的腦袋比暈倒前還要迷糊了。

索性也不想了。

只是兩個人相對無言,比較尴尬,正好床頭櫃有一本全英文的詩集,她伸手去拿,但一只好看修長的手卻先她一步伸了過來。

“這個時候,最好不要看書,你要是實在無聊,我可以念給你聽。”

他說完也不等聞栀回答,骨節分明的手指已經掀開了詩集。

“How do I love thee Let me count the ways.”

我是多麽喜歡你?讓我細細數來。

“I love thee to the depth and breadth and height。”

當感受淡出視線之外時

“My soul can reach, when feeling out of sight。”

我的靈魂才能夠達到我喜歡你的深度、廣度、高度

“For the ends of Being and ideal Grace.”

生命盡了還有全部的祈禱

“I love thee to the level of everyday's”

我喜歡你的程度達到每天

“Most quiet need, by sun and candlelight。”

不可或缺,就像太陽和燭光一樣

……

這是伊麗莎白·□□·勃朗寧的一首十四行詩,非常的優美。

他的聲音清越好聽,發音又是純正的英倫腔,比她經常聽的錄音要好聽十幾倍。

那優美的詩句由他念出來,簡直能叫人沉醉。

像是最頂級的安神調。

聞栀聽着聽着,眼皮就不住的往下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手背微疼,她眉心皺了皺,眼睛勉強掀開一道縫,恍惚他撐着身體,覆在她身上去關她裏側床頭的臺燈。

他身上那淡淡的仿佛檀木的香味也就這麽絲絲繞繞的侵入她的身體,甚至夢裏。

安撫着她經常失重驚悸,被病痛纏繞的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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