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景勻将防水袋裏的證件收好。這是真實的證件,将來也許有用。畢竟以前在羅馬時做的證件用一個少一個了,沒有了官方的技術,黑市上的總是不放心。

他用船槳撈起安德烈的屍體看了看,損毀太嚴重,面部肌肉組織幾乎被啃食殆盡,身上也有不少部分露出了白骨。看樣子,他死的時間并不長,但是損毀如此嚴重,說明附近海域可能存在食肉類的魚群。

念及此,景勻放棄了游到離島的打算。但是讓他和屍體共處一只救生艇,他也不願意,于是景勻對着安德烈的屍體畫了個十字架,默念了幾句東正教的禱文,便放任自流地讓他順着洋流飄走了。

景勻選了個比較隐蔽的地方上岸,然後把救生艇藏在不易被人發覺的地方。

這時,剛剛在海上看到的燈火已經很明顯了,地點是在離島最高處。

景勻決定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人,也許,能帶他離開這個鬼地方呢?雖然他不介意荒島求生,但是一個人呆在孤島上總不是正常人喜歡做的事情,何況他後續還有事要做,也耗不起這個時間。

景勻走近山頂,光亮是從一棟标着“鹿鳴度假山莊”的三層現代中式四合院建築裏透出來的。他手伸進衣袋裏,手指抵住槍支的保險,敲了敲門。

門打開之後,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男子道:“卧槽!你可回來了!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景勻看着他,一瞬間思緒飛轉,大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這個人可能是把他當成安德烈了。

這說明他和安德烈相處的時間并不長,景勻現在雖然也是僞裝成白種人,确實和安德烈有相似之處;同時黃種人對于白種人也會有不同程度的臉盲,但要說是一模一樣以至于認錯,那不可能。他看過安德烈的護照,兩個人除了一大把濃密胡須外,其實勉強只能說六分相像。這就說明,眼前的這個人第一和安德烈不是很熟,第二這個離島上可能只有安德烈一個白種人,所以想當然地把他認錯了。再加上晚上光線不好,種種因素促成了這個巧合。

景勻決定将計就計。

他把帶着的棒球帽往下面壓低了一下,什麽也沒說,走了進去。

男子跟在他後面,邊走邊道:“老安回來了,沒事了。”

看來屋內還有人。

果然穿過庭院,碩大的客廳裏還坐了三個人,都是男性,年齡大概介于二十到三十歲。

有個拿着薯片的男子看着他道:“老安你他麽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都想報警了。”

另一個接着道:“是啊,節目組等下就到了,你這個總攝影師不見了那不就完蛋了?”

景勻想起安德烈工作證上的職業——攝影師,心想這下可有點麻煩了。雖說以前有過攝影方面的訓練,但也只是入門級的,安德烈本人是總攝影師,這可不好糊弄。

“咦,老安,你怎麽不說話呢?”

景勻心裏苦笑,我怎麽說?說俄羅斯語,還是說中文,還是說帶着俄羅斯味的中文?什麽都不知道,一開口不就露餡了。

景勻只好笑笑,裝作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洗手間,把門反鎖。

先前給他開門的梁平調侃道:“卧槽,老安是不是撞鬼了,怎麽感覺走路姿勢都跟平常不一樣了。”

吃薯片的王博道:“你眼瞎啊,沒看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肯定去勘測攝影地點時摔着了吧。”

另一個人吳凱樂道:“咱們去看看吧,別摔壞了。”

一直沒開口的趙子軒道:“喲,你有這麽好心,我看你巴不得他摔死了最好。”

吳凱樂不悅道:“說什麽呢!”

“哎呀,開個玩笑嘛,”趙子軒道:“要是老安不在,你可不就是總攝影了嘛。”

“那我也沒巴着他出事,我可沒這麽賤,”吳凱樂道:“老安技術确實比我好,我服。”

景勻在洗手間裏用一個聲音放大裝置把這幾個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嗯,現在明白了。

他打開安德烈的防水袋,取出手機,手機是指紋解鎖,他當然解不開。不過這難不倒他,景勻取出一塊生物材料貼在指紋解鎖處,不到一分鐘,一枚複制的指紋就做好了。他把那塊材料貼在自己手指上,調整了一下,材料與皮膚貼合的很好,他随即用指紋解鎖了手機,快速浏覽着相冊裏面的內容,找到了幾段錄像,打開。

裏面的安德烈倒是說得一口标準中文,這下省事了。

景勻對照着安德烈的臉,把自己的僞裝修正了一下,又在右手肘部畫上紅腫和傷痕,然後把東西都收起來,走出去,道:“吳先生,抱歉,以後可能要麻煩你了。”

吳凱樂詫異地道:“啊?咋了老安?”

景勻道:“我剛剛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剛才覺得沒什麽,但是現在越來越不舒服,”他把袖子卷起來,道:“我這種情況,恐怕勝任不了總攝影師的工作了,我會向公司說明情況,拜托你了。”

“不是……”吳凱樂張口結舌地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總之拜托你了,”景勻道:“我想回去看醫生,麻煩你替我聯系一下節目組,看看他們什麽時候到。”

梁平、王博、趙子軒等全都圍過來,看了看景勻的“傷”,道:“老安,你傷得這麽重啊,怎麽不早說呢?”

“哎呀,我是戰鬥民族嘛,本來以為沒什麽大不了的。”景勻笑道。

這邊吳凱樂拿出手機撥打節目組導演謝時的電話,但總是打不通,他看着景勻道:“老安,你先坐下,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吧。導演這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打不通。”

“哦,那算了,”景勻道:“我剛剛自己已經處理了。”

幾個人接下來坐在客廳裏,沒怎麽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外面似乎起風了,庭院裏的樹影斑駁地映在客廳整面玻璃牆上,嘩啦啦地有些吓人。

吳凱樂率先打破沉默,道:“這有點恐怖哦,跟鬼屋一樣。”

梁平笑道:“怎麽,你怕了?我聽說有時候人的眼睛看不到鬼,但是攝影機能看到哦……”

吳凱樂拎起一個坐墊扔過去,道:“咱們拍的是推理真人秀,不是靈異節目。”

“那可不一定,”趙子軒道:“前面還有倆字‘恐怖’呢,恐怖推理真人秀。”

“冼老板可真會想,”王博道:“整座島就是一個密室游戲,想想都刺激。”

吳凱樂看看默不作聲的景勻,道:“老安,我再給你打一個……”話還沒說完,外面就有了一陣嘈雜聲,有車子的聲音和人的喧嘩聲。

“不會到了吧!”吳凱樂趕緊跑出去,山莊外面的一大塊空地上停了兩輛電動游覽車,他趕緊跑過去道:“導演!”

謝時正忙着指揮,心不在焉地道:“小吳,什麽事?”

“老安受傷了,要去醫院。”吳凱樂道。

“啊?”謝時道:“這會兒船早走了!”

“剛電話不是打不通嘛,”吳凱樂解釋着,心裏卻也有自己的小算盤:安德烈如果離開鹿鳴島的話,那麽自己成為總攝影師的事就板上釘釘了。他一天不走,一天就有變數。

謝時拿出自己的手機,連着撥了好幾遍,都打不出去,于是咕哝道:“什麽破地方,連信號都沒有!老安呢?我看看他去。”他招呼副導演徐明道:“替我看着啊!”

景勻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着一名中年男子走過來問道:“老安,你怎麽樣了?”

景勻看了看跟在他旁邊的吳凱樂緊張的表情,心想這大概就是導演了,于是笑道:“沒多大事兒,就是不能工作了,吳先生可以替我。”

謝時挽起他的袖子看了看,道:“這樣,船現在已經走了,也聯系不了,先讓隊醫看看吧,不行的話,我聯系公司,讓他們派直升機來接你。”

景勻衡量了一下,道:“直升機倒是沒必要了,也沒什麽大礙,就是手使不上勁兒,拿不了攝影機了。”

“那行,那你先休息着,”謝時站起來,看了看表,道:“現在八點了,小吳,你們去準備一下,九點正式開始直播。”

“好嘞。”吳凱樂有些興奮,招呼着梁平等人去布置機器,山莊內一片熱熱鬧鬧的,景勻倒成了被人遺忘的對象。

這樣也好,他畢竟是個假冒的,說多錯多,沒人注意他最好了。

透過客廳的整面玻璃牆,他看到幾盞大功率的探照燈把庭院裏照的如同白晝,院子裏種的木荷花、玉蘭花等樹木隐在光影交界處,随風晃動,有一種奇異而恐怖的美感。

他對節目本身半點興趣也欠奉,身份問題最好也不要和別人多接觸,于是站起來,走到玄關那裏,那裏貼着房間分配表,他的房間在二樓,房間沒有用數字标明,而是用了漢字“嘉魚”。

景勻看了看旁邊素色屏風上的詩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他略點了點頭,看來這座鹿鳴山莊的房間名是用《詩經》裏的篇名來命名的。

只是安德烈被分配在嘉魚間,他回想起漂在海面上的那具屍體,這是巧合還是命運的諷刺呢?

————————————————

送節目組到鹿鳴島去的是冼英公司自有的豪華客輪“雲岚號”,按照約定,他們将在一個星期後的七月十五日返回來接人。

海面似乎起了風,不如來時那麽平靜,船長在駕駛室裏,盯着屏幕上的情況。這條航線他也是第一次走,還是謹慎點比較好。

這時,幾名船員跑進來,有些緊張地道:“下面撈到……撈到東西了。”

船長心裏咯噔了一下。在海上,常有各種各樣的忌諱,撈到“東西”,通常不會是什麽好的含義。

“怎麽回事兒?”他跟着船員們來到船尾,在大燈明亮的光線裏,一個物體被放置在甲板上,那是一具殘缺不全,傷痕累累的白種人的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标題哦,裏面有解謎的線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