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算什麽告白
霍君諾沒有說錯。
孟曉晔被拉進屋時才發現，這所謂的音樂室，空空如也。別說樂器，就連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都沒有。孟曉晔穿着西裝外套還能覺得早春的寒意。只見王天揚一臉胡渣，頭發淩亂地堆在頭頂，靠着牆坐在地上，身上只套着一件有些發白的灰色T恤，牛仔褲皺巴巴地落在他伸直的雙腿上。手機被遠遠地扔在房間的角落裏，支離破碎。
“孟曉晔，你來這裏做什麽？”王天揚立起腿，手搭在膝蓋上，頭靠在牆上，只是看着前方并沒有看孟曉晔。
“我也不知道。”孟曉晔踩着黑色細跟高跟鞋，先撿起躺在角落的手機，慢慢走到王天揚面前。剛剛一路飛奔而來，讓并不習慣穿高跟鞋的孟曉晔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痛，“本來，我還擔心打擾你，以為你現在一定在忙着和大家讨論公關方案，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孟曉晔把手機遞給他：“屏幕是碎了，但是還能開機，現在肯定有很多人都很着急地想聯系你。”
王天揚接過手機，看都沒看，放在身邊的地上，接着說：“如果，像你剛剛說的那樣，我真的退出樂壇了，讓舞臺上的王天揚消失，你還會像現在一樣關心我嗎？”
“會……”孟曉晔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是轉瞬間又想到，如果他不再是歌手王天揚，她也不是歌迷孟曉晔了，她用什麽立場，或者找到什麽借口，站在這裏，讓他不要放棄呢？
沒有了吧，沒有了。
“你們說，這次天揚還有翻身機會嗎？”門外的程吉重來回踱步。
“你要相信彭姐，她一定有辦法的。”陳嘉雯說。
“這也太奇怪了，天揚最近剛準備開始籌備新專，就出這種事，這也太……喂，吉他王子，你說天揚在裏面都好幾天了，也不在寫歌，那他到底在幹嘛？”
霍君諾一直在擺弄他的相機。他看到了那天在喬家鎮拍的照片，雪地裏，篝火邊，不論是站在一起，還是隔火相望，哪怕是偶爾光線不好的幾張，王天揚看着孟曉晔的眼神都讓他觸動。
很多事情，雖然早早心裏就有了答案，可真的發現了真相，卻還會讓人抱有一絲奢望，這一切可能都搞錯了。
霍君諾聽到程吉重在叫他，才擡起頭：“總而言之，不論天揚作出什麽樣的決定，我們總是會支持他的。”
“這不是廢話麽？”程吉重撇撇嘴，“我反正就是覺得，那個女的現在進去也帶不來什麽好事……”
陳嘉雯在一旁安撫關心情切的程吉重，霍君諾卻無心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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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君諾剛剛的話像是和程吉重說的，卻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就算真的确認了，她就是他十年來一直在找尋的那個人，好像也沒有什麽用。霍君諾永遠都會記得，當年的那曲《月光》讓他第一次體會到音樂中的生命，黑白琴鍵仿佛每一下都叩擊在年少的霍君諾的心上。
彼時的霍君諾，擁有着睥睨整個歐洲青少年吉他手的技巧，卻因為蒼白的情感表達屢屢與各種機會失之交臂。直到那天的紐約，在那家名不見經傳的餐館，聽到那一首《月光》，他記住了那個紮着馬尾辮的少女，記住了那串傾瀉如水波般蕩漾的音符，記住了那一種感情。談不上什麽深刻的價值觀世界觀，他只是對喜歡的感情有着最原始的感知。
從那時起，霍君諾的吉他聲裏有了心情，有了故事。
所以現在霍君諾坐在這裏，收起相機，說不得，走不了，逃不掉。
這時，手機在孟曉晔的西裝口袋裏震動起來，日歷app推送出距離律所的獎學金面試只有十分鐘的提示。孟曉晔把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手機，幾乎要把手機捏碎。
雖然是全球數一數二的律師事務所的獎學金面試機會。
雖然以她的成績和簡歷只要去了面試，獎學金和實習offer幾乎都是手到擒來。
雖然一旦得到這樣的實習機會，未來她的律師生涯幾乎可以平步青雲。
可是她還是閉上眼，用力按住了電源鍵。
她的實習機會總會有的，可是王天揚今天做出的選擇，很有可能會讓他後悔一輩子。不管以什麽樣的身份，她都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那就做我的女朋友吧，”王天揚低着頭，發悶的聲音有些嘶啞，和舞臺上那個聲音清亮有穿透力的亞洲天王判若兩人，“和我在一起，我們離開這裏，去一個你最想去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不要管別人。如果你喜歡我唱歌，我就唱給你一個人聽，好嗎？”
孟曉晔最終還是錯過了律所獎學金的面試。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要說孟曉晔一點郁悶都沒有那也是假的。最麻煩的是，沒有事先請假，事後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頂尖律所的圈子那麽小，很有可能孟曉晔的信譽就此毀于一旦。
想到這裏，孟曉晔撐着腦袋，靠在霍君諾新修好的車窗玻璃上，心煩意亂。
“要不要我找人問一問，看看有沒有辦法幫你去解釋一下，打聲招呼？”霍君諾一邊開車，一邊不時關切地看向孟曉晔。
孟曉晔搖了搖頭：“能給什麽解釋？不管給出什麽解釋，今天你面試臨時缺席，以後誰知道會不會碰到一個很重要的案子，你也說不來就不來。就算天塌下來，也應該先說明的，不然就是不專業，沒有團隊意識。”
“走，請你去吃冰淇淋！”
霍君諾忽然一個掉頭，加了一腳油門，把孟曉晔吓了一跳，然後一個剎車又停了下來。孟曉晔還沒反應過來，霍君諾已經下車，沒多久就走到了孟曉晔車窗旁，遞過一個蛋筒：“開心果的怎麽樣？”然後自己也拿着一個上了車。
孟曉晔嘗了一口，濃稠卻不甜，堅果香沁人心脾。
“謝謝你。”
“一個冰淇淋而已。”霍君諾吃得一嘴奶油。
“我知道你今天約我出來取車，顯然不是為了讓我看看車修得怎麽樣，而是為了告訴我，雖然車玻璃當時被砸得粉碎，現在也可以完好如新。”
“咔哧！”霍君諾滿足地咬下一口蛋筒的脆皮，嘴裏鼓鼓囊囊地，笑着說，“聽說你們從小到大語文課都是做閱讀理解，然後把魯迅和曹雪芹都沒想到的東西都想出來了。”
霍君諾很快吃完了冰淇淋，擦了擦手，滿足地舔了一圈嘴：“我可沒有高深，我呢，就是想念美車，想吃美食，想見美女而已。”
孟曉晔聽了也笑了，霍君諾一邊倒車，一邊指了指她的冰淇淋：“這麽好的冰淇淋，可別化了，滴在我的車上哦！”
孟曉晔含着冰淇淋，好像這一口甜了點。
霍君諾，好像真的總有辦法讓她開心。
有那麽一刻，孟曉晔以為，自己真的忘了他，忘記了她心裏永遠那麽耀眼而美好的王天揚。
等紅綠燈時随便刷個劇都能刷出個“聽說王天揚被說抄襲了”的彈幕，能不能專心看劇啊喂！孟曉晔嘆了口氣，鎖掉手機屏幕。
其實從音樂上來說，是不是算抄襲，孟曉晔真的不知道，只是單純地相信，他絕不會做出讓歌迷失望的事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