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銅錢引

再回到街頭時,胭脂水粉攤前早已圍滿了各種年齡層次,姿貌不等的女人,張至深瞪了南箓一眼,南箓朝他微微一笑,颠倒衆生。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們圍着的。”

張至深繼續瞪:“小爺我看着!”

兩人各就各位,神奇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圍着的女子如同看不見南箓的容貌般,選了胭脂,付了錢便走,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秋水春波,倒是來找張至深算命的人依然不少。

于是張至深又郁悶了,這南箓怎地說吸引人就吸引人,說不吸引人立馬就成了沒人睬的石頭,這也太奇怪了。

奇怪歸奇怪,起碼心裏舒坦了,然後算起命來得心應手,錢也收得心情舒坦。

一群女人迅速散去,南箓側過頭來說了一句話,張至深沒有聽清,湊過去,南箓低沉好聽的聲音就絲絲吹在了他耳邊,微微的顫音聲聲都在撩動他的心弦,簡直迷醉。

“你要補償我損失的金錢。”

“……好。”

“今晚主人要好好疼愛箓兒,知道麽,各種姿勢。”此疼愛,彼此心照不宣。

張至深一口氣不上來,差點讓這句話給噎死,可惜了一口好嗓音,竟可以面不改色說出那般下流的話。

張至深道:“你下流!”

南箓答:“深兒真聰明。”

“……”

草鞋大叔伸長了脖子看兩人:“張小哥,看你們挺熟的樣子,說什麽呢?”

張至深一驚,臉有些熱辣辣的:“沒、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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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箓道:“我跟深兒确實很熟,你說是不是,嗯。”聲音依然是魅惑和暧昧的。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很正經的話,可經他這般說出來,再正經的話也纏上了旖旎暧昧的意思,于是張至深臉上又熱了一層,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是,是。”

低聲道:“你怎麽不去死!”

南箓笑靥如花:“承蒙張老板看得起。”

這什麽話,牛頭不對馬嘴。

草鞋大叔道:“南公子模樣真是俊俏,但又覺得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南箓依然笑靥如花:“承蒙危老板看得起。”

賣布匹的大娘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一看見南公子也覺得好生眼熟,這般出衆模樣,跟個仙人似的,讓人好生喜歡,難怪人人都說以前見過似的。”

南箓依然道:“承蒙顧老板看得起。”

“……”

衆人一起沉默,南箓不對勁。

但是,接下來不對勁的地方更讓張至深一頭霧水,南箓仙人的形象在他心中再次土崩瓦解。

首先是他起身時長長的雪白袖口飄逸若仙,那麽随意一動,都美得另所有人駐足,然後“啪”的一聲,放小矮桌上的錢袋掉了。并沒有出現錢撒滿地的現象,只有一個銅錢逃出了錢袋口,嘩啦啦地溜着圈兒,溜過了張至深的左腳,又溜過張至深的右腳,最後溜到了張至深的桌子腳下。

那桌子四面都是木板,只剩下四只粗短的腿,外面還罩了一塊質量上好的布,銅錢進去了,不見出來。

張至深眼睜睜看着那枚銅錢進去了,擡頭,眼睜睜看着南箓。

南箓眼睜睜看着那枚銅錢進去了,擡頭,眼睜睜看着張至深。

“呃……進去了。”

南箓也道:“嗯,進去了。”

然後無事人般繼續坐下,眼沉如水,不動如山,雅致安靜的仙人,白衣勝雪,容貌傾城。

張至深也無事人般,繼續搗弄他的幻月鏡。

少頃,南箓一雙美目偷偷瞥向了右下方,目光猶豫;再少頃,他又微微轉頭瞟向那方位,目光留戀;又少頃,他默默地轉頭,盯着那個方向目不轉睛。

張至深終于注意到不對勁,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又立馬否決,這絕不可能!

“你在看什麽?”

“別吵,我在思考。”

“思考什麽?”

“叫你別吵。”回過頭去不再思考。

一炷香過後,南箓的目光又聚集在那個方向,神情憂郁,深黑的雙眸中飽含看不見的思念,看得張至深一個抖擻,那可怕的想法再次冒了出來。

“南箓,南箓……箓兒……”

南箓擡頭,飽含憂郁的目光看向他。

張至深試探道:“呃……已經進去了,就一個銅錢。”

南箓也道:“我沒有看那個,不就一個銅錢,誰在乎。”用無比鄙夷和高貴的目光看張至深。

張至深瞬間覺得自己特猥瑣特低俗,南箓應該是高貴優雅的,怎會與這些世俗不堪的東西牽扯到一起。

他努力搖搖頭,将那個可怕的想法從腦中趕走,完全忘記了是誰在騙吃騙喝,無錢還債導致賣身……

晌午時分,日上中天,陽光明媚得耀眼,柳葉輕撫,一派春意。

張至深道:“該吃飯了。”

南箓:“嗯。”

“走了。”

“嗯。”

氣氛依然很怪異,張至深打量着南箓,憂郁的目光,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那個可怕的想法瞬間又冒了出來,然後又被驅趕。

終于,南箓很無所謂的樣子:“把那個銅錢撿出來。”

“啊,什麽?”

南箓正了正神色,一臉正氣:“把那個銅錢撿出來。”

那個可怕的想法終于被證實,張至深覺得有必要力挽狂瀾:“不就一個銅錢,連個包子都買不起,算了。”

南箓依然是那張絕美傾城到不食人間煙火的面容,高貴地發出號令:“把它檢出來。”

“不撿!”你讓我撿我就撿,豈不是很沒面子。

南箓乜斜了一雙美目看他,道:“撿還是不撿?”

他這麽一看,張至深就覺着背上一涼,依然嘴硬:“區區一文錢,有什麽可撿的。”

南箓走至他身邊輕聲道:“要麽你撿,要麽我當着這麽多人面親你,你選哪一個。”

“那你親啊,我才不在乎人家怎麽看。”

南箓真地湊了過來,方向直沖嘴巴。

張至深眼角一瞟,四周無數雙眼睛都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于是他眼一閉,心一狠,身一蹲:“我撿,我撿好了!”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張至深又一次确定他的屬性,對金錢有種奇怪的感情,有待繼續觀察。

他将那張小桌移開,一枚暗黃色銅錢安靜地躺在地上泛着黯淡光芒,南箓居高臨下看着那枚銅錢,輕蔑的眼神似乎很看不起一枚小小的銅錢卑微地躺在他腳下。

張至深将銅錢撿起,用手帕擦幹淨,那高貴出塵的人才伸出潔白如玉的手指放到他面前,于是他畢恭畢敬地奉上,那一枚卑微的銅錢到了他高貴的手中,如同對它的恩賜。

張至深內心卻有千百種聲音在咆哮,千思萬緒理不清:他這是在幹什麽?他到底想幹什麽?他用這種态度究竟想幹什麽?

南箓收了一枚銅錢放入錢袋,“叮”地一聲脆響,金錢相撞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悅耳,這才心情愉悅地吃午飯去。

尋常飯館,桌椅幾排,時刻幾許。

南箓靜靜坐在桌旁,那叫一個端莊高貴,容貌絕美,出塵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而他旁邊坐着一位大呼上肉食的騷包凡人。

店裏的人一大半都在時不時地看這俊美非凡的白衣公子,還有一小部分的人已經忘了吃飯,果然是秀色可餐。

其實,這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吃起肉來比張至深還不客氣,可人家就是姿态優雅,飄然若仙啊。

酒足飯飽,眼尖的店小二跑來道:“客官,一共三十九文錢。”

此情此情,與當初張至深被坑的一幕何其相似,這對他來說,這依然算不上什麽美好的回憶,于是他指向南箓:“這位公子是專門來為小爺付賬的。”

小二轉向南箓美人,先是被這近距離的美感沖擊得呆滞了一瞬,然後說話結巴:“公……公子,”吞了吞口水,“請……請付賬……”

張至深立馬就不爽了,瞧瞧什麽叫差別待遇,叫他都還是“客官”,一轉臉,南箓就被稱為“公子”了。

南箓朝小二那麽微微一笑,小二立馬又神魂颠倒了。

“不好意思小二哥,我今天忘帶錢了。”

張至深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他明明帶錢的!最後一個銅錢扔進錢袋那響亮的“叮”的一聲還歷歷在耳。

“這……”小二哥面露難色,可依然笑容可親,瞧人家這小二當得那叫一個專業,微笑服務,“您要不先用什麽先抵押,下次再來還上也行。”

張至深思緒又飄回那慘淡的一天,店小二笑得一臉殘暴,身後還跟倆彪形大漢,咧嘴直笑:“不管你們認識還是不認識,這帳是一定要你付了。”

再跟眼前一對比,簡直太差別待遇了!

為什麽這麽說,因為館子就是上次那家館子,連小二都是故人又相識,對象一變,瞧人家笑得多和藹多可親。

南箓繼續頂着一張絕世的美貌溫柔笑道:“可我身上并無值錢東西,只帶了這麽一個人。”四只眼睛都瞟向了張至深,“若是讓他抵押在這兒,不知可不可以。”做為難狀。

小二拿挑剔的眼看他:“這位客官長得還算差強人意,抵押不是不可以,只是公子要早些來付賬,否則我們這裏不養白吃白喝的,到時可要這位公子充當勞力了。”

張至深拿眼睛瞪人,南箓沒看見般,繼續道:“你別看他細皮嫩肉的,其實還挺能幹,三十九文錢買個勞力也不錯。”又拿眼神挑剔地看某人。

張至深終于道:“我這種差強人意的留在這裏也無甚大用,還不如讓美人留下,就這麽一坐,不知能吸引多少食客,你說是不是啊,小二哥?”

他問的是小二哥,眼睛卻一直盯着南箓,兩廂對望,大眼瞪小眼,無比深情,暗流洶湧。

小二哥感覺到兩人之間氣場不對,這種售賣對方的殘忍對決讓他退至一角,終于請出頂頭上司——掌櫃的出場。

“不就是吃了飯沒帶銀子,怎麽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來,按照慣例,要麽留下來幹活抵銀子,要麽留下兩個手指頭扔去喂……”嬌媚的女聲戛然而止,扭腰款擺聲情并茂的風韻女子在看見一雙細長美目時住了聲,呈驚豔狀,然後立馬改口,“哎呀,我道是什麽事呢,不就是沒帶銀子,兩位公子都氣度不凡,今日能進小店就是小店榮幸,這頓飯算意娘請二位的。”

嘴裏說着兩位公子,可眼睛就沒從南箓身上移開過,閃閃散發着晶亮的光彩,如同見到獵物上門的野獸。

張至深已經來不及去思考這女子身段有多婀娜,聲音有多嬌媚,臉蛋有多豔麗,他的五感完全集中于一處,外界根本無從撼動他此刻的震驚。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那豔紅裙裳過低的領口,那裏露出女性雪白柔軟的雙峰線條,包裹在裏面的曲線是如此的美麗而圓潤,讓所有男人移不開目光。

“好……好大……”

他不知不覺就說出了這由衷的感慨,聲音不大,但也不小,恰好讓周圍的人聽了個明白,于是四周無比安靜,所有目光都在他驚呆了的臉上和意娘碩大誘人的胸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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