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百草見東華默然，擡起頭來小心問道：“師兄果真如師伯所說......是來自千年之後？”

東華沉默片刻後望着窗外幽幽答道；“我自己現在都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來自千年之後，還是只是過奈何橋時忘了喝孟婆湯，竟帶着前一世的記憶來到了這裏。”

百草見東華帶着些許傷感，繼續說道：“倘若師兄的确是來自千年之後，那師兄更應知曉你與朝陽是不可能的，莫非在千年之後……竟然可以？”

東華想了想搖搖頭：“有些國家可以，有些國家仍不可以，在我□□其實依然不可，但實際上卻有千萬人如此，只是缺少一紙法律條文而已，越來越多的國家都已立法支持。”

百草感嘆：“真是不敢相信千年之後竟會如此不同，聽師伯說師兄剛到此處時也是痛苦萬分，幸好随得師父日日讀書習武，慢慢倒也習慣了，師兄可否講講你當日來時是何等情形？師父只說你的名字是他取的，其他也不肯多說。”

東華回想起了當時的情境：“嗯，多虧遇到師父他老人家，不然我如今都不知道是死是活。那日的情形我至今都清晰記得，但其實并沒有什麽特別。師父說他那日正在後山散步，忽見東方天邊，華光一片，師父大驚便趕忙朝那方向走，待走進時發現竟有一個人倒在地上，而且此人不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當今為唐至德四年，還開口反問師父為何如此怪異等等。其實是因為師父白發白袍就像書裏所描繪的神仙模樣，而且口中所言全是古語，雖然古文我也學得不錯，但當時情境下腦中一片空白。師父見我一言不發，說既然我出現在東方天邊的華光之中，就為我起名東華，還說我從天而降，定是上天賜給他的弟子，因此就開始教我讀書寫字習武。師父還非常細心的給我準備衣物，因為見我衣着與頭發都甚是怪異。其實那只是我平日穿的衣服褲子，相比這長袍方便許多，短發也是因為方便打理，蓄發本就應完全憑個人喜好，又為何要介意是長是短。”

百草聽得饒有興趣：“難怪那次師父帶我去看師伯，我第一次見師兄時師兄的頭發如此怪異，那師兄何以會繼續長高？聽師伯說師兄長高了足足有一尺長！”

東華微微一笑：“這我也不清楚，連師父他老人家也是不甚了解，按理我早已長大成人，數年前就不再長高了，不知為何，師父将我帶回玉女峰後，我便每個月都長高了一點，最開始的時候我自己都沒有發覺，還是師父發現的，過了半年多就長到現在這樣高了，師父本還擔心我會繼續長下去，沒想到也就不長了。一般說來換水土會長身高，可能是我換的比較厲害就長的比較多吧，還有可能是因為周身整個磁場變了，反正我也不清楚。”

後面什麽磁場百草并不能聽懂，只顧着噘着嘴：“我一直都想長高，可惜現在也只能被師兄你嘲弄瘦弱。”

東華笑道：“我那是平日逗你，這樣高也沒什麽不好，反正你每日只知道看藥典研究草藥，長的是高是矮并無所謂。”

百草想了想的确如此，藥典與草藥又沒有眼睛來看自己高矮胖瘦，随即繼續問東華：“聽師父說師兄你來時就已才華匪淺，跟随師伯後更是融會貫通，博百家之長達到了另一境界，只是師兄明明不喜功名，又為何偏偏要來參加這科舉考試？”

東華正色答道：“我雖已學習過不少，可寫字與說話言語其實差別很大，師父說話我能聽懂但是非常別扭，我說話師父也偶爾會聽不懂，無奈我只得每日用心學習師父如何将話說的文法自然又不矯揉造作，起碼不要像個農夫草寇。至于科舉，我想自己在原來的基礎之上跟随師父又學到了另一層更高之處，胸中已是豁然開朗，越思越明；再者每日早晚除了習武讀書，日子也多少有些無聊，不如去試一試身手，此為其二；最主要的還是我想看看自己能在這一世做些什麽，為這一世的人做些什麽，就算不能改變什麽也好過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而自己什麽都沒做的好。”

百草聽聞抱拳說道：“師兄胸襟果然非常人能比，所以師兄打那開始的數月就都開始男子裝扮了?”

東華笑笑搖了搖頭：“其實最開始師父給我準備的衣衫就是男子的，後來由于長高就也一直穿男子衣衫，我平時本身就較為好動，再加上這身高，說我不是男子人家反倒不信了，別看你師兄我長的秀氣。”說完東華朝着百草挑了挑眉。

百草哈哈大笑道“說的也是，千年後未知，但起碼現今可真的找不出女子有這般身長的，而且師兄的樣貌俊秀不乏英氣，不似尋常美貌女子的柔嫩嬌美，所以旁人也只會認為你是翩翩玉面公子，再加上師兄你一言一行跟女子無半毫關系，看來此乃天意，不像那個大戶小姐，生的妩媚動人，再怎麽裝扮也是稍一細看便知是位姑娘。”

百草話音剛落便懊惱地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頭，好死不死為何又提起她？費了這麽大功夫問師兄的事就是為了分師兄的神讓師兄不要再想，結果自己偏偏又提起這個人，真可謂是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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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果然愣了一愣，見百草如此，随即寬聲說道：“百草你放心，我沒什麽，确實正如你所說，也許人家只是個大戶小姐出來尋開心，我也權當是準備考試的一段插曲，那間房既然已經收拾妥當，你就過去睡吧，不要再睡地鋪了。”

百草微微吃驚：“那間原來就是師兄的，師兄怎麽不回去了？”

東華往地上的床鋪一趟答道：“我懶得再搬來搬去，就在這間了，反正也住習慣了。”

百草想想答道：“好吧，那就我搬過去，師兄想住過去了咱們再換，我可是答應了師父和師伯要好好照顧你，別看你看起來比我年長，實際上你來此才一年多，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跟一個孩童比起來好不了多少。”

東華聽了不禁笑道：“是是是，要不是我長得高，我一定叫你師兄！不早了快去睡吧。”

百草開心笑道：“好，那我便去睡了，正好享受下新家具，師兄有事叫我。另外，我知道師兄不喜歡提以前的事，既來之則安之，以後你我之間也盡量少提，以免隔牆有耳。”

東華拍拍百草的肩“不愧是我的好師弟！”

百草手舞足蹈地帶上房門後，東華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地鋪上，凝望着眼前的床榻，腦海中出現的全是那床榻上之人，人群中的冷傲，月色下的妩媚，星空下的柔情，這一切都好似秋夢一場了無痕跡，這人到底是否出現過？為何自己連一個證明她出現過的物件也沒有？但腦海中，心底處卻全是她夏夜的沁人芳香，撩人心弦的一颦一笑，讓人心醉神迷的眼眸與雙唇，偎依在自己懷中的柔軟身軀，自己手臂中的纖細腰肢。想着想着東華不自覺地站起身來走到了床榻前，伸出手細細撫摸着床帏，随後整個人躺在床上，朝陽身上的沁人芳香竟能若隐若現的聞到，這香氣反倒讓人更加清醒起來。

望着窗外，東華竟也第一次的就這樣睜眼看着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縷陽光透過窗紙照到了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