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漫暗暗深呼吸了口氣,欲蓋彌彰般轉過頭,掙脫出自己的手朝前方一指:“是那個荷花池嗎?”
程骞北随着她轉頭,淡聲道:“沒錯。”
江漫為了擺脫剛剛湧上來的燥熱,先跑了過去,到了池子邊才發覺,裏面長得并不是荷花,而是睡蓮。這個季節葉子翠綠綠鋪滿了水面,不少迫不及待的花骨朵已經伸出來,躍躍欲試地要開花。
池子不大,是精心設計過的,池水清澈見底,中央有造型別致的鐘乳石假山,蓮葉下成群的錦鯉在游玩。
江漫感嘆道:“還真是挺好看的。”
程骞北不緊不慢地走上來,問道:“你有硬幣嗎?”
“嗯?”江漫疑惑地轉頭看他。
程骞北道:“睡蓮和錦鯉是有靈性的植物和動物,這個池子很靈的。”
所以是要轉發錦鯉麽?
江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目光朝池子看去,果不其然看到假山旁邊,被人丢了不少硬幣。
國人對丢硬幣許願這件事還真是執着。
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這你也信?”
他可不像是會玩封建迷信那一套的男人。
程骞北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道:“我本來也不信,但是三年前無聊在這裏丢了塊硬幣許了個願,本來是不可能的願望,沒想到真實現了。”
江漫好笑道:“真的還是假的?”
程骞北勾了下唇:“我騙你幹嗎?這兩年我每年都來還願的。”
江漫看他正經的模樣,忽然想起當年寧冉說他在寺院為喜歡的人祈福這件事。果然人不可貌相,年紀輕輕竟然信奉封建迷信。
程骞北從兜裏掏出一塊硬幣遞給她:“你試一下呗,就算不靈驗也就損失一塊錢。”
江漫:“……”
這不是一塊錢的問題好嗎?
她想了想,好奇問:“你當年許了什麽願後來實現了?”
程骞北默了片刻,道:“就是我投得第一家在美國上市的公司,本來IPO十有八.九就要失敗了,我也沒報指望,沒想到許願後一個月竟然通過審核,後來順利上市,讓我賺了一億。”
江漫伸手擺了擺,一臉悲憤道:“你說錢的時候能別動辄用億做單位嗎?會引起我這個月薪零點八萬的上班族心裏不适的。”
程骞北看着她誇張的表情,輕笑了笑。
不過一億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江漫猶豫了下,轉頭将信将疑問:“真的是許願之後忽然達成的?”
程骞北點頭,一本正經道:“是啊!本來毫無指望的,沒想到峰回路轉。”
江漫拿起硬幣在手中掂了掂,道:“行吧,雖然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但萬一大自然神秘的力量幫我實現願望了呢!”說完,她将硬幣投出去,雙手合十祈禱,“那也祝我賺到一億吧!”
程骞北聽到這個願望,到底沒忍住,低低笑出聲。
江漫睜開眼睛,乜向他,看到他故意忍住笑意的樣子,龇牙咧嘴地去揍他,憤憤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騙我的。”
程骞北沒躲開,讓她的拳頭在自己手臂砸了兩下,笑得更厲害,肩膀都差點抖起來。
江漫覺得自己剛剛簡直像個傻子,幸好也沒許什麽走心的願望。她想了想,又道:“我想起來了,你投的第一家在美國上市的公司,當時IPO是出了點問題,但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那個創始人鬧出了桃色醜聞,延緩了上市步伐,根本不存在上不了市的問題。”
程骞北聳聳肩,看着她抿嘴笑,不置可否。
江漫翻了個白眼:“你看我差點信了,還真的許願,很好笑是嗎?”
程骞北終于斂了笑容,好整以暇道:“雖然剛剛的願望是胡說八道的,但是許願這件事我确實沒騙你。我當時真的許了個沒指望的願,後來實現了。本來也就是散步到這裏,無聊丢了一塊硬幣,想着反正也不可能,就随便許的,做夢都沒想到後來成真了。”
江漫輕笑道:“你倒是說說什麽願望啊?別又是什麽一億小目标啥的。”
程骞北看着她道:“比一億可重要太多了。”
江漫沒追問他到底是什麽願望,只是好笑道:“也只有你們這種随便就能賺一億的資本家,才會有比一億重要太多的事。”
程骞北笑道:“比起人生中許多求而不得的事,金錢其實相對來說是最容易得到的。”
雖然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語氣,但明顯是一句真實的感嘆。
月薪零點八萬的江編導,皮笑肉不笑看向他,這話要是在公衆場合說,只怕是要被揍的。
她忽然想起先前他說過的他想要而得不到的有太多,便随口問:“你能有什麽求而不得的?”
程骞北微微一愣,默了片刻,道:“很多啊!比如天上星,水中月,還有……”
江漫伸手打斷他,木着臉道:“行了,算我什麽都沒問。”
程骞北笑了笑,随手将一枚硬幣丢向假山。
天上星、水中月,還有那顆明明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的心。
江漫當然沒把許願當做一回事,只是沒想到,自己和程骞北會無聊到,在睡蓮池前就這種事,扯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
但是又自然而然的,像是再熟悉不過融洽不過的一對男女。
如果是上學時,她做夢大概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和程骞北這麽随意又自然地開着玩笑。
她好笑地舒了口氣道:“咱們回去吧,阿姨應該在準備飯菜了,葉老應該也快醒了。”
程骞北看了眼池子中含苞待放的蓮花,點頭。
兩個人漫步往回走,沒怎麽說話,卻也不覺得尴尬。直到快走到葉老爺子的療養別墅,程骞北忽然身體一頓,停下了腳步。
江漫順着他的視線朝前看去,見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在別墅前停下,兩男一女從車內走出來。
因為身份的關系,她是見過葉家所有人的。這三個正是葉鶴鳴小兒子一家,也就是程骞北生父葉敬文一家三口。
江漫見過這三人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清,知道程骞北雖然認了爺爺,但并沒有認父親。關于他的身世,在她面前他只寥寥提過幾句,但她看得出,他對葉敬文非常抗拒排斥,甚至有可以壓制的恨意。
看到那一家三口後,江漫很快将目光轉向身旁的男人。果不其然,他的臉色很不好,幾乎可以用冷若冰霜來形容。
而這時,下車的葉敬文也已經看到了兩人,趕緊疾步走過來,笑盈盈讨好般開口:“骞北小漫,你們來了!”
江漫不自然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程骞北大約是長得更像他生母,和葉敬文很難找到相似之處,只有眉眼間那麽一點有跡可循。
葉敬文五十多歲,保養得還算不錯,看得出年輕時也是美男一枚,只是大約常年縱情聲色,年紀大了後,臉上就有一種讓人反感的油膩和猥瑣。
江漫見過不少這種面相的中年男人,人品和私生活大都一言難盡,實在是很難生出任何好感。
她小心翼翼朝程骞北看去。
只見他神色極其淡漠,像是沒看到面前這個中年男人一般,伸手将她的手拉住,越過人朝小樓走去。
葉敬文有些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他是有點怕這個兒子的。雖然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但曾經對他來說,就是一段風流不小心制造出來的麻煩。她母親後來沒找他,他也就沒管,倒也相安無事多年。
只是沒想到在這個兒子在成年後,忽然回到葉家,認了老爺子,也只認了老爺子。
早幾年他老婆和哥哥都說他是有備而來,他沒放在心上,只是覺得這孩子有種深藏不露的狠勁兒,果不其然,大學沒畢業,他就賺了過億身家,再幾年後,老爺子把所有畫作和手稿都送給了他,印證了當初“有備而來”的猜測。
好在他是自己兒子,葉敬文樂觀地想。
父子連心,只要自己對他好,他總會認他這個親生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