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程宇
程宇
淩徹漫不經心地問，“程宇？你舅舅的孩子？”
程琛渾身一震，淩徹摟緊他，給予無聲的支持，不曾想懷裏的人居然掙紮起來，“我、我快喘不過氣了。”
淩徹尴尬地放松手上的勁道，總感覺自己還在米國，那裏的人吃牛肉長大相當壯實，抱人向來是要用勒的才行，反而忽略了程琛其實是吃着稻米長大的江南人。
程琛大口喘了兩口氣，平複心情緩緩開口道，“對，他是我舅舅的孩子，算是我的表哥吧，他大我三歲。”
淩徹頭一回聽到程琛用如此淡漠的語氣描述一個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至親，他見過他因為羞澀而低頭不語，見過因為生氣而漲紅雙頰疾言，還見過堅持己見據理力争的程琛，獨獨沒有見過如此漠然得如同敘述他人故事的程琛。
他的左胸有些悶漲，有些心疼，甚至有些憐惜，憐惜一個男孩。
他按下電梯門，摟着程琛進電梯，揉揉程琛的腦袋。
“為什麽？為什麽讨厭他？”
“因為他不曾不讨厭我。”
淩徹誇張地擠眉弄眼，逗樂程琛，“‘不曾不’？這算不算是雙重否定表肯定？雖然我覺得我現在英語的水平應該比中文高，但是現在看來，其實我的語文水平也不差。”
程琛猶豫地伸出手，停頓了幾秒後，那只手還是堅定的撫上淩徹的臉然後掐了掐，“沒錯，就是雙重否定表肯定，初中語文學得不錯啊，淩徹同學。”
淩徹嚴肅道，“謝謝程琛老師的表揚，”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對了，今天你買菜了嗎？昨晚不是說要買菜嗎？”
“本來是要提前下班的，可是美美來了，所以就……”
“所以我就說以後不要見他。”淩徹相當不樂意地撇嘴。
程琛愧疚地低頭玩手指，小聲建議，“要不我們現在一起去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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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菜？”淩徹感到相當新奇，“走，去哪裏買？”他想起小時候跟着母親去的菜市場，混亂嘈雜還髒兮兮的卻意外帶着某種親切感，“對，買菜是不是要去菜市場？你等下，我百度一下最近的菜市場在哪裏，把車開過來再一起去。”
他掏出手機，嘴裏念叨，“菜市場，菜市場，在哪裏……”
程琛淺笑着奪過他手中撥拉的手機，“笨蛋，去附近超市就可以，現在已經很少人去菜市場了。”
“我家附近還有超市？”淩徹更加驚訝，為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
程琛白了他一眼，“……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淩徹理直氣壯道，“我确實不知道，平時上班那麽忙，打牙祭回舊宅就好，林姐會做很好吃的紅燒肉，不過，”他微笑伸手掐掐程琛的臉蛋，觸感一流，“我覺得那些都沒有你上次做的好吃。”
程琛得意地揚眉，“那是因為我的獨家秘方，其實如果用來做肘子更好吃。”
“真的？那一會得多買幾個肘子回來試試。”他刮刮程琛的鼻子，暗暗期待。
兩人走進附近的好會多超市，程琛提着紅色的籃子。
“對了，好像家裏的醬油快沒了，米也快沒了，洗發水也快沒了……”程琛皺着眉頭回憶，一邊掰手指一樣一樣的算。
“米？醬油？洗發水？對，洗發水确實快沒了，洗澡的時候确實感覺好像不多了，應該買。”淩徹摸下巴也皺起眉頭思考，然後瞥見程琛正一排排挑洗發水，他将原本邁向前方的腳拐向另一個方向。
肉，好多的肉，牛肉，羊肉，豬肉，雞肉，鴨肉排列得整整齊齊碼在碎冰上，隔兩步遠就是水櫃，各種魚在水櫃中歡樂的暢游。
淩徹有模有樣的學着為晚飯采購的家庭主婦們撕下超市的塑料袋，然後一股腦的把肉往袋子裏裝，那架勢簡直像是要搬空超市裏的肉。
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把袋子放下。”
淩徹回頭，程琛正悄無聲息的站在自己的身後，威脅地盯着他手上的裝滿肉的袋子。
“……就一袋就好。”淩徹偷偷将裝得最滿的豬肉藏到身後。
程琛微笑地繞過他，然後劈手奪過他手上的肉，“說了不可以老是吃肉，你，去挑水果和蔬菜。”
淩徹郁悶地放下手中的袋子，無比幽怨地看一眼程琛，後者絲毫不領情地轉過身，于是他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別肉類食品。
挑梨？不行，梨子的核好酸！挑橘子？那種酸酸甜甜的感覺不錯，再來個蘋果，大冬天就是要啃蘋果才正是季節。
他提着一袋蘋果一袋橘子稱好重，走向程琛，抱怨道，“給，吃什麽蔬菜，人類花幾百萬年爬上食物鏈頂端不是讓我們來吃蔬菜的。”
“你要想吃肉你就試試一個星期光吃肉不吃菜，看你怎麽拉肚子。”程琛滿不在乎道。
“……其實吃蔬菜挺好的。”淩徹讪笑。
回到家裏，淩徹累坐在沙發上，看着程琛如同個小媳婦将買到的東西一袋袋歸類整理，看到大爺似坐在沙發上休息的人，壞心地笑了，招手道。
“快點過來幫忙，把這幾袋放進冷凍櫃，這一袋放到洗水池，水果洗幹淨放到水果籃上，要把之前的水果放在上面，今天新買的放在下面，還有，把新買的洗發水放到洗水間，大概就這些了。”
淩徹懶懶地站起身，看了看桌上的袋子，“這些我都做完了，那你做什麽？”
程琛将東西扔給他，“我做飯啊，還是你要做？”他期待地看向淩徹，說實話，除了第一次吃的煎牛排和半熟無鹽的炒青菜，哦，對了，不能忘了那道美味的西紅柿蛋湯，其餘的他還真的沒有再嘗過了，說實話，心裏卻是有點小期待。
淩徹的反應是抱起一大堆的袋子一堆堆的按照指示收拾，程琛轉身處理今晚的菜單。
洗發水放到洗手間，水果洗幹淨放到水果籃，而且要把舊的水果放在新買的水果下面，最後是這幾袋子東西放到冷凍櫃裏，什麽東西還要放到冷凍櫃。
他打開袋子口，往裏瞅了一眼，驚喜洶湧襲來，他最喜歡的肉，他就知道他的程琛就是嘴上說說而已，怎麽可能不讓他吃肉。
晚上，果然有一盤紅燒肘子在桌子上，周圍是一圈的青菜，衆星拱月的圍在紅燒肘子旁邊。
S市的某套三室房內。
身形俊挺，眉眼俊朗的男人正皺着眉頭吃晚飯，“今年春節他也要過來？”
眉眼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嚴肅道，“小宇，怎麽能這樣說小琛呢？他是你弟弟。”對于自己兒子程宇對外甥程琛的敵意實在是讓他相當頭疼。
“弟弟？跟我一個爸爸還是跟我一個媽媽？他是你們倆誰的私生子記名在姑姑那的啊？”程宇冷笑。
坐在餐桌上的女人皺着眉頭斥責，“程宇，怎麽說話呢你？亂說些什麽？”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打小你們就疼他，但凡我有個玩具什麽的，只要程琛他來，哪個玩具多看兩眼那個玩具就被你們送給他了，這不是偏心是什麽？你們對我有這麽好嗎？啊？”程宇扔下筷子，“不吃了，誰吃得下，氣都被氣飽了。”
女人喊他，“小宇，才吃兩口怎麽就吃飽了？快點過來再多吃的，吃那麽少怎麽行？”
程宇頭也不回的喊，“我都被氣飽了，還怎麽吃？一想到那個人還要來就覺得沒胃口。”
“那要不要吃點夜宵？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女人擔憂的喊他。
“不吃，什麽都不想吃，回房間玩電腦去了。”
程明嘆氣，無奈對妻子道，“”你說這孩子到底為什麽就這麽讨厭小琛？小時候不是還玩得挺好的，真的是頭大，到底是問什麽為他也不說。
黃雅麗也是無奈的搖頭，“我也不知道啊，還是因為我們太關心小琛所以讓小宇不高興了？我看也不像是，就說現在小琛在外面讀書我們大半年都沒跟他說話，小宇不一樣還是讨厭小琛，該不會是，”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該不會是到青春期了？”
“青春期？不是應該早過了嗎？”程明疑惑道。
黃雅麗瞪他，“我們家小宇晚發育不行啊？呆子。”
“……還有這樣的啊。”程明讷讷的住嘴吃飯。
程宇坐在電腦前看電影，想起自己的表弟程琛，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總感覺一種莫名的讨厭油然而生，對着那張俊秀白皙永遠無辜的臉還提不起半點氣氛，他苦惱地拔拔頭發，他也不想這樣，明明自己小時候和程琛玩得多好。
小的時候，自己四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才一歲的程琛，渾身上下香噴噴白嫩嫩就像是個面團子一樣可愛，還會甜甜地叫自己“小宇哥哥”，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讨厭他的呢？
他低頭沉思，大概是那一年姑姑在國外出車禍過世吧，本來應該是笑容燦爛洋溢青春的笑臉溢滿憂傷，卻還忍痛淡笑，得體的面對每一個來慰問的親戚友人。
所有人都誇“這個孩子好懂事啊！”“這個孩子好乖啊！”，甚至是自己的父母也是成天在談他，自己明明先看中的衣服還沒穿熱乎，轉手就到了程琛的手裏；飯桌上若是只有一個雞腿想也不用想就是給程琛；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去的地方一定是程琛想去的。
就感覺原本屬于自己的關懷或者愛被人硬生生的分去一半，總感覺自己的父母愛程琛勝過愛自己，他很不高興，所以他讨厭程琛，他要報複他，他要跟他的一切唱反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