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吃醋

院外謝璨帶來的打手?焉能比得上天狼營訓練有素士兵, 不過三四下便被?徹底|制服。

想不到他來得如此快。謝璨怒目而視,看謝瀾的眼神宛若仇人。

周幼儀被?謝瀾周身明銳似劍的氣勢所懾,再一看他的樣貌, 劍眉星目、五官英朗,不正是當朝炙手?可?熱的少年俊才——護國大将?軍謝瀾?

他與謝瀾雖無私交,但幾?乎天天都能在朝堂上碰到,文官列西, 武官列東。

曾經?, 謝瀾與北戎抗争, 周幼儀不得一見, 但能屢屢聽到有關于他的戰報。

謝瀾初到北境, 奪回雁門關險要城池;秋季幹燥,借南風縱火燒北戎連營;寒冬臘月, 斬斷北戎護送糧草的軍線, 削減北戎戰力;率十萬軍馬兵臨城下,直擊北戎國都……

一樁樁一件件, 在周幼儀心底,謝瀾的形象魁梧偉岸, 肅然起敬。

而今,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謝瀾單手?制住謝璨, 待鄧唯壓制好外邊的打手?, 将?謝璨押解出去。

“把?他帶回府,禁足禁食, 嚴加看管。”謝瀾囑托道。

鄧唯:“是。”

自謝瀾出現到把?謝璨押走, 謝璨至始至終從未說過只字片語, 唯一雙蘊含熊熊怒火的眼,恨不得把?謝瀾燒死。

他很謝瀾, 但他知曉自己根本打不過他。

處置好謝璨,謝瀾言笑不茍,“周侍郎。”

“謝大将?軍。”一場鬥毆下來,周幼儀溫潤如玉的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簡直不能細看,但禮節不能失,他恭恭敬敬地作揖,将?方才的事情說明。

說明後,周幼儀不禁問?:“私闖民宅按律當笞四十,謝大将?軍為何不将?那人送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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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愧是禮部崇尚繁文缛節的文官。

周幼儀竟從謝瀾的微挑的劍眉讀出一絲輕蔑。

謝瀾:“将?他鞭笞四十,未免太輕了些。”

不是沒有鞭笞過,家法伺候不過十鞭,謝璨就昏死過去;可?若将?生性張揚的他禁足,他會在無限饑餓裏抱怨活着的漫長,恨不得立刻死去,卻又沒有勇氣尋死。

看似仁慈,實則比單純的鞭笞更殘忍,是□□與精神的雙重折磨。

心情郁郁,謝瀾并無多少心力敷衍周幼儀,“這是本将?軍的別院,多謝周侍郎仗義出手?,若無其他事就請回吧。”

謝大将?軍的別院?!周幼儀內心震蕩,驚訝不已,卻強作鎮定,只一雙瞪大的眼洩露他的情緒。

鹿鳴別院是謝瀾的,那住在此處的沈娘子與他又會是什麽關系?

周幼儀品出他們?之?間的不同尋常,神情逐漸頹敗,腳步遲滞地轉身,朝遠去的玄色背影拜了拜,“某這就離開。”

跨過門檻,他笑容慘淡,心田埋下的種?子,還未開花就已枯萎。

**

池塘水面寧靜,紅綠的爬山虎靜悄悄爬過小院的側牆、窗棂,在斑斓葳蕤的藤蔓垂墜下,一個月色素紗裙的小娘子撐在窗前,不住地望向前院。

一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沈珏眉目間的憂心如雲霧霎時被?吹散,輕盈地朝他奔來。

謝瀾情緒郁卒低落,可?一見她提起裙擺,不顧一切地奔到自己身前,心頭的陰霾頓時雲收雨霁。

前院的嘈雜傳到後院,沈珏聽得清清楚楚,從門房處得知,謝璨帶人沖進來,遇到周侍郎,二人打作一團。她當即駭得四肢發軟,但死命壓下慌亂,強迫自己冷靜,尋找對?策。

甚至,她拿起鋒利的剪子,如果謝璨沖進來,她就與他拼個魚死網破。

她再也不要被?他拿捏、欺負!

下定決心後,前院傳來轉機,謝世子和鄧将?軍率人前來,把?鬧事的人都制服了。

剪子從手?中滑落,沈珏的掌心汗如雨水。

雖然知曉謝世子武藝蓋世,謝璨對?上他不會讨得好處,但沈珏仍舊擔心憂慮,再見不到他,她都打算沖去前院。

“世子你有沒有事?”沈珏抓住他的胳膊,仔仔細細地觀察,生怕落下一厘一毫的傷。

謝瀾眸底浮出溫煦,這麽關心他的珏兒?,他怎麽舍得生她的氣。

他不在的時日,珏兒?每日的作息都有人記錄送到他的手?上。

周幼儀托她繡畫,周幼儀與她相談甚歡、興趣相投,周幼儀與謝璨起沖突……

事無巨細他皆知,卻沒有幹預,也是因為周幼儀與沈珏并無逾矩。

沈珏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掌中玩物,她需要有自己的朋友。

只是他想不到,不過才一會兒?沒看住她,差點就讓貓兒?叼走。

謝瀾将?她納入懷,“我?無事。”

知他無礙,沈珏高懸的心才穩穩落地,臉頰貼在他胸膛,并無以往堅硬的觸感,反而軟綿綿的。

“喵嗚……”

沈珏腦袋向後仰,水洗潤澤的雙眸布滿驚疑。

謝瀾從衣兜裏掏出一只毛茸茸的白團子,白團子是只奶貓,見到沈珏就“喵嗚喵嗚”地叫。

奶貓被?塞進沈珏懷裏,她摸了摸它的被?毛,果真柔軟順滑,“謝世子是從哪裏找來的?”

“拜訪友人,恰好他府上的貍奴下了崽,想着你會喜歡,就帶了一只給你。喜歡嗎?”

眼眸彎成一泓月牙,語氣歡愉,“喜歡!謝謝世子!”

“何須言謝。”謝瀾擁着她,兩人一同朝屋內走去。

見她如此喜愛奶貓,謝瀾就知曉自己送對?了禮物,提議道:“它還差一個名字,你給它取吧。”

沈珏取名直截了當,“它雪白雪白的,像一顆雪球,就叫雪球好了。”

雪球被?放在羅漢床上,像個蹒跚學步的孩童,邁着東倒西歪的步子,好奇地探索。

羅漢床中間置一張烏木小幾?,一束鮮豔欲滴的芙蓉花插在粉瓷花瓶,雪球前爪攀在邊緣,尾巴高高翹起,伸出粉粉嫩嫩的貓舌去舔芙蓉花瓣的露水。

“雪球是餓了嗎?”沈珏把?它抱在雙膝上,讓碧雲外出去買新鮮的羊乳。

也是,才斷奶沒幾?日的小奶貓,正是少食多餐的年紀,需要悉心的照顧。

眼見沈珏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雪球吸引了去,獨留謝瀾坐在一邊孤冷地喝茶,他搖頭失笑,禮物太好了也不行?。

碧雲端來羊乳,乳白的羊乳盛放在青花淺口小碗裏,在沈珏的耐心照顧下,雪球一下又一下地卷起舌頭去舔,一點兒?都沒有嗆到。

“現在不餓了吧。”待它喝完,沈珏仔仔細細地給它擦嘴,俨然一副貓奴模樣。

她還想與雪球再玩一會兒?,謝瀾就把?雪球從她的腿上挪開,下一刻沈珏被?他抱起來,走向裏間。

碧雲匿笑地退下關門。

背後陷入柔軟馨香的錦被?,沈珏眨眨眼不解地仰視他。

如玉如琢的精致臉龐倏忽放大,沈珏下意識閉上眼,可?幾?息過去,溫軟的觸感都沒有落在唇上。

她半睜眼睫,這才發現他曲手?支着腦袋,就這麽盯着她。

謝世子又在捉弄她!

沈珏嬌氣地剜他一眼,櫻唇翹得高高的,都能挂油瓶了。

謝瀾忽然低頭,啄在她高高翹起的嘴唇,不期然見到她呆呆愣愣的可?愛表情。

“先是周幼儀,後是雪球,謝璨我?就不計較了,可?其餘兩個珏兒?又該如何給我?解釋?”愛不釋手?地把?玩她的發梢,像把?小刷子,在他的掌心搔出淡淡的癢意。

她早該知曉,他不會輕易放過問?話的。

沈珏也沒打算欺瞞他,把?周幼儀的請托與繡畫完成後他的窮追不舍,一一告訴謝瀾。

“除了繡畫,我?從沒有答應過、接受過他什麽,後面更是避而不見,不想與他過多糾纏。”

她急于與周幼儀劃清界限,反倒是周幼儀不厭其煩地貼上來。謝瀾要惱也是該惱周幼儀,怎會去怪她?

心底這般想,面上卻不動聲色,謝瀾仍舊端着嚴肅的神色,繼續問?她:“那雪球呢?”

雪球?沈珏一時沒轉過彎,難道雪球不是他送的麽?

他眸光深邃如星,帶着淺淺的怨,似乎在說她是負心之?人。

沈珏緩過神,也是,他們?許久未見,他一來不僅幫她解決謝璨之?事,還贈送一只小奶貓,他對?她那麽好。

可?她做了什麽呢?

一心一意都撲在雪球上,甚至沒給他倒一杯熱茶。

是她疏忽了。

“是我?的不對?……”沈珏垂下鴉羽般的睫。

“然後呢?”

“世子,你別吃雪球的醋了。”

謝瀾一愣,她倒也沒有說錯,他這不是在吃醋,又是什麽?

幹脆順水推舟,謝瀾道:“那珏兒?該怎麽哄我?呢?”

往往都是他柔聲細語地哄她,這一次讓她哄一次不過分吧?

沈珏思?來想去,展顏一笑,唇邊綴着兩點小梨渦,搖了搖他的袖子,“世子世子,珏兒?不是故意的,你不會怪珏兒?的對?麽?”

謝瀾十分慶幸北境的荒漠朔雪磨煉自己的心性,否則定要在她的柔情攻勢下潰不成軍。

見他眉頭有了松動,沈珏再接再厲,繼續撒嬌說軟話兒?。

可?一次兩次奏效,多了就沒有效果。

謝世子還是不與她說話。

沈珏索性眼一閉,湊上去吻他的唇。

她的主動就像火繩引燃硝石,“轟”地一下,謝瀾的腦海猛然炸開。

短短一息,沈珏的後腦被?他輕按,他反客為主,在她的唇上你來我?往地試探、戰鬥。

沈珏全然領悟到他在軍事上的卓絕天賦。先是溫柔的摩挲,誘惑她開啓城門,沈珏牙關緊閉,可?在他的攻勢下漸漸招架不住,心髒快要跳出來,胸腔裏的氣息也快耗盡,方啓開一道縫隙,火熱的舌便滑進來,發起猛烈的驚濤駭浪的攻勢,攻城掠奪,侵占她的全部。

四面帳幔似乎都燒起來了,而她處于火焰中心,無力地承載他的強攻。

謝瀾怎會就這樣放過她?

他的聲線低啞得不像話,飽含尊重地問?她:“珏兒??”

溫暖通過十指相扣的掌心互相傳遞。

沈珏點了點頭。

他俯身吻住她。

……

外間,雪球“喵嗚”叫喚。

若說沈珏是雪球的貓奴,那他謝瀾就是她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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