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幕間(二)
好久沒有社交活動了,我連電車都不知道怎麽坐。
我原本還記得淺草這個大站怎麽去,但諸伏景光跟我說去年就改電車線路了,原來的電車線路會比較慢。他一邊叭叭叭,我一邊盯着線路圖,腦袋裏面開始冒泡,思考我到底是多久沒有出門了。
諸伏景光似乎發現我沒在聽,便停了下來。我觑了他一眼,說,我跟着你走。所謂結果論踐行主義者,那就是只要結果如期所願,過程如何并不是重點。
我又追加了一句嫌棄他廢話太多的話,“有什麽好解釋那麽久的?”
諸伏景光笑了笑,帶着些無奈又遷就的味道,但就是不郁悶氣結,也不憤怒狂躁。我看了他好幾眼,突然想批評他,“你一定是認為全世界都是好人的類型。”
諸伏景光被我這麽說,轉頭問我:“什麽?”
“就是別人惡意挖苦你,還以為他在對你好。”
諸伏景光哭笑不得起來,擺着手說道:“不至于不至于。”接着,他又繼續解釋自己的話,“有時候,我知道對方的意思,卻不争執,只是覺得沒必要做這種意氣用事的事情。畢竟會認為占據口頭上風就相當于自己勝利的人偶爾也挺可悲的……”
話說到這裏,諸伏景光的眼瞳一閃,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立刻朝我的方向緊張地表示道:“我不是在說你。”
“你要是真在說我,我才覺得好玩呢。結果,你果然還是這麽沒意思。”
諸伏景光錯愕地看着我。
我這反倒就驚訝了,“你不會以為我是個好人吧?”我在案例分析上基本把全校都坑了一遍,教官他們現在都不敢繼續搞案例分析。據我所知,很多人都在背地裏說我壞話。不過他們就是不敢拿我怎麽樣。“你是真不知道,我等一下就要把你賣去做苦工,要去地下礦場挖礦了吧?”
諸伏景光原本想要說的話都被我最後一句堵了回去。一看到他無語,我就忍不住笑起來。
這才有意思。
諸伏景光也不接這個茬,反倒問我:“話說,你怎麽就知道會有人在用你的推論?這次案例分析的線索給的并不夠全面,無論從哪個角度進行解釋都可以繼續說得通。假設兇手就是一米八以上的壯漢,這也說得過去,我并不認為能推翻大衆想法,另辟蹊徑的答案就一定是标準答案。當然,我也知道,這個案子裏面也透露了很多其他暗示兇手非壯漢的信息……”
我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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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反套路的答案在沒有證據佐證下就并非是标準答案。
他想要問我,為什麽我能肯定自己的答案就會被別人當做标準答案,而不是案件的可能性之一。
我不說答案,我就想知道他怎麽想,道:“那你怎麽想?”
“因為你年少推理成名,別人會認為「你的答案的準确性比其他人高」。”
“就是權威暗示效應了?”
“可以這麽說?但還是有一些違和感。”
諸伏景光糾結于那些還沒有說出口的違和感。
誠然,我入校之前确實有些人聽過我以前的名號,但真實情況是大部分人還是跟柳本和南川一樣,對我抱着質疑的态度。
而這個質疑在沒有我展現任何才能之前,即案件完美落幕之前,是不可能有結論的。為什麽他們還是在不知道我的真本事之前,毅然決然地選擇相信我說的可能性?
“因為關鍵不在于我,在于教官們。”
我一開始确實是想到處拼拼湊湊答案,但是第一次回收消息之後,我發現我最先說給教官們嫌疑犯的判斷,從學生們的報告裏面聽到了。
“教官們有和學生們進行溝通,或者說過這麽一句類似的話「如果你們想要取得不錯的成績,也許可以去看看榎本弘一怎麽做」。當然,教官們不可能對全部學生都這麽說。有內向不與外界溝通的,有固執己見的,有自己清晰思路的,所以我不保證所有人都會和我的說法統一。反正,他們信的不是我,是教官。”
諸伏景光驚訝地看着我,在他開口之前,我就繼續說道:“于是,我的壞心思就起了。”
“你好像很喜歡欺負別人。”
“大部分人都喜歡欺負別人。只是我比較明顯而已。”我振振有詞地跟他說,“事實上從生理上,通過打壓別人,或者觀看這樣類似的舉動,這本身對人的大腦神經系統,就有刺激多巴胺的效果……”
諸伏景光認真地思考我的話,我再給他一個淺顯易懂的例子,“你喜歡看奧特曼打小怪獸嗎?”
我剛說完,諸伏景光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而且這一笑就笑了好久,半天停不下來。因為笑太久還止不住,諸伏景光還要時不時道歉,看得我不明不白。
“?”
這有什麽好笑的?
在淺草下站的時候,我就看到不遠處的毛利大叔了。他那一身西裝套裝太好認了。而他旁邊站着一個穿着裙子的小女孩。我還以為像是毛利大叔獨自一個人養女兒的話,會把孩子養成假小子,結果看起來性格相當軟。
“毛利大叔。”
我率先跑了上去。
我剛喊完,毛利大叔插着口袋轉過頭,等看清我之後,原本嚴肅的臉上也浮着笑意,“小弘,剛剛好,我們一起走去店裏。”
我視線跟着往毛利蘭的方向望了一眼,我以前只在照片上看過她,真人看起來更可愛一些,“嗨,小蘭,你知道我是誰嗎?”
毛利蘭盯着我的臉,小聲地說道:“弘一哥哥好。”說話間,她躲在了毛利大叔的背後。
老實說,我也不擅長和小孩相處,于是把關注點放在毛利大叔身上,說道:“話說,大叔和小蘭怎麽了嗎?”
我看他們兩個人走路的時候,中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當然,毛利大叔不高興的表情太明顯了。
“小蘭說要買魔方,我不給她買,她就在鬧脾氣。”
我覺得,這話更像是毛利大叔在鬧脾氣。我笑了笑,說道:“我都不知道大叔原來讨厭魔方的?魔方很便宜吧?”比一頓河豚大餐可要便宜太多了。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毛利大生氣的時候就有插着口袋的習慣,這說明他不想說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見諸伏景光都到了,先和毛利大叔做了介紹,“這是我在電話上介紹的諸伏景光。”我再和諸伏景光介紹毛利大叔,“諸伏,你有什麽事情可以跟毛利大叔講。”
毛利大叔熱情地握住了諸伏景光的手,“請盡管把事情交給我吧,你是要調查十五年前的長野慘案,對吧?”
諸伏景光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對着毛利小五郎的方向,不确定地問道:“我真的可以麻煩你嗎?”
“沒事,我會勻出時間給你的。小弘都特地跟我講了,我一定會幫忙的。”
“真的謝謝!”
諸伏景光喜出望外,順勢抓了抓我的手。
“……”
其實他也沒有必要這麽高興。
要不是我今天突然收到八十萬日元,我也不會想要幫他。我覺得,我就是生了一種錢拿到手就想要花完的病。與其說是要幫諸伏景光,倒不如說是在幫單親爸爸毛利大叔。
嗯,我把八十萬日元當做委托費給他了。
這麽做其實有三大好處:
第一,幫助毛利大叔賺錢。
第二,諸伏景光要麻煩我的事情就這麽轉移出去了,我可以繼續當鹹魚。
第三,以毛利大叔的破案能力,長野一案還可以永無止境地被查下去。以諸伏景光的性格,還不會太趕催着毛利大叔,要是久了,說不定諸伏景光還認命了。
簡直太完美了。
我們這邊氛圍太好,反而顯得毛利蘭那邊凄凄慘慘,冷冷清清。毛利大叔估計也是看不下毛利蘭這麽可憐,在去吃河豚之前,還是給她買了一個魔方。
毛利大叔看着毛利蘭這麽高興,一拿到手就開始掰着玩,表情十分恨鐵不成鋼。
“所以說,魔方怎麽了嗎?”
我才剛開始問毛利大叔,毛利蘭就舉着魔方問我會不會轉。
“我不會。”我把魔方交給諸伏景光,“你跟這個大哥哥學吧?”
諸伏景光無奈地接過來,一邊走路一邊教毛利蘭轉魔方的訣竅。
毛利大叔很快就跟我說原因了,“小蘭要和班上的臭小子玩游戲,但是因為她不會玩魔方,被拒絕了,所以她現在也吵着要學。”
“……”
哪來的臭小子居然敢欺負我大叔的女兒?
這根本就是在挑釁我。
我走到諸伏景光和毛利蘭之間,直接搶下魔方,并對着小小的毛利蘭露出和善的微笑。因為這突然的動作,小蘭擡起小臉,忍不住跟着驚呼起來:“弘一哥哥?”
“小蘭,比起複雜的轉魔方,我教你更簡單的和班級朋友相處的方法吧。”
我這話剛落下來,諸伏景光在旁邊一直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