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ase #4 全班都是嫌疑犯(二)

諸伏景光在清掃地板的時候,把我趕到床上折衣服了。

我含着胸,駝着背,一腿曲着,一腿抻長,瞄着諸伏景光幫忙折好的範本,一步接着一步把衣服折成原宿大商場賣的成衣批發品的形狀。

話說,折衣服這種機制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到頭來還不是要打開來穿,要是真不想要有皺褶,就用衣架挂着就好了。還要花時間折衣服,真的不知道是哪個人想出來的主意。

等我折完第四件上衣的時候,我旁邊的衣服堆裏面被人抽出去一件。

“我幫你吧。”

諸伏景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直接開始幫我折衣服。

我也沒有說話。

折了大概也有一分鐘之久,我見他還沒有說話,眼睛動了動,說道:“你剛才看到我電腦屏幕上的紅點,在想什麽?”我之前開門的時候,聽到是諸伏景光,所以沒有把電腦合上。屏幕上的紅點閃的是那位叫阿笠博士的移動設備的所在位置。不過與其說諸伏景光在想什麽,還不如說我只是看見他瞄了一眼,沒話題說給他找話題。

諸伏景光想了想,道:“你很擅長黑客技術?”

我糾正道:“社會工程學(Social Engeerg)。”

諸伏景光微微偏着頭,問道:“兩個是一樣的東西,不同的說法嗎?”

“黑客會用到社會工程學,但是用到社會工程學的不一定都是黑客技術。從概念上講,所謂的社會工程學更強調不依靠任何黑客軟件,僅僅針對人性弱點就可以獲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情報的特性。”我慢條斯理地說道,“比如說是開機密碼,很多人不是會把自己的生日設為開機密碼嗎?所以有時候只需要知道對方的生日,就可以打開對方的電腦。這個時候,我們不需要用到任何黑客軟件,用的是……”

“社會工程學。”諸伏景光接上我的話。

“人稱‘世界頭號黑客’的凱文·米特尼克在《反欺騙的藝術》中說,人為因素才是安全的軟肋。抓住人的弱點去調查要比攻克一堆防火牆和陷阱容易得多。”我看向諸伏景光說道,“你想學嗎?”

“你要教我?”諸伏景光十分意外。

“上次看到你在教小蘭玩魔方的時候,我瞄了一眼。”我随口說道,“你擅長動手,也擅長動腦,有求知欲和實踐精神,比所謂的學習計算機技術要有嚴謹的邏輯思維要重要的多。”說到這裏,我才擡起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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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英語好嗎?就書面英語而言。”

“成績還可以。”

我點點頭,把衣服放在折好的衣服堆裏面,道:“那你不是挺适合學代碼的嗎?你學了,也許還可以自己去查更多的案件資料,不是挺好的嗎?”

“沒有人說我适合去學這個。”

“邏輯嚴謹,心思謹慎,有耐心恒心,文化基礎知識比一般學生還強,不當警察也可以當社會精英。你沒有認真想以後當警察的方向嗎?”

諸伏景光一副完全被我問倒的樣子,才慢慢說實話。他來當警察的目的其實僅僅只是從警察的途徑會更容易查當年的長野慘案,并沒有思考更遠的職業規劃。他沒有說下去,不過我猜他應該會被選去公安調查廳任職。諸伏景光的綜合成績不錯。

“我知道以後警視廳會非常看重科學方法調查案件的手段,三到五年內應該會成立有刑警搜查權的特別科學搜查班。如果你想要晉升快一點的話,其實可以往這個方向努力,成為某部的主要課長的話,你就是警視正。27歲的警視正,不是很厲害嗎?”

日本警察等級共分九級,從上到下分別是:警視總監,警視監,警視長,警視正,警視,警部,警部補,巡查部長和巡查。鬼塚大叔和目暮警官就是警部級別,但他們是非職業組,以後估計會一直卡在這個級別升不上去了。

諸伏景光連忙擺着手說道:“我怎麽可能一下子當任這麽重要的職位?”

“我不知道啊。”我聳聳肩,說道,“我只是聽說警視正的話,等級相當于地方警察本部首席檢察官,想要調取地方卷宗會很容易而已。”

我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所以秒懂的諸伏景光只是失笑,覺得我在給他畫大餅,騙他上當。老實說,我介紹毛利大叔讓他幫忙查長野慘案,那才是真的畫大餅。

諸伏景光頓時苦笑了起來:“你平時也和柳本、南川這麽說話嗎?”

“他們兩個懶得思考,行動全靠直覺。他們兩個真想要進步的話,只能跟一個有經驗且嚴格要求的警部,然後自己不斷地積累經驗。他們根本記不住我說的話。”我說完之後,就忍不住搖了一下頭,“你和降谷比他們聰明得多。”

諸伏景光不知道怎麽回應似的,只是幹笑着。

“你可以仔細想想我剛才給你的問題。你要是回答得不錯,我有個警察賬號可以借你,讓你查警視廳內部資料,如何?只是看新聞評論或者只能等毛利大叔給你回複,你應該會覺得坐不住吧?”

諸伏景光頓時眼前一亮,“真的嗎?”

“為什麽不呢?對我又沒有損失。”

最關鍵的是,他是知恩圖報的好人,那我絕對是占便宜的一方。

諸伏景光在我房間待到了晚餐時間。于是自然而然地,或者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我和他一塊吃晚餐了。

諸伏景光說,跟我做朋友的人一定很幸運。

他這句話全錯,但我懶得糾正他。

晚飯之後便是集會。集會地點根據不同班的設置前往不同的地點,大概是考慮到不能全程緊繃着警校生的神經,所以活動項目主要以休閑娛樂為主。據我所知,有一些班級晚上活動是看電影,或者玩游戲。鬼塚班借用了電腦室,學生在室內用電腦自由活動。

只要不去宿舍都可以。

我在座位上玩了一下電腦自帶的俄羅斯方塊,很快就跟鬼塚大叔說我要上廁所,就從教室裏面名正言順地偷溜出去了。我打算在警校的訓練場上待一整個晚上。訓練場有兩米高的單杠,我伸手夠到單杠之後,一腳蹬着直杆,很快就翻坐在單杠上。

從我這個角度上看,視線和一片樹尖基本持平,樹尖再遠的地方就是看到臨警校最近的矮山尖。那座山平常也是警校的訓練地,不讓外人出入。不過離得真的很近,要是遇到冬天清晨有起霧的時候,警校的操場也會跟着白茫茫一片。然後,一群警校生會在霧裏面邊跑邊喊口號,聲音和身形震得白霧時而疏散時而攏聚。我見到過,我爸指着那群人說,我以後也會跟着他們一樣,在風裏雨裏霧裏跑着。

我那會似乎就沒有想過,我也有擇業自由的,只知道我爸說什麽就是什麽。

如今想想,我比起有當警察的願望,更不如說我在讨好他,哄他開心,就像那大部分沒有主見的孩子,只要父母滿意,父母開心,就會順從他們的安排,努力去滿足他們的期待。

他應該是老了都會束縛孩子的那一種人吧。以我的性格,越長大,一定越受不了他,會和他天天吵架,每天都想着怎麽擺脫他。我一定會煩死他,恨死他。嚴重的地步也許是老死不相往來。

……

…………他真是聰明人。

我坐在單杠上,終于受不了夜晚又冷又無聊,從單杠上跳了下來。正準備回教室,我聽到有兩個人在打架的聲音。我原本不想理會的,但是聽到有個人在說“混蛋金發”之後,我又把腳步倒退回去,興致勃勃地準備湊熱鬧。

打架的兩個人在月光下看得分明,一個就是降谷零,另一個是松田陣平。後者跟萩原研二關系比較熟,所以我對他也很眼熟。印象中這人相當容易一頭熱,對誰都不假辭色,但不是那種會故意挑釁別人的人。可降谷零也不是那種喜歡挑釁別人的。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麽就打在一起了。

雙方誤會?

有人挑撥離間?

抱着看戲的心情,我在原地看了十多秒之後,我對他們兩個打架方式有說不盡的吐槽。

哪有人在學校打架專門打臉的?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們兩個打架嗎?要打就打身上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啊?

兩個人打得是半斤八兩,難解難分。

我純粹是看誰先倒下才站在原地的。

見他們兩個打得沒完,我幹脆喊出聲了,“降谷零,打架是要手腳并用的,用上腿啊!腿是前後左右移動的擺件而已嗎?你的腿是鍵盤的方向鍵嗎?踢上去啊!”

我剛喊出聲,降谷零的動作瞬間一滞,被松田陣平找到了空隙,一拳打在了左臉頰上。這一拳也是看得我想以身示範,喊道:“松田陣平,你到底會不會揮臂的?揮臂的時候也要用上腿力。大腿肌肉是全身最大的肌肉,把大腿的力量往上傳,髋,腰,肩,臂!扳手都比你的腰會扭。”

這話一落,松田陣平無意識地分神觑了我一眼,被降谷零喂了一拳頭。

兩人吃了虧,竟然沒有對彼此有報複心理,反而同時收起架勢,雙眼冒火一樣地猛盯着我的臉看。

“喲!風幹物燥,容易上火,怕你們打得不盡興,給你們助興而已。”

這風聲一靜,兩人腳底的泥沙發出的“沙沙”轉動聲就更明顯了。我微笑着看着兩人退了一步,緊跟着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兩個人看我像殺父仇人一樣,追着我狂跑,足足跑了有一大圈操場。直到我一個滑鏟沖進了教室裏面,松田陣平和降谷零才裝乖地收斂起來。

我正想挑眉嘲諷他們兩個,結果教室裏面的氛圍讓我感覺不太對勁。我還沒有開口,南川就沖到我面前,哭喪着臉說道:“榎本大人,我帶過來的勞力士手表丢了。”

額……

“所以,我都說不要把這種東西帶到學校了,蠢貨。”

南川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抱着我的手臂,可憐巴巴地說道:“我都那麽難過了,不能溫柔一點嗎?”

好吧。

我嘆了一口氣,把他的手掰開,溫柔地說:“你真是蠢得把腦子送人,都會把人吓跑。”

簡而言之,蠢得驚人,驚人的蠢。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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