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名助理為林嘉辰整理好了兩個行李箱,除了必需品和衣物外,其餘東西原封不動。

一個瘦小的助理問道:“林哥,真要搬過去啊?”

“嗯。”林嘉辰熄滅煙蒂,交代道,“你們三個去金富小區,每次只能去一人。老楊這個月,Danny次月,Alan随後。”

陪林嘉辰去過慕瑤那裏的老楊推推眼鏡,走進林嘉辰的卧室,拉開衣櫃裏專門用于擺放袖扣和腕表的抽屜,“林哥,你要帶哪幾只腕表過去?”

“不必了。”不僅如此,林嘉辰還将手腕上價值百萬的名表遞給Danny,“放回去吧。”

意思就是都不戴了。

Danny和Alan對視一眼,覺得林嘉辰的行為屬實異常,可他們僅是助理,又不好多說什麽。

林嘉辰将老楊叫過來,遞給他一張燙金名片,“我住在金富小區的事,不希望被媒體拍到。假若事态控制不住,給這個人打電話。”

“明白。”老楊接過名片,将電話號碼存進手機裏,“那明晚是否要安排與沈少的見面?那邊催了兩次。”

绾視傳媒大換血之際,被稱為太子爺的沈潭自然想要分到最多的羹,這才提前回國。

林嘉辰有心幫他,淡淡道:“安排吧。”

“好的。”

老楊又掏出一部手機,“林先生給您打過電話,請您周日回一趟林家老宅。”

他口中的林先生是林嘉辰的生父,林氏集團現任董事長。

林嘉辰眉眼淡了幾分,“我跟你說過該如何回複吧。”

老楊低頭盯起腳尖,“我是按您吩咐的回複了,但林先生說有很重要的事找您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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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空。”

林嘉辰起身走向露天陽臺,倚在白色欄杆上,吹了會兒風,任額前碎發拂過眉骨。

印象裏,母親曾是個開朗健談的人,可經歷過一次次的背叛後,逐漸變得憂郁,離婚後更是郁郁寡歡,患上了中度抑郁。

自己要去跟父親談什麽?冰冷的生意合同,還是各種香水味的情婦?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他接收到了慕瑤發來的微信:【你想住陽面還是陰面卧室?】

林嘉辰:【我睡眠不好,習慣睡陰面。】

收到回複的慕瑤歪了一下頭:【你确定?】

【嗯。】

她之前和室友合租時,為了不出現分歧,每個月都會互換一次卧室,兩人的東西都不多,換起來也方便。

如今林嘉辰搬來,她想着盡一下地主之誼,給他騰出陽面,看來是不需要了。

收拾好對面的屋子,慕瑤走進衛生間,将化妝品全部拿回自己那邊,只留下了牙具和洗臉巾。

為了解決內衣無處晾放的問題,她下單了一款室內迷你晾衣架,準備放在卧室的飄臺上。

那林嘉辰怎麽晾曬內衣呢?他還是住在陰面的。

要不,也給他下單一個迷你晾衣架?

思來想去,她退了之前的訂單,重新拍了兩件,心想先留着備用,若他用得上,就說是囤的貨,可以借給他。

付款後,她來到客廳,将一些小女生的挂件摘了去。

掃地機器人在地上不停地轉動着,跌跌撞撞,也算派上了用場。

一通捯饬下來,身上出了薄汗,趁着林嘉辰還未搬進來,她抱起浴巾走進衛生間沖涼。

等圍着浴巾出來時,屋裏的可視電話響了起來。

巨大的鈴聲充斥在室內,帶着回音。

接通後,通過顯示屏,慕瑤看清了來人,是……程縱。

他怎麽知道自己住在這個小區?

“慕瑤,我來附近聚會,聽說你住這裏,給你帶了些烤串,你下來取一下還是我給你送上去?”

三更半夜,一個未婚男士給女同事送烤串,難免不讓人往歪了想,何況慕瑤是獨居。

“我吃過了,勞你破費了。”

“我買都買了,你放進冰箱裏,等想吃了用烤箱加熱一下就行。”

“真不用,我不愛吃燒烤,以後別買了。”因着對方冒失的做法,慕瑤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從腳底寒涼起來,洗澡的潮氣也漸漸散去,徒留戰栗。

大半夜的,男人示好女人,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程哥,”慕瑤斟酌起用詞。

作為新人,與前輩低頭不見擡頭見,她不想弄得十分尴尬,但長此下去早晚鬧出是非,不如快刀斬亂麻,趁着這個機會說清楚,“我覺得咱們不合适,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條件不差,人也周正,會遇見合适的女生,祝你幸福。”

條件差不差她不知道,但周正這個詞,純屬客氣,這樣說能緩和語氣,不至于傷了對方的自尊心。

那邊先是一陣沉默,随即傳來一陣笑,“不是,我做什麽了,讓你誤會成這樣?”

“......”

“不就是給你送份燒烤,純粹是看在咱們同事一場啊,你不想吃就算了,我先走了。”

這算是為了面子的說辭吧,慕瑤沒辦法再說下去,程縱比她複雜許多,不直接、不幹脆,習慣于試探。

既如此,慕瑤也就繼續客氣起來:“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讓你白跑一趟,我給你付車費吧。”

“不用,多少錢的事兒啊!別多想,走了,公司見。”

那邊不再有動靜,慕瑤坐在沙發上,深呼吸幾下,拿起手機給周绮發了條微信:【程縱來了我的小區,已經走了。】

很快,周绮打來語音電話。

“他跟你說什麽了?”

慕瑤攥緊手機,将事情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

周绮氣極,“他要不要臉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你來之前,他就追過一個女同事,把人氣到離職。他這人悶壞悶壞的,以後說不定會給你使絆子,你當心些。”

“好。”

“要我說,你不能獨居,先搬來跟我住吧,等有了室友再搬回去。”

周绮家境殷實,大學畢業後,名下就有兩套房子,家裏還有傭人,是名副其實的白富美。

因林嘉辰的身份,即便與周绮再交好,慕瑤也不能将合租的事兒說出去,只道:“我找到室友了,明天就搬過來,沒事兒,放心吧。”

“那還挺好的,行,有事你就找我,我随叫随到。”

周绮怎麽也不會想到慕瑤的新室友,就是大屏幕裏的林嘉辰。

換好睡衣,慕瑤躺進被子裏漸漸睡去。

夜裏,她醒來喝水,順便點開手機,發現有條未讀微信。

林嘉辰:【明晚幾點下班?】

信息是晚上十一點發過來的,現在是淩晨一點十分。

慕瑤猶豫了會兒,指尖在屏幕上徘徊許久,還是回了過去:【五點半準時下班。】

其實并不會準時的,可她不想耽擱林嘉辰的時間,早點回來,他也能早點搬進來,進而去忙別的事。

出乎意料,那邊回了一個“好”。

慕瑤敲打屏幕:【還沒睡......】

随即删除。

水潤的眸子顫了顫,她放下手機,閉上了眼。

林嘉辰盯着手機上“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消失後,默了一會兒,将手機放在了床頭櫃上。

次日上班,慕瑤被程縱叫了過去。

當着幾個同事的面,程縱将慕瑤翻譯的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我校對了一遍,有幾處語法錯誤,已經給你标注出來了,你回去修改一下,務必認真些。”

慕瑤拿起文件坐回工位,翻開被标出的地方,皺了皺眉,這幾個地方與程縱寫的只是表達方式不同,并不存在語法錯誤。

想起周绮的話,她抿抿唇,按着上面的标注更改了一遍,再次拿給程縱。

一來二去耽誤了一個多小時,以致于下班時,她不得不帶着工作趕回去。

單元門口停着一輛銀色的商務車,是小區保安放行進來的,車門前靠着兩道身影,一道是林嘉辰,一道是助理老楊。

慕瑤快步走過去,道了聲“抱歉回來晚了”,就伸手要去幫忙,卻被老楊攔了下來。

“就兩個行李箱而已,我來吧。”

“......好。”

東西是真的少。

慕瑤拉開電子門,帶着兩人乘坐電梯抵達所在樓層。

老楊将行李箱放下後,卷起襯衫袖口給屋裏來了一遍大掃除,他動作利索,不放過任何落灰的角落,又三兩下摘掉了去年的窗紗,放在水龍頭下沖洗。

慕瑤撓撓鼻尖,“還是我來吧。”

老楊笑笑,“看你背着電腦回來,應該是還有工作吧,快去忙吧,晚飯我來做。”

“您怎麽稱呼?”

“楊毅,叫我老楊就行。”

“慕瑤。”

“我知道的。”老楊抖掉窗紗上的水,安裝回窗框,“你房間裏的窗紗需要我摘嗎?”

“不用不用,我過幾天自己來。”

“那行。”老楊走去餐廳,将自己從超市買的食材一一放在流理臺上。

林嘉辰走進陰面卧室,将行李箱中的衣物放進櫃子,随後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

都稱不上景色,僅是小區的一點綠化帶,與绾視傳媒提供的高級公寓沒辦法相提并論,不過好在清潔幹淨。

等廚房傳來飯香,林嘉辰拿起風衣走出去,徑自去往鞋櫃前換鞋。

老楊放下衣袖,也跟着去換鞋。

望了一眼桌子上的兩菜一湯,慕瑤不明所以,他們不留下為什麽要做飯?

老楊直起腰時看向愣在客廳的女孩,找了個借口道:“臨時有個酒局,需要應付一下。你要還沒吃晚飯,就湊合一頓,別單做或叫外賣了。”

“哦好……那個,稍等一下。”慕瑤趿着拖鞋走到玄關櫃前,拿出一串前室友留下的鑰匙,遞給林嘉辰,“這是鑰匙和門卡,等你有時間,可以去物業做個人臉識別。”

林嘉辰接過,修長的指尖無意間觸碰到了她的。

指尖似有電流劃過,慕瑤狀若無事地垂下手,目送他們離開。

老楊是個講究人,不僅做了飯,還将鍋碗瓢盆歸了位,這讓慕瑤更為不好意思。

客廳和廚房裏多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是他們帶來的,除此之外,幾乎看不出有另一個人入住的痕跡,然而,等她走到敞開的陰面卧室前,才發現裏面變了樣子,水曲柳的木床上多了一套灰藍色的床上用品。

行駛的商務車內,林嘉辰坐在後排座上,接到了徐洲惜發來的消息:【沈潭想打牌,直接改去城溪公館吧。】

多年不見還是那個德行,想一出是一出。

林嘉辰沒有回,讓老楊改道去了城溪公館。

城溪公館僅有三層,卻是金碧輝煌,處處透着奢華。

服務生帶着林嘉辰步上三樓走廊,推開了309號包廂的門,“林先生裏面請。”

炫目的鐳射燈配上DJ音樂,有種一下子墜入紙醉金迷的漩渦中,一屋子的男女正在貼/身熱舞。

林嘉辰避開舞池的人群,走到包廂的裏間,一推開門,就見璀璨的燈光下擺着一張棋桌,身穿牛仔襯衫的沈潭面朝門口,正在跟徐洲惜和另兩個熟人打牌。

沈潭身邊還坐着一個打着唇釘的女孩,身穿皮短褲、長筒靴,正在亂翻沈潭的牌。

沈潭咬着煙,沒有阻止,像是根本不在乎輸贏。

見門被推開,五人看向門口,在沈潭擡眉的工夫,徐洲惜站起身,拉着林嘉辰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替我打會兒,我出去拿瓶酒。”

林嘉辰坐在沈潭對面,接過了徐洲惜的爛牌。

沈潭垂目,揮開又要抽他牌的女孩的手,“沒見着有客人來了?”

女孩看向林嘉辰,露出笑,“林少。”

林嘉辰雖然與自己的父親交惡,卻是圈裏公認的林氏集團太子爺。

這女孩,林嘉辰是認識的,林氏集團公關部部長的妹妹關君湘,是名大四在校生,快畢業了,跟自己有些親戚關系,按輩分,合該叫自己一聲表哥。

不過,她不叫那是最好,省去了不少麻煩。

見關君湘不識趣,沈潭嗤一聲,“嘴不甜的靠邊坐,自己表哥不認識?”

關君湘舔了舔嘴,笑靥如花,卻是沒有開口。按着自己親哥哥的立場,她是不希望林嘉辰回集團持股的。

沈潭再懶得搭理她,抽出一張牌扔在桌上,“咱們繼續。”

醉生夢死的午夜,熱舞的人散了局,買醉的人離了場,剩下暗昧橫行的男男女女結伴而行。

林嘉辰坐進後座,讓老楊開回金富小區。

車子剛點火,沈潭突然大步走來,醉醺醺壓在車窗上,示意老楊熄火。

他拉開車門,探頭看向林嘉辰,“很好,我們實現了約定。”

林嘉辰淡眸,“你醉了,回去吧。”

“醉個屁,老子再喝十瓶都不會醉。林嘉辰,你還堅持初衷嗎?”他坐進來,吊着眼梢凝笑,“要是變心了,老子可就不按約定來了,本來也是老子先、看、上、的。”

當年兄弟和女人,他選了兄弟。

一個酒嗝過後,他拿過一瓶礦泉水漱口,吐在車窗外,幾分雅痞,幾分不羁,“媽的,這裏的酒夠澀。”

林嘉辰閉眼後靠,“老楊,反鎖車門,送他回去。”

沈潭也不再提及往事,安靜地看着窗外急速而過的霓虹燈影。

送沈潭回去後,老楊又開車送林嘉辰抵達金富小區的門口,“林哥,明天九點半,公司高層有個視頻會議,別忘記參加。”

“嗯,路上小心。”

林嘉辰走出商務車,打卡進了小區,一個人靜靜走在桃蹊小路上。

風起時,枝桠顫抖,抖落滿地粉瓣,層層疊疊如彙花海。這個季節百花争豔,與蕭瑟沾不上邊,就連心境也會随着一路萦纡的景色變得開闊。

淩晨一點,除了微風和飄散的花瓣,萬物俱寂。

第一天合租就晚歸,會落下個不好的印象吧。

林嘉辰打開門,以為會望見一片黑寂,卻不想客廳的茶幾上亮着一盞夜燈,是個暖黃色的矽膠小鴨子。

慕瑤的房門緊緊關着,沒有出來迎他,卻留下了一點心意。

林嘉辰走進洗手間,洗漱後拍了一下小鴨子的頭,客廳的光亮驟滅。

他動作很輕,不至于吵醒睡夢中的人,可當次卧的房門閉合時,對面主卧的慕瑤揉了一下眼皮,才放下心來。

不是他的動靜吵醒了她,而是她壓根沒有入睡。

這種感覺很微妙,明明隔着兩扇門,躺在兩張床上,慕瑤卻又忐忑又羞赧,總有種他們在......暗地裏同居的錯覺。

瘋了。

她縮進被子裏,試着平複鼓噪的心跳。

早上七點,天色大亮,慕瑤穿戴整齊,拉開門瞧了一眼對面閉合的房門,撚手撚腳走到衛生間洗漱,之後去往廚房,拿出南瓜吐司和可可牛奶,放在微波爐裏加熱了下。

七點半,她穿上鞋子,看了一眼依然緊閉的次卧,留了一張便利貼。

#冰箱有早點。#

寫完後,她開門下樓,迎面遇見來送早點的老楊。

老楊沒想到慕瑤七點半就去上班,提起手裏的口袋,“多買了一份,你留着做午餐?”

慕瑤擺擺手,表示感謝,“我送你上去吧。”

“我讓林哥開門就行。”

“他還在睡。”

說完,她卷了一下舌尖,感覺這話太過引人遐想。

作者有話說:

老楊:他還在睡??明白了!

慕瑤:明白什麽了……

明天雙更。

【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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