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色漸沉, 慕瑤從被窩裏爬出來，雙眼惺忪，一縷發絲貼在眼皮上。
看了眼鐘表, 下午六點, 她睡了好久, 都不知是怎麽回到床上的。
門外傳來起鍋燒油的聲音，她趿拉上拖鞋走出去，見櫥櫃燈下, 男人正在熱菜。
“醒了。”林嘉辰沒有回頭, 動作麻利地将剩餘的羊蠍子倒入鍋中。
慕瑤沒糾結這頓飯是誰做的, 徑自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 又用漱口水漱了口, “麻煩你了。”
對于她表達的感謝，林嘉辰很少理會，這次也不例外。
飯菜端上桌, 慕瑤捧場地盛了一大碗飯, “跟你合租久了，我可能會增肥十斤。”
“那別吃。”
“......還是吃吧。”
慕瑤坐下來, 發現頭發散落有些礙事, 于是回屋找了個發飾随意綁住，拿起筷子悶頭吃起來。
林嘉辰盯了她一會兒，也拿起筷子吃起來。
飯後，吃得有些撐，慕瑤拿起鑰匙準備出去溜彎消消食。
林嘉辰也跟着走了出去。
漫步在月色朦胧的小院裏, 慕瑤稍稍感到不自在, 率先挑起話頭問道：“藝人不都健身麽, 怎麽不見你健身？”
林嘉辰瞥她一眼, 那一眼有點意味不明。
慕瑤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藝人都不願被質疑身材吧。
Advertisement
可她總不能為了安慰他，就說“你身材很好，用不着健身”吧，那樣不就顯得她很不矜持。雖然這個評價是真心的。
林嘉辰屬于寬肩、窄腰、腿長的體型，行走的衣服架子，身材比例無可挑剔，不過，他在大屏幕上很少露身材，唯一敞開衣襟的那次，還是兩年前的一場打戲。
倏然，草叢那邊飛來一個足球，呈弧線砸向他們。
慕瑤下意識躲避時，腰間一緊，被身側的男人摟住腰轉了半圈。
足球砸在了男人的背上，随之落地，滾到草叢中。
林嘉辰用腳抵住足球，右手還保持着摟抱慕瑤的姿勢。
慕瑤僵住，差點忘記呼吸，鼻端襲來的冷香和煙草味，致命的好聞。
沒一會兒，幾個小男孩前前後後跑過來，其中一個指着林嘉辰腳下的球說：“我的。”
林嘉辰勾起足球，在腳背上颠了兩下，突然一記掃射，将球踢遠。
幾個小男孩尋着足球跑開，有幾個調皮搗蛋的還不忘回頭做鬼臉——
“摟摟抱抱，羞啊羞。”
被幾個熊孩子嘲笑，慕瑤低頭咬唇，很想霸氣地将他們幾個提溜起來拍屁股，可一見不遠處走來的幾個家長，立馬弱了氣勢。
耳邊傳來一陣短促的咳嗽，她擡起頭，對上林嘉辰的視線，“怎麽......”
話還未問出口，她就發現自己的雙臂環在了男人的腰上。
難怪被熊孩子們嘲笑。
忙不失疊地退離開，她站在花壇的牙子上，蹭了蹭掌心，“還遛彎嗎？”
“嗯。”
林嘉辰邁開步子，可沒走出幾步忽然回頭，略一歪頭問道：“你下午睡着時說了夢話，讓我給你簽名，想要簽在哪裏？”
“嗯？”
慕瑤有點懵，努力回想着夢中的事，依稀記得她做了一個半澀不澀的夢，好像是讓林嘉辰将名字簽在她的尾椎骨那裏。
夢裏的她比現實中不知勇了多少，都敢主動去撩男人了。
提及簽名一事，她忽然想起周绮曾跟她要過林嘉辰的簽名，要是林嘉辰突然搬走，以後都沒機會拿到了。
清瞳一彎，她翹起紅唇，“話說到這裏，不如你真給我簽個名吧。”
手邊沒有筆，但她有口紅，于是從褲兜裏掏了出來。
林嘉辰挑眉，“簽哪裏？”
看球星都是把名字簽在球迷衣服上的，慕瑤有樣學樣，轉過身，指着肩胛骨的位置，“簽這裏。”
她今天穿了一件貼身的白色T恤，搭配一條高腰鉛筆褲，簡約中不失性感，纖柔中不失婀娜。
但她不是為了林嘉辰才刻意打扮的，她的衣着都偏于時尚，符合年輕人的審美。
林嘉辰不知她要将簽名送給朋友，還以為是她想珍藏，于是接過她的口紅，打開蓋子，擰出膏體，就那麽簽在了她的背後。
橘棕色的口紅如一尾烈焰，從肩胛蔓延，燎原千裏歸于心口，灼得慕瑤微微喘息。
背後的男人不知是使壞還是怎樣，簽得又慢又大，好像要寫滿她的後襟。
修長的手指更是撩起了她散開的長發。
借着夜色遮掩，慕瑤沒有流露出窘态，若是換作白天，很可能叫對方看出她的臉色有多緋紅。
簽完名字，林嘉辰将口紅擰起，放進了自己的兜裏。
慕瑤沒注意到一支口紅，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件由林嘉辰親筆簽名的T恤上，私心有點不想送給周绮了。
改天再給周绮要一個紙上的簽名好了，這件就私藏吧。
心裏不停說服着自己不是重色輕友，她舔下唇，有點不好意思。
不遠處的健身區有兩架秋千，這個時間沒有孩子在玩，慕瑤走過去，坐在其中一架上自己晃悠起來，“我記得咱們老樓的院子裏也有一架秋千，是二樓的劉奶奶為了哄孫子搭建的，後來被三樓張奶奶家的小胖墩給坐壞了，為此，劉奶奶和張奶奶還大吵了一架。”
林嘉辰坐在另一架上，随着她的話回想起來，嘴角輕輕揚起。
秋千太低，一雙長腿無處安放，他站起身走到慕瑤身後，為她輕輕搖動。
慕瑤抓緊繩索，心裏感嘆有生之年還能勞駕林嘉辰為自己搖秋千，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然而，她沒說的是，在張奶奶的孫子坐壞劉奶奶的秋千前，她曾在一次期末考發布成績的下午，一個人霸占了一下午。
那次期末考沒有考好，她擔心被父親訓斥，沒敢立即回家。
而那架秋千就架在了林嘉辰家車棚的面前。
夕陽西下時，林嘉辰蹬着山地車回來，見車棚前坐着的小姑娘，下意識放緩了蹬車的速度，竟發現小姑娘在偷偷抹眼淚。
那天，他問了她一句“怎麽哭了”，她眨着婆娑淚眼，說自己沒有考好，害怕被父親責罵。
林嘉辰嗤笑一聲，将車子停好，一邊離開一邊說道：“又不是終點，沒必要灰心。”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為這句“又不是終點，沒必要灰心”支撐了慕瑤整個高中和大學的時光。更是在高考和考研臨近時，将這句話當作了激勵自己的座右銘，累時、疲時就會寫上無數遍。
**
清早降溫，空氣中透着一絲沁涼。林嘉辰推着兩個行李箱，和慕瑤一起站在小區門口等待Danny開車來接。
他們要去一趟臨城，走高速。
Danny到時，就瞧見自己老板拉着兩個行禮箱站在電子門前，壓根沒讓慕小姐費力氣。
Danny啧一聲停好車子，推開車門接過行李箱放在了後備箱裏。
慕瑤坐進後排，才發覺這輛叫不上型號的商務車內飾有多奢華。
應該是绾視傳媒派出的專用車吧。
然而，出乎慕瑤的意料，林嘉辰沒有坐進副駕駛，而是坐在了她的邊上。
Danny撇撇嘴，啓動了車子。
中午時分，三人抵達劇組。
慕瑤在車上時，聽見林嘉辰跟人通話，才知他這次接拍的還是配角，是男主角的哥哥。這次過來只是試鏡和打點人情。
走進劇組，很快就有化妝師和副導演跟進。
林嘉辰帶着慕瑤走進化妝間，讓人給她送了一份午餐。
慕瑤仰頭看向他，“我不餓，你先忙吧，不用管我。”
即便是兼職，也是工作，她不想搞特殊性。再說，林嘉辰面臨過氣危機，還是盡量配合劇組才好。
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關心，林嘉辰脫下風衣披在她肩頭，讓她坐在一旁等會兒。
正在跟林嘉辰講劇本的副導演時不時往慕瑤的方向瞟一眼，笑問：“這是新助理啊？挺漂亮的。”
副導演見過的美女何其多，不過還是覺得慕瑤的長相和氣質很出挑，“咱們這有個露臉的群演角色，讓她試試？”
林嘉辰睨了一眼副導，語氣不輕不重，“這是我的人。”
作為老江湖的副導瞬間明白了他們的關系，笑得一臉高深，“難怪呢，小弟失言，林大影帝莫怪。”
一個多小時的定妝後，林嘉辰走到慕瑤面前，“左面拐角有熱水間和衛生間，有事找Danny，別亂走，等我回來。”
慕瑤點點頭，等他離開後就開始跟周绮聊天。周绮那邊好像遇見了煩心事，語氣很是暴躁。
慕瑤勸了一會兒，還承諾回去請吃大餐。
十分鐘後，一名場務走進來，送來兩份盒飯和飲料，遞給了Danny。
從場務和Danny的對話中，慕瑤察覺出Danny是個極為老道的助理，并不像表面那麽糊裏糊塗，而且，場務等人對他很客氣。
Danny取出盒飯和飲料，遞給慕瑤一份，拉過凳子跟她坐在一起，“咱們晚上要住在附近的主題酒店，你喜歡什麽風格，我提前安排。”
“都行，我不挑。”
“不用客氣的。”他掏出平板電腦，讓慕瑤挑選起酒店客房的裝修風格，心裏想着，這家酒店是林哥親自挑選的，自己可得招待好這位未來老板娘。
慕瑤選了一間複古裝潢的客房，笑問一句：“劇組給報銷吧？”
“劇組安排的酒店全是劇組的人，這是我們另外選的。”
“......林嘉辰知道嗎？”
住劇組安排的就很好，何必多此一舉呢。
“知道。”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Danny改口，“本來以林哥現在的條件，是該住劇組安排的地兒，但酒店裏全是劇組的人，免不了應酬，所以換了一家。”
“那該是劇組報銷才對。”
嗯，不錯，未來老板娘很勤儉持家。
Danny暗中笑笑，繼續秀演技，“會記在徐哥賬上，徐哥再統一跟公司報銷，不必咱們操心。”
徐哥應該就是徐洲惜吧，慕瑤點點頭，“那還行，還算合理。”
與Danny單獨相處，還有些不自在，慕瑤找了個話題聊起來，“你別誤會，我就是兼職賺個外快。”
“明白明白。”
“那你能告訴我，作為助理，我都該做些什麽工作嗎？”
Danny可不敢私自給慕瑤下發工作，于是随口道：“按林哥說的做就行，不必緊張。”
那還真是很随意呢，慕瑤愈發摸不着北，感覺助理的工作不該這麽輕松。
另一邊試鏡結束，導演和制片都很滿意，邀林嘉辰去酒局。
林嘉辰讓Danny先送慕瑤去了酒店，随後再來接他。
複古風格的大床房，有種紙醉金迷的老城韻味，房間裏挂了幾幅歌女的油畫，畫框是用人造羽毛點綴的。
皮質圓床被放置在房間正中，吊頂懸挂碎金紗帷，燈光一照，璀璨發亮。
慕瑤在酒店等到八點也沒見林嘉辰回來，一個人怪無聊的，連上了WIFI繼續刷沒看完的電視劇。
八點半時，她接到Danny的電話，讓她去附近藥店買胃藥，再燒壺熱水。
林嘉辰喝多了？
來之前，慕瑤已經備好了胃藥，她燒了開水，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林嘉辰回來。
九點十分，隔壁客房傳來動靜，她走出去，見林嘉辰正在劃卡進門。
“Danny說你犯胃病了，我一會兒給你送藥過去。”
林嘉辰“嗯”一聲，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他的客房風格跟慕瑤的不同，簡約明快，跟一般的星級酒店差不多。
沖泡好藥劑，慕瑤端着水杯叩響了隔壁的房門。
房門內的水流聲驟停。
林嘉辰穿着白色浴衣，拉開了房門，一邊擦頭發一邊轉身往裏走。
慕瑤杵在原地，不是，他怎麽不接杯子？需要她送進屋嗎？
踟蹰了下，她慢吞吞跟進去，用腳後跟合上了房門。
房門閉合的一剎，面前的男人唇角微動，不過胃是真疼。
身後傳來慕瑤的關切聲：“你喝了多少？”
不知是不是他穿着浴衣的緣故，慕瑤眼睛沒處放，很怕他裏面是真空的。
林嘉辰坐在床邊，拿起吹風機，一只手插在頭發裏來回撥弄着，“多喝了些。”
慕瑤将藥放在桌上，尴尬的原地擰起腳尖。
吹幹頭發的林嘉辰，看起來比平時溫柔許多，很像還在上學的儒雅學長。
“喝藥。”慕瑤再次提醒。
林嘉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放在了床頭櫃上，“有點燙。”
“不燙了，我試過溫的。”
“哦，”林嘉辰擡頭凝向她的眼，似笑非笑地問，“你怎麽試的？”
慕瑤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就跟偷偷嘗了禁/果被人抓包一樣，“用一次性勺子。”
不太禁逗，林嘉辰眼底笑意加深，重新拿起杯子，不緊不慢地喝起來。
“你胃不好，昨天還吃了辣的，不該喝酒的。”慕瑤有點自責，自己想吃羊蠍子卻連累了他，可他跟悶葫蘆似的，不聲不響沒有拒絕。
“啤酒和辣油沒事，今天喝的是烈酒。”
“以後還是少喝。”
“好。”
看他喝完藥，慕瑤的任務達成，拿起杯子準備離開，“夜裏胃疼叫我。”
“會理發嗎？”林嘉辰叫住她，“頭發有些長了。”
慕瑤失笑，他不會連理發的錢都出不起了吧，“你發型好看，肯定是Tony老師理的，我哪有那本事。”
讀高三時，林嘉辰曾親眼見過她給院子裏的老人理發，雖不記得以當時的審美标準該給她打幾分，但私心裏，就是想跟她多待會兒。
慕瑤還是搖頭，“別了，我怕一剪子下去，剪斷你的商業價值。”
被這句話成功逗笑，林嘉辰略顯惆悵，“我現在還有什麽商業價值？”
慕瑤捏了下指腹，上前一步，想說自己是開玩笑，讓他別當真，可又覺得這樣反而給他添堵，“又不是終點，沒必要灰心。”
林嘉辰早已忘記當年自己說過的話，淡笑了聲，“嗯。”
淡淡失落萦繞心頭，或許他當時的那句安慰不是發自肺腑，換作遇見別人，也會這麽說，“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林嘉辰沒讓她離開，作為每小時三百塊酬勞的回報，她也就先征詢了雇主的意思。
“幫我選個禮物。”林嘉辰打開平板，給她浏覽了幾張首飾的動态圖，“你覺得哪款好看？”
是要看送誰嗎？
慕瑤伸出手，粉嫩的指尖一張張劃過那些動圖，給予了中肯的意見，“前兩張适合送同輩或後輩，後三張适合送給長輩。”
林嘉辰讓她從前兩張中再做選擇。
還真是要送給年輕女士的，慕瑤心裏不是滋味，心不在焉地選了第一張。
“認真些。”男人的聲音忽然喑啞，又莫名的蘇。
慕瑤又難受了幾分，用指骨敲了一下第一張，“分明這張好看，我怎麽不認真了？”
他可以不采納，但不能懷疑她的意圖。
怎麽還來了火氣？林嘉辰有些好笑，“那就這張吧。”
第一張是一枚鑲碎鑽的鉑金戒指的動圖，簡約時尚，很适合年輕人。
慕瑤彎腰看平板時，餘光忽然掃到他浴袍下的健碩胸膛，水潤的眸子輕顫，快速移開臉，“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回去休息吧，記得鎖好門。”
“嗯。”
沒有再關心他的身體，她轉身就走，頗有些來氣。
誤會了麽？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嘉辰才收回視線，落在動圖上，打通了一名珠寶設計師的電話，“按你提供的第一張圖片制作吧。首付款我會讓助理在你提供終稿時打過去。”
聽筒那邊，設計師提醒道：“好的，但還是需要您提供一下手指的尺寸。”
倒是把這事給忘了，林嘉辰捏下眉骨，“明天發給你。”
作者有話說：
女鵝大膽一點，他很樂意給你簽在尾椎骨上！
明天更新還是晚上12點
評論區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