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杯子破碎, 鮮血流下,周圍一片死寂。
走廊上的姜慧也被吓得說不出話,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她原本只是想讓許肆在他媽媽的壓力下放棄這個女朋友,出出心裏的氣,但她沒料到會見血。
沒料到,許肆竟然會擋在那個女人面前。
姜慧被這畫面驚到又傷到,更多的是的害怕。
她喜對許肆有得不到的執念, 同時也害怕他。
如今這個局面她收不了場了, 姜慧想起了她哥, 慘白着臉拿起手機, 離開這裏去打電話。
房間裏的死寂還在持續, 許肆擋下了這個杯子,他皮膚本就極白, 鮮血流在臉上, 紅白交織,駭人而恐怖。
他瞥了眼懷裏瑟瑟發抖的林落, 确認她沒事後, 比刀子還要鋒利的眼神直直射向許母。
笑意和散漫被斂起,一身戾氣和狠意怎麽都遮掩不住。
狂暴瘋狂,許肆眼睛猩紅,幾要流出血來,直接上去掐住了他這個所謂母親的脖子。
手上的力氣無法控制地加重,許母被帶着往床架上撞去。
砰一聲, 腦袋撞在床架的聲音宛如驚雷, 重重砸在林落耳邊, 她渾身僵住。
“為什麽要傷害她。”許肆冷冷問, 聲音輕而狠,“我不是答應了你,在這座島上待到你死嗎。”
“瘋子,瘋子……”許母的脖子被掐着,窒息感越來越重,她看着面前這個兒子,只覺得深深的恐懼,一直喃喃着瘋子兩個字。
她的确從未看過這樣失控恐怖的許肆。
以前無論許肆的母親如何,許肆都不會如此……失控,掐人脖子,而且,用了很重的力氣。
旁邊的林落被這場景吓得冷汗直流,她什麽都顧不上了,慌忙跑過去抱着許肆手臂:“不要,許肆你冷靜點,我們,我們去醫院,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我根本沒有被吓到,你相信我好不好……”
林落剛開始還能勉強保持鎮定,極力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勸說他,但是說着說着,她不知怎麽就哭了出來:“你流血了,我很擔心你,我們去醫院好不好,許肆,我們離開這裏,去醫院好不好。”
林落的哭聲入耳,許肆手指痙攣,随即松開了手。
“媽,不會再有下次。”許肆警告她,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瘋子,瘋子……”脖子的窒息感消失後,許母大聲咳嗽起來,縮在床上一角,怎麽都不敢對這個兒子喊叫了。
本想養兒防老,可沒想到她領回來了一個魔鬼。
“魔鬼,白眼狼,瘋子,跟你那個負心漢的爸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病房裏的女人還在罵着,許肆挑了挑唇,無謂地笑了下,冷漠無情。
林落拉着許肆離開病房時,走廊上看熱鬧的人齊齊往後退,噤若寒蟬,一個字都不敢說。
待林落他們下了樓後才忍不住吐槽起來:
“帥哥這也太戀愛腦了吧,為了女朋友居然對自己的媽那樣狠。”
“話說,這是女朋友嗎,怎麽沒聽說他有女朋友。”
“他長了那樣一副皮囊,喜歡他的人這麽多,女朋友換的勤很正常,我去那酒吧聽人說過,他就是玩玩而已,而且他後面肯定會進娛樂圈,這個女朋友估計很快就會分掉吧。”
“只是玩玩而已,帥哥也看的這麽重嗎,他媽媽朝女朋友砸個水杯而已,他就要殺人一樣,這也太護着了吧,看上去不像玩。”
“誰知道呢,別看了,趕緊去照顧病人……”
……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林落的預料。
林落被吓壞了,出病房後眼淚就一直在流,怎麽止都止不住。
她臉上還有許肆的血,血腥味彌漫開,鑽入林落鼻間,她顫着身子擡頭,看到了許肆勾着笑,卻滿是鮮血的臉。
如往常般散漫不羁,看到她沒事,身上的戾氣都散了去。
林落也沒法和他一樣淡定。
她被吓壞了。
許肆額頭的傷口還在流血,鮮紅的血汩汩流出,很是刺目恐怖。
不知道會不會傷到腦袋,要是……
林落不敢再想,抹掉眼淚強迫自己冷靜,拉起他的手跑下樓,離開這裏。
“去醫院,許肆,我們去醫院,沒事的,沒事的,縫個針包紮一下就好了,沒事的。”
她只想拉着他離開這裏。
這裏不是一個好地方。
林落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拉着許肆就下了樓,嘴裏喃喃說着,不知道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許肆也沒說話,任她牽着自己的手,唇邊浮起一個壓不下的弧度。
林落本來想開車,但是她手很抖,拿着車鑰匙想了想,還是搖頭:“許肆,還是你開吧,我,我現在心裏很亂,我開不了。”
“出息,怎麽就被吓成這樣了。”許肆面上嘲了聲,但垂眸瞥見她為自己哭的樣子,竟惡劣地覺得很受用,大腦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
有人會為他哭。
看到他流血,有人會為他哭。
上了車,許肆用紙巾擦掉臉上的血,開離了這裏。
他那個母親的喊叫和控訴漸漸消失在耳邊。
在車上,林落還在擔心得發抖,緊緊盯着他額頭上的傷口時,許肆忽然就問了句:“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白眼狼,對自己的媽這麽狠。”
“沒有,許肆。”林落捏了捏手回。
“沒有?”
許肆開着車,指尖輕點着方向盤,長眸不經意瞥了眼少女細直的腿,嗤笑,“腿到現在都在抖,還說沒有麽。”
林落被說的臉紅,雙腿并起想要止住顫,卻抖得越厲害了……
“林落,你太老實了,不會撒謊,看上去這麽脆弱,也容易受欺負。”他淡淡說着,眸色沉了下去。
林落沒有反駁這句話。
她确實軟弱得很,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生活弄成這樣。
“她是我養母。”在車裏的氣氛安靜一瞬後,許肆話鋒一轉,忽然就說了這麽一句。
“啊?”林落一瞬錯愕,目光從許肆傷口移到他側臉,不知道該回什麽。
男人目視前方開着車,沾了鮮血的臉陷在昏暗裏,平日裏的張狂和野性褪去,有種說不出的頹靡。
“我小時候是孤兒,在福利院長到五歲,被他們領了回去。”他自嘲笑了聲,似是毫不在意這件事,語調懶懶的,“我的發色不是染的,天生就是這鬼樣子,可能我真是個別人茍合生下的野種,所以被扔在福利院,沒人要。”
頭發天生是金色,膚色冷白,眉骨深邃,鼻梁高挺,眼瞳細看會透着些綠寶石般的光澤。
林落怔怔地想了想,的确有些像混血。
聽到這些話,林落的心髒似是被人攥着,微疼,她張了張嘴巴,安靜又無措地看着許肆,嘴唇都要被咬出血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知道要怎麽去安慰他,心都是抖的。
“你不好奇我的家庭嗎,不想聽聽我的慘事嗎。”旁邊的人嗚咽着哭,卻沒有問他一個字,許肆調笑說了句,手指撥弄了下她咬着的嘴唇。
“別咬,快流血了。”觸到她柔軟的唇,聲音不知怎麽就啞的不行,那點禽獸心思一上來,許肆差點就把手指伸了進去。
但下一刻對上她純澈帶淚的眼睛,他那些肮髒念頭又被強行壓了下去。
他收回了手,喉結上那顆紅痣浸着細汗,上下起伏。
林落很乖地松開了嘴唇,不再咬着,搖了搖頭。
她知道,再說一次無非就是把傷疤揭開而已。會流血,但不一定會愈合。
她抹抹眼淚,一雙淚眼霧蒙蒙的,卻很純澈:“你想說我就聽着,不想說就不說。”
說完這句後,林落一下想起那天在沙灘上收到的門票。
那人和她說,這裏将會舉行一個音樂競演節目,是一個很大的舞臺。
舞臺有多重要,她再清楚不過了。
于是,林落又捏緊手,沒頭沒尾地說了句:“許肆,你要堅持。”
“你要堅持。”
少女清脆聲音入耳,許肆長睫微垂,額頭的那點痛漸漸消弭。
車裏寂靜一瞬,恍然,許肆腦中閃過那張被她從垃圾桶裏撿出來,最後又被他撕碎的樂譜。
他偏頭看了眼少女,一如那晚,她純白的臉上蒙着一層淺色的月光。
眼角挂着淚。
脆弱到像一個一碰就會碎的夢,許肆喉嚨微癢,回了這麽一句,聽不出玩笑還是認真:“行,我堅持。”
說完後,男人眼尾泛着紅,卻洇出了笑,嘆息說了句:“你怎麽這麽乖,林落。”
——
林落和許肆去了醫院,處理包紮了傷口。
皮外傷,沒有傷到腦袋,雖然林落想他住院,但許肆還是嗤了聲,拒絕住院。
他煩躁地想,住院了怎麽給這個厭食的小麻煩做飯。
傷口處的刺痛一陣陣襲來,許肆腦袋昏沉暈眩,他閉着眼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剛才的場景快速在他腦海裏閃過。
他那個養母的話,那水果刀,和瞥到的林落眼淚。
眼淚。
他仰着頭,不知想到了有關林落的什麽,眉頭忽又皺起。
玩玩而已,最開始不就是這樣麽。
他有病,他媽的在想什麽?
許肆又把自己罵了一頓。
他睜開眼睛,頹然地弓着背,眉眼恹恹,一頭金發亂糟糟的。
正出神時,旁邊林落的手機傳來振動聲,有人打了電話。
林落剛去拿消炎藥了,又想着要去問下醫生有沒有什麽要注意的,一時着急就忘了帶手機。
而此刻,是蘇念謙打來了電話。
許肆垂眸看去,看到林落手機上面顯示的備注是——“蘇先生”三個字。
本來很官方的幾個字,許肆卻莫名覺得,刺眼。
他眼皮狂跳着,然後,接了電話。
很快,那邊傳來低沉疲憊的男聲:“落落,過幾天我會來松島,你聽話,別和我鬧脾氣了,好不好?婚約的事我會處理……”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許肆聽到後脖頸青筋瞬間暴起,眼睛裏充斥着血絲。
林落剛好過來,親眼看到許肆挂掉了電話,也看到了上面的來電人名字——蘇先生。
她站在許肆面前,手一顫,手裏的藥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