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席慎沒有回信息, 拿着手機去了食堂。
周末,食堂裏人不多,顧旸和室友坐在顯眼的位置熱聊。
席慎面無表情坐在顧旸身邊空位。
顧旸見他臉色不大好看, 故意道,“想不到咱們A大赫赫有名的校草, 會為個才見過幾面的女生就在酒吧買醉,甚至,發酒瘋把別的女生認錯,抱着不肯撒手。”
坐在對面兩個室友一臉吃瓜的表情。
席慎淡淡道,“不可能。”
顧旸冷哼, “你認錯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許識月, 我女朋友。要不是看在你失戀可憐的份上, 昨晚我都恨不得給你兩拳。還好我家識月為人大度, 不和你一般計較。”
席慎臉色越來沉, “我連戀愛都沒有談,何來的失戀。”
三個人只是靜靜瞧着他, 不說話。
席慎來的時候正在上菜, 兩人說話功夫, 菜已經上完。
另兩個室友已經餓了, 拿筷夾菜吃了起來。
滿桌的美味佳肴, 席慎只覺索然無味。
顧旸情場得意, 看到席慎情場失意,極愛憐的拍拍他肩膀,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趕緊去尋找下一春, 這件事很快就忘了。”
席慎喉口微微發着苦, 他起身,“你們喝什麽,我去買。”
顧旸:“我陪你去。”
食堂二樓有小超市,顧旸搭着席慎肩膀,語氣認真,“我剛才沒有騙你,你昨晚真的抱着識月不撒手,今天正好我要和她約會,要不你趁此機會給她道歉。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到底你昨天對她非禮,有錯咱得認。”
席慎;“行,我道歉,”
顧旸在貨架前拿了兩瓶純淨水,一提起許識月嘴角便忍不住揚了起來,“對了,有件事我想請教你。”
席慎看着面前的貨架,“你說。”
“昨晚我和她在路上遇到一個女生被男朋友毆打,她不僅上前制止,還想要我幫忙去阻止男方以後再毆打女方。我能理解她想幫助對方的心裏,但那個被她救的女生在夜店工作,男女關系本就混亂。都不知道為什麽被打,無端牽扯進去,更何況人家或許根本還不領情,我覺得并不合适。她聽到後雖同意我的看法,沒有再插手這件事,但我送她回寝室一路上,明顯感覺她對我冷淡不少。”
“老席,我一直覺得你和她都是同一種類型的人,你覺得昨晚,我這麽說,她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席慎并不覺得自己和許識月是同一種類型的人,只是在從顧旸嘴裏聽到許識月會在大街上救人而有些詫異。
他所認識的許識月,說得好聽點是清醒,說不好聽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做任何事情前會先考慮利弊,然後很理智的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席慎:“如果是我在大街上遇到女生被打,不管女生從事什麽工作,男女關系有多混亂,我會在顧及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去救。或許你的顧慮并沒有問題,但這并不是女方被打的理由,而我也并不想助長這種當街打人的風氣。或許就是我當時的一時冷漠,女方甚至可能會被打傷,打殘。”
顧旸嘆口氣,“不愧是我們學校鼎鼎有名的男神,思想覺悟就是高。好吧,可能識月她當時也是你這麽想的,所以在聽到我昨晚那些話後,覺得我冷漠無情,對我有些失望。”
席慎拿了瓶山楂汁轉身,“或許只是你想多了,她既然後面同意你的意見,說明她也認同。”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顧旸一起結賬,他看到山楂汁奇怪道,“老席,你什麽時候像個娘們一樣,喜歡喝這玩意。”
“有助消化。”
吃飯時,席慎時不時看向手機,手機屏幕裏,那句話他已經看了不下幾十遍。
骨節分明的手指按着手機屏幕:【幾點】
【下午三四點都可以】
呵,這次回的倒是快。
【沒問題】
顧旸和大家分享他和許識月在一起的來龍去脈,“昨晚我才知道我家和許識月家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來,我前不久還在宴會上見過她妹妹。當時她妹妹主動加我微信,我也沒多想,以為只是自己英俊帥氣的模樣吸引了對方,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家正在給許識月安排相親。她妹妹覺得我還不錯,于是加我微信打算介紹。”
室友感慨,“想不到你和她還有這種緣分。”
“所以許識月看你是她的相親對象,所以答應你追求了?她這麽聽她家裏的話?好歹也是高材生,還沒畢業就接受家裏安排的相親,不覺得這種人生很無趣嗎?”
顧旸聽不得室友說許識月壞話,“你們不懂,像我們家這種情況,快畢業就相親結婚很正常。許識月家那邊宗族觀念比較強,還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女孩子雖然會接受高等教育,但骨子裏那種陳舊的思想還在。我們家和許家算是門當戶對,相親說白了也是倆家各種利益上的結合聯姻而已。”
“懂了懂了。”
“相親相到自己女神,老顧,恭喜恭喜啊。”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要馬上喝你們喜酒了?來來,提前祝你早生貴子。”
席慎全程都沒有怎麽說話,眉心時不時微蹙。
飯吃得差不多後,顧旸提醒,“記得我和你說的話,晚上陪我去酒吧給識月道歉,她現在是我女朋友,就算你再不喜歡她,也不要表現出來,至少得給我點面子不是。”
顧旸點的魚肉有點多,沒吃一點席慎便覺得膩味,他喝了好幾口山楂汁,有點酸。
他沒有直接回答顧旸的話,算是默認。
顧旸:“今天睡到中午了,這個點,你還去咖啡廳打工嗎?”
“不去了。”
“下午陪我去逛街?你去道歉,口頭上誠意不夠,我建議你最好買個小禮品,錢我出。”
“我覺得我在她面前下跪求原諒可能更好。”
顧旸揮手,“那倒也不必,買點小禮物就好。”
席慎:“……行吧,你高興就好,禮物既然你出錢,那你自己挑,我又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我下午就不陪你了,我還有事。”
“不會又去讀書館學習吧?你都這麽優秀了,沒必要成天把自己神經逼得這麽緊。有空多和我出去逛逛,多接觸接觸別的女生,長長經驗。”
“這種經驗你留着,我不需要。”
“啧,就當我好心當成成驢肝肺。”
吃完飯,席慎回了寝室,一如既往的空閑時間都用來學習。
人是安靜下來,心卻怎麽都靜不下來。
中途他拿了好幾次手機去看信息,甚至點開林辰朋友圈。
僅三天可見的朋友圈,看不到任何內容。
不是不在那兼職了嗎,怎麽又還約他去那裏見面?
見面後,要和他說什麽?解釋她不回信息又消失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對他來說都很漫長,剛到兩點,他就出了寝室。
他只是想要個解釋而已。
下午的酒吧很冷清,幾乎沒什麽人,空氣中放着輕緩的音樂。
長得帥走哪裏都受歡迎,他一進去便遭到經理熱情款待。
“我找人,林辰,曾在你們這裏工作過。”
“原來是找她啊,這邊請。”
經理帶他來到無人清淨的角落,微微彎腰詢問,“請問想喝什麽?”
席慎:“這裏最低消費多少。”
“平時是五千,三個小時,包括一瓶酒和一碟果盤,既然你是辰辰朋友,可以給你打六折。”
“果盤等她來了再上。”
“好的,酒現在需要上嗎?”
“我不喝酒,給我來杯純淨水。”
“好。”
經理走後,席慎拿出手機發信息。
【我到了】
【藍色酒吧】
發完信息後,他等了片刻,沒有等到回音。
服務員送來水,他拿過仰頭喝了一大半,清涼的液體入喉,絲毫沒有沖散胸口的沉悶。
他的到來引來不少關注的目光。
“好帥的小哥哥。”
“這個點就過來了,看樣子不像是來蹦迪的。”
“我認識他,A大有名的男神。”
“不僅帥,還是高材生啊,本來打算上去要電話的,得,算了。”
“剛才我聽到他和經理說得話了,他是來找林辰的。”
“大美女的人氣就是高。”
“林辰,她人來了,确實美啊,瞧那身材氣質,我每次看到她都移不開眼。”
露腰的修身T恤,未到膝蓋的短裙,筆直白皙的小腿下穿着英倫短靴。前凸後翹的姣好身材,再配上精致的五官,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她輕快走到席慎面前,笑容明媚,“嗨。”
聽到聲音,席慎擡眼,視線在她臉上定格,眸底掠過剪影,“好久不見。”
許識月直接在他身邊坐下,嗲嗲的語氣,“抱歉,最近有點忙,我是聽朋友說你在找我,所以想約你見面。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她笑容越是甜美,席慎眸色便愈發幽深。
找她什麽事?
原來她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是嗎。
“不是你約我來的嗎,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是嗎,看來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找我有事所以趁着有空約你出來問問你。”
席慎放在膝蓋上的右手微微握緊,他冷冷道,“既然沒事的話,我走了。”
許識月拉住他胳膊,“別啊,來都來了坐坐嘛。”
席慎垂眸看着被她拉住的地方,低低道,“你經常這麽随便的拉別的男生嗎。”
略一停頓,他又補充,“哦,還有喝醉後就主動抱着親。”
許識月看着他鐵青的臉,不僅沒有松手,身子反而更貼近他,“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她離得很近,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從他臉上滑過,滲透進肌膚,癢癢麻麻。
他沒有回答。
理智上他現在已經甩開她的手離開,可鼻尖那沁人的香氣,像是有着某種魔力一般,讓他渾身動彈不得。
許識月見他什麽反應,輕笑一聲,“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當真。如果你是因為上次在酒店的事而耿耿于懷,我給你道歉。那天早上醒來後,我看你在沙發上睡得很香就沒有打擾你。我看你衣衫很整齊,還以為我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呢。原來我還抱着你親,實在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說得越是輕松,他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不是故意的,這麽簡單?”
許識月眨着眼睛,戲谑道,“那要不我讓你親回來?咱們就當扯平了?”
燈光下的那張臉,冷若冰霜。
坐在他身邊的許識月,很明顯感覺到他氣場變了。
他很生氣。
她知道。
她當然是故意惹他生氣,只有他越生氣,才會越讨厭她。
他們之間,才會斷得幹淨。
許識月貼在他耳邊低語,“你長得真的好帥,難怪那麽多人喜歡你,說實話我還挺想和你睡覺的,你有這方面需求嗎?有的話,要不我們當固定的床上伴侶?我在附近有租房,都不用讓你付房錢,免費的。”
明明空氣裏放着極悠揚的音樂,席慎卻感覺耳邊像是有無數鼓在敲,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不斷收縮。
血液在沸騰燃燒着,外面的肌膚卻猶若被冰水浸潤。
他原以為自己早已不對任何人抱有什麽期待,不期待,便沒有所謂的失望。
可為什麽現在的他在聽到她說得這番話後,會感覺到心涼。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麽。
他推開她,“抱歉,我在這方面有潔癖。”
力氣有些大,許識月遂不及防磕到後面的茶幾,桌上還沒喝完的水杯倒了,水沿着茶幾邊緣落進她靴子。
她忍着膝蓋上的痛扶着沙發邊緣起來時,席慎背影已經離開。
她坐在沙發上緩了好一會,膝蓋關節上的痛才不那麽明顯。
有小姐妹過來好奇問情況,“那帥哥怎麽臉色鐵青的走了?”
“我看他特地來等你,還以為是你客戶,雖然是學生模樣,應該沒什麽錢,但耐不住長得帥身材好,就算睡睡也不虧。”
許識月雲淡風輕的笑笑,“是啊,我也覺得睡睡不虧,可人家不願意。”
她沒有注意到,她說這句話時,席慎就在他身後不遠處。
安靜的空氣中,她那細柔的聲音又甜又嗲。
席慎冷笑一聲,轉身。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了。
許識月把鞋子裏的水烘幹後才起身,她打算結賬時,經理告訴她,席慎走的時候已經把賬結了。
沒有打折,整整五千,經理還轉了十個點的提成給她。
許識月知道席慎家境不好,五千塊對他一個窮學生來說很大的一筆錢。
她拿出自己平時不怎麽用的手機,打開微信小號,給席慎把五千塊給轉了過去。
過了大半個小時,她見席慎還沒收錢,故意激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把賬算清楚比較好,既然是我請你來酒吧,當然是我付錢。你不肯收錢,怕不是以後想用此借口想睡我吧?一晚上五千,這個價錢對我來說有點低哦】
發完這句話後,她等了片刻,見他還沒回,再次發信息。
【你在這裏消費我是有提成的,除去提成,剩下的咱們AA】
信息發過去時,她卻發現,席慎已經把她拉黑。
拉黑。
許識月:“……”
不愧是男神學霸,夠果斷!
她看到未發出的信息,輕嘆一聲搖頭。
拉黑也好,說明他應該已經對她徹底失望。
斷得幹幹淨淨,任務完成。
至于他損失的五千塊,要不過幾天,等他氣消後,找個機會還給他?
反正顧旸是他室友,他什麽狀态顧旸清楚的很,到時候再旁敲側擊試試。
席慎這邊解決,許識月從酒吧出來時,整個人輕松不少。
既然決定接受家裏安排聯姻,那就好好計劃,以後怎麽和顧旸友好的合作。
像他這種花花公子,應該不至于像席慎這般專一。
許識月找許夢晨借了三萬,再加上自己多年積攢的零花錢,湊上來正好十萬。她去超市給張杏買了點補品帶過去,順便把錢當面轉給她。
“這是十萬塊,你還給你男朋友,然後和他把關系斷幹淨,不要再繼續糾纏。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想想,你家裏還有生病的父母,要撫養的弟妹,你要是受傷,你們一家人怎麽辦?沒有男人你死不了,但你要是再像這次受傷,一躺就要大半個月,你家人卻會失去生活來源。”
張杏本來還在糾結,可在聽到許識月提及家人時,眼神逐漸變得堅毅。
是啊,她還有家人要養。
“可我現在手裏沒什麽存款,每個月賺得錢都給家人寄回去了,你的十萬塊,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
“我的錢不急,等你手頭寬裕後再給我都沒關系,眼下你一定要把自己顧好。你現在還要養身體,暫時先不要和你男朋友提分手,我擔心他會情緒不穩定再次打你。”
“你這段時間反正沒有工作,借口和他吵架的由頭和他冷戰,去朋友那裏待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再試探他的态度,如果你覺得不對勁,就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工作。如果你擔心找不到工作,我可以給你介紹,我覺得你很有能力,酒吧賣酒也是一種銷售,很多銷售工作是不看學歷的,只要能說會道就行。”
張杏不是沒想過分手,但顧慮很多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心。
許識月這番話,給張杏不少信心。
平時她也會拿工資負責一部分兩個人生活開銷,只要把借他的十萬塊還了,這樣他們兩不相欠。
張杏握住許識月手,“好,辰辰,我聽你的分手。”
“斷得幹幹淨淨。”
“嗯,斷得幹幹淨淨。”
……
許識月從張杏住的地方出來後,來到自己在校外租的房子,摘掉略顯浮誇的假發,卸掉臉上濃妝,換上一身素面朝天的衣服。
看到鏡子裏真實模樣的自己,許識月有種不真實感。
面具戴久了,一時間都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天越來越冷,黑的也越來越早。
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顧旸十分鐘給她打來電話,說人已經到酒吧,電話裏還很貼心的叮囑她別急。
聽到電話裏那個溫和的男聲,許識月看向無邊無際的夜空,有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芒。
媽媽在天上看着她嗎?
她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拿回屬于她們母女的東西。
許識月來到酒吧時,空氣中已經全無下午她離開時的安靜,燈光也變得五顏六色起來。
顧旸坐的地方,正是下午她和席慎見面時的角落。
她走過去時,顧旸正在和席慎說着話。
許識月視線定格在席慎臉上,盡管才幾個小時不見,席慎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人,周身都散發着冷峻,生人勿近的氣息。
顧旸瞧見許識月身影,熱情起身迎接,“這裏有點吵,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可以換個地方。”
地點是許識月定的,光線昏暗,環境嘈雜,外界幹擾多,不容易露餡。
許識月:“沒事,上次和室友來玩,覺得挺熱鬧的。”
顧旸:“你吃晚飯了嗎?”
“嗯,吃了。”
“喝什麽?”
“白開水就好。”
顧旸立即叫人過來給她送來水,順便要了果盤和零嘴。
酒吧裏面有些熱,許識月脫了外衣,裏面就很簡單的襯衫牛仔褲,和夜店裏打扮時尚的美女顯得格格不入。
顧旸噓寒問暖後,立即提正事,“昨晚我室友不是喝醉抱了你嗎,他特地準備禮物給你道歉。”
從許識月來起,席慎就沒怎麽正眼看過她,聽到顧旸說的話,他很機械的把桌上禮盒推到她面前,“昨晚要是對你做了什麽冒犯的事情,抱歉。”
他神态語氣都很是敷衍。
許識月聽得五味陳雜。
他昨晚喝醉後,為什麽會把她當成林辰?難道僅僅只是意識不清,認錯人這麽簡單嗎?
許識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語帶試探,“昨晚的事我已經不放在心上,只是我很好奇,你平時好像很讨厭我,可為什麽喝醉後,卻抱着我把我當成別的女生。”
這個問題有些尴尬,特別是三人如今關系。
許識月其實問完後有那麽些後悔,既然已經和席慎斷絕關系,又何必還要刨根問底,就算他真的發現端倪,以後只要不以林辰的面貌出現在他面前不就好了嗎。
“你要不想回答的話,可以不用回答,就當沒聽到。”
席慎目光這才朝許識月看來,平靜卻冰冷,“可能,我當時腦子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