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手擀面條

江芝很放心,江佑走後,她也沒閑着,翻出家裏壓箱底的被子,抱出來曬了曬。

這還是她出嫁的時候家裏陪送的被子,按理都是一薄一厚。但邝家實在太窮了,江父怕冬天凍着她,還是陪了兩床厚被子。

一床她跟糯糯正蓋着,另一床留着在箱子裏。也就是今年入秋的時候,周瑛幫她重新彈了彈棉花,還算厚實。

這幾天感覺要變天,也不知道邝深那邊情況怎麽樣。她打算先拿出來曬一天,明早一起讓小哥送過去。

中午的時候,江芝把早上剩的一點肉拿油炒了下,加了些小米椒,炒的辣辣的,又添了些骨頭湯,下了一鍋熱乎乎的手擀面。湯面出鍋,江芝還往鍋裏放了一把青菜葉子,分四碗端出去,色香味俱全。

肉過油,浸入辣,又香又夠味,入嘴就是味蕾在舌尖上綻放。面手擀的最是勁道,又是骨湯下出來,鮮香味美,好吃讓人連舌頭都想吞進肚裏。

尤其是飯裏有肉!

子城早起吃過肉包子後,根本沒想到中午還能再吃頓肉!面條端過來的時候,他眼睛都悄悄亮了下。

江芝看着好笑,揉了揉他腦袋。子城看在肉面條份上,抿着嘴,沒有躲。而且,還胃口大開,一碗熱騰騰的面條連湯下肚,撐得他直打飽嗝。

小家夥習慣了,也沒有像剛開始那樣不好意思。反而還很自覺地盯着糯糯吃完了她碗裏的小半碗蛋羹。

飯後,周瑛刷碗,邝統帶着子城上後山拾些柴火。糯糯也被邝統放進筐子裏一起帶去。

家裏人都走完了,江芝進屋抱着棉布又開始琢磨衣服。

一個整下午家裏都沒人,除了穿堂而過的院裏風聲,再無其他。江芝心思靜了許多,認真地做了一個下午,琢磨了兩三天的衣服,也有了雛形。

至少把棉花縫進去,能看出來是件衣服了。江芝很滿意。

她想邝深也應該會很滿意。

第二天一早,江芝起來的時候,周瑛跟邝統都在廚房忙活。

邝統幫着她們揉面換蒸籠,周瑛跟江芝先忙活做完棗糕,又馬不停蹄地開始蒸包子。家裏棗罐子見底了,留了一把紅棗打稀飯,剩下的江芝索性就都做了出來,足足有十七斤。

家裏人連着吃了幾天棗糕,也不稀罕了。江芝沒留着,都讓江佑帶走了。

包子早起蒸了一百個,六十個拿出去賣,剩下的都是留家裏吃、給江家送點。再有就是給邝深送被子的時候順路捎過去。

江芝一直都是享樂思想,賺錢很重要,但也不能屈了自己的嘴。不然,這麽辛苦就沒什麽意義。

生意是江芝支起來的生意,江佑對此也沒什麽意見,匆匆跟她說了兩句話,就背着竹筐走了。

等他這次再到二肖那兒,腳剛踏進前院,就有一二十雙眼睛“刷”地一下就看過來。江佑筐子都沒放下,就被人圍着。

江佑:“......”

好在有二肖在,先帶他去把東西過了稱,拿完錢。再回到前院,不少人都已經排着隊直勾勾地盯着江佑帶來的筐子。

他們這地偏,平日裏要想吃個包子都得走個半小時。大冷個天,誰都沒這功夫。

昨天吃了江佑帶過來的包子,本來都是覺得嘴裏太淡,想換個口味。可誰都沒想到,這包子吃起來那麽地香!

皮薄肉多,一口就見肉,良心又實惠。而且江芝在肉餡加了點骨頭湯,鮮的不行。咬上一口就停不下來。吃到肚裏,胃裏都還有點暖和。

這不,今早江佑一來,不少人就在這等着了。都是不差錢的主,吃也吃好的,張口要個三五個包子都是常事。

江佑就帶了六十個,還沒賣夠十分鐘就沒了。他掀了掀厚棉布,見确實是到底了,只能走心地道了聲歉:“對不住,沒了。”

話說完,也沒見身前的人動動。他有些奇怪,擡頭就看見童枕那張氣紅的臉。

江佑:“.......”

童枕是好不容易才說動自己在後面排隊,而且,他今早上起的都那麽早了!除了跟他大哥往常出去外,都沒起這麽早過!

早起一小時,排隊十分鐘。關鍵還是無效排隊,別人吃肉,他聞味。

這他麽可太虐了。

面前的人氣的臉都紅了,排在童枕後面的人也多有不滿,抱怨出聲。江佑是個天生的生意人,笑着打诨幾句,又再三保證明天會多帶些包子才慢慢讓人群平息下來。

童枕被邝深帶的不錯,雖然還是少年脾氣,帶着些傲氣,覺得自己排了半天隊,沒買到,有點折面子。但也沒鬧着為難江佑,還幫着壓了壓底下人。

他哥說了,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不能亂人家規矩。

家裏肉還剩點,江佑又補了幾斤肉。拎着買好的肉走出來的時候,他在同樣的地點看見了同樣的人。

童枕這次站起來了,似乎就在等他。

“跟你商量個事。”

童枕之前屈過嘴,所以有錢之後特別在意吃這方面。

聞包子味都聞兩天了。昨晚其實他也跑出去買過包子,但就感覺沒有江佑帶過來的香。

江佑沒想到童枕這麽饞:“什麽?”

“那什麽,我給你錢,明天你給我留幾個行不行?”

起他是起不來了,錢倒是還有不少。他哥說了,錢就是他手裏的奴隸,不能給他帶來用處就是廢紙。

“你給我錢?”江佑看向童枕,笑問,“怎麽說?”

童枕月月不少錢,也沒什麽花頭。有邝深帶着,他也不會碰不該碰的東西,攢下不少錢。

“你那包子不是一毛五一個嗎?我給你一毛八...算了,我給你兩毛,你明天給我留...五個!我要先嘗嘗味道!”

他必須要嘗嘗這到底是什麽包子能這麽香!

五個那就是一塊錢。

江佑打量了下童枕,感覺他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金錢的光芒。

“這樣不行。”江佑擺擺手,“咱們都是兄弟,這錢我賺着違心,不好,不好。”

童枕眉頭皺起:“有什麽不好的?多花錢還不行?”

“真不行。你今天給我錢了,我給你多留幾個。明天就會有別人給我錢。長久下去,包子價格越來越高,買的人越來越少,我這生意就真幹不下去了。”

江佑跟童枕不一樣。他是做生意的,還是長久生意。沒必要眼皮淺,做這個得罪人。

“要不,您明兒還是趕早吧。”江佑看着童枕,笑地狐貍眼彎起。

做生意其實就這樣,越買不到越想買,越不想賣越想買。

童枕不想聽江佑說這些,想了下:“兩毛五?”

江佑咂舌,但還能堅持底線:“真不行。是兄弟,我不能坑你。”

哪兒有包子賣這麽貴的。

童枕皺眉:“三毛?”

他哥說了,沒有用錢擺不平的事兒。

江佑:“.......”

一個包子價格翻一倍,都能買小兩斤面了。

江佑遲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唔,算了,就讓良心自己離家去流浪吧。

“那什麽,咱們是兄弟,”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拉着童枕手,面露陳懇,“是兄弟我就不能騙你。其實,我們家還有一種祖傳的大包子,專門的定制款,比早上那個大一倍。是兄弟,就只賣給你自己。物美價廉,只要五毛錢。”

“兄弟,你信我,五毛錢,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

童枕看他,就差把“你當我是傻子”寫臉上了:“所以?”

“所以,你都願意花三毛錢買個小包子了,哪兒還在乎多兩毛錢買個大的。一個頂兩的那種,關鍵還是特意給你自己做的,別人都沒有。你想想,明兒都是吃包子,別人吃兩個都沒有你這一個頂飽。而且,這還是我們家祖傳的工藝,跟那小包子還不一樣。”

童枕年紀不大,好奇心還是挺重的:“哪兒不一樣?”

“......”

五毛錢的包子,不說鑲了金,至少得帶點銀。江佑也沒指着童枕付錢,給他留足了還價的餘地。無非是起了些心思,逗逗童枕。

賣東西得講規矩,講先來後到。不然,亂了套,也就做不下去了。童枕等兩天了,包子搶不到,看着也可憐人。

江佑能做的無非就是開開後門,讓江芝做個二合一般的大包子提前定給童枕。

“大概是能捏出個花來吧。”江佑随口一說。

童枕信了。他只見過包子上有褶子的,還沒見過包子上有花的。

“這麽厲害?”

江佑吹江芝,從不心虛:“那可不,我妹子厲害着呢。不是我跟你吹,是食物就沒她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出來的。兄弟,眼界要放寬!”

童枕看了江佑兩眼,而後從兜裏掏出三張毛票塞到江佑手上:“那我就要定制的,也別五個了,先來六個。弄好看點。要是好吃了,我就給我哥送去。”

“......”

童枕想了下邝深,又往江佑手裏塞了張毛票,略有遲疑道:“實在不行,你就記着弄漂亮點的,我哥...喜歡...”

漂亮的。

童枕依舊痛心。不然,他哥也不會被江芝那個除了漂亮一無是處的女人拿捏住。

江佑明顯是想偏了,也有點不确定:“你哥喜歡花?”

童枕沉浸在自己悲痛中,簡簡單單“嗯”了聲。

江佑握着錢都覺得有些燙手。

他就想知道是什麽樣的家庭能養出這樣的兄弟兩。當哥的喜歡花,當弟的喜歡給哥送花?

江佑突覺後背一陣陰冷,不敢繼續往下想。

—— ——

水渠邊,剛開飯。

邝深随意找了個地方坐着,拿了個發下來的二合面饅頭,就着一碗稀的沒小米的稀飯。吃飯的人多,開火開得也早,粥盛到手裏,都浮着一層稠膜,涼透了。饅頭也是廚房圖省事,早幾天集中蒸好的。早起再一加熱,上面馍皮都已經幹裂。發下來的時候,又涼又硬。

邝深這幾年吃得苦多,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算得上很不錯的早飯了。

周陽去排隊給他跟邝深都倒了碗熱水,端回來,遞給邝深。

邝深謝過,拿起饅頭,準備啃得時候,似想起來什麽,頓了頓。他拿起饅頭極其敷衍地在裝滿熱水,還冒着熱氣的碗上來回晃了一下。

“深哥,你這是?”

邝深動作微滞,壓住略微有些複雜的心情,狀似平淡道:“家裏那位不讓我吃涼的。”

“.......”

周陽其實也不覺得邝哥把饅頭往上面放兩秒能有多熱,但他比何良柱有眼色勁兒些,試着度了下邝深意思。

“嫂,嫂子真好?”

話說到最後,聲音都在打漂,他也有點虛心,看着邝深沉了沉臉,也感覺自己馬屁拍到馬蹄上。

大隊裏誰家不知道江芝有多能鬧騰。提起來,都沒幾個不搖頭的。誰家老娘要聽說兒子想娶個江芝那樣的回來,都恨不得跳起來打。

好?

邝深不承認在周陽說這話的時候,自己心裏微微動了下。相反,他臉色還慢慢沉下來,緊皺着眉頭。

這些天,江芝确實對他挺好的,好到讓他都有點忘了江芝的本性。每當她突然乖起來的時候,也就意味着離她搞事情已經不遠。

邝深心裏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而這種預感在他看到了江華帶過來的一大包東西時達到了頂峰。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江華把東西掏出來,明面上說給大家聽都是江母給他準備的,他用不到,就給邝深了。

私下,江華看他,神情自然,眼鏡下是蓋不住的神情,一幅“很意外?是不是有點驚喜”的樣子,問他:“你知道是誰送的吧?”

邝深點了下頭,聲音冷的都能結冰了:“知道。”

他知道。

他太知道了,江芝這回絕對憋了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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