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包子
晚上睡覺的時候,邝深坐在椅子上,旁邊放着的是家裏送過來厚厚的被子。他遲遲未動,腦子裏過了一圈,實在想不出來江芝能做出什麽事。
無非是把那二十張大團結給嚯嚯完。
養江芝費錢,他早就知道。
半個月花完巨款二十張大團結。他意外,但又不會很意外。
錢都是虛的,只要家裏人沒事,日子能安穩過下去,他不覺得有什麽是不能忍受的。除此之外,他确實想不出來江芝能做出什麽事情。
周陽晚上吃了一個邝深家裏送的肉包子,嘴裏現在還留着肉味,投桃報李給邝深搶了半盆熱水,讓邝深洗漱。
邝深沒接。他夜晚少覺,更習慣冷水洗漱,能讓他腦子更清醒些。
都是面朝黃土養出來的實誠人,周陽也沒拿回去,說是留給邝深洗腳用。邝深懶得再拒,周陽松口氣,樂呵呵地鑽回自己被窩。
倒跟他對着的石五柱看邝深出去洗漱,輕撞了下親哥石二柱:“你看看周陽捧邝深都捧到什麽地方了,不就是給了他一個肉包子嗎?至于嗎?”
石二柱跟親弟擠在一個被窩,還在想江華給邝深送來的那一大包的東西。八成新不見補丁的厚被子,泥飯罐裝滿着的肉包子,還有一件厚棉襖。
厚厚實實,一大包東西,看着都讓人眼紅,江母就是對親兒子也不過這樣了。難道他不在家的這段時間,江芝跟邝深的關系又好起來了?
那對他來說,可真不是個好消息。
上面怕下雪耽誤進度,這兩天活重,管的也嚴。
石五柱年紀小,這些天沒少吃苦,想望邝深肉包子都想一天了。也沒見邝深給他一個。
當然,也沒給他親哥。
“二哥,你說,明明咱們跟邝深還結着親,他憑啥不給我們吃肉包子,光給外人!”
石二柱雖也饞肉,但一點兒都不想跟邝深扯上關系。而且現下心裏正煩着事,他壓低聲音,随口道:“他的東西,你敢吃嗎?你想吃,等回到家讓娘給你做。”
他們家比別的家稍微好點,兄弟們多,幹活的人多,年年到頭分的公分高。老爹又會點木活手藝,日子過得比別家寬泛些。
石五柱又是個老來子,差着歲數,別說父母,就是他們上面幾個兄姐也都能慣的厲害了些。
石五柱也好哄,想着家裏面對自己幾乎百依百順的老娘,又高興起來,聞着空氣裏若有如無的肉香,咽了咽口水,惡狠狠的說道:“就是!我才不吃狗崽子的東西!這有的人就跟沒見過肉似的小畜生似的,狗崽子的東西都敢吃。也不怕到時候連累你們一家人!”
說到最後,聲音沒壓住,就差沒指名道姓說邝深跟周陽。都是一個大隊的,屋裏一下子靜下來 。
周陽氣的掀了被子,穿着鞋就準備下床。
邝深在石五柱話說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掀開簾子進來了。動作幅度比較小,石五柱又背對着門口,一點兒都沒看見。
“說完了嗎?”邝深臉上還帶着冰涼的水珠,剛經北風吹過,由裏到外,骨頭縫裏都是涼的。
石五柱僵了僵,自是聽出了邝深的聲音,不動聲色地往二哥那邊擠了擠,沒敢吭聲。
瞧是真瞧不起,怕也是真怕。
石二柱打了個圓場:“睡覺,睡覺。”
邝深随意拿衣服擦了擦臉和脖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嘴要是管不住,就趁早縫上。別等別人動手,到那時候,就不是嘴上縫一道這麽簡單了。”
石五柱就一半大小子,跟大隊其他小子都一樣,也都見過邝深下手收拾人。
心狠,手也毒。
他手指發麻,腿在被窩裏輕微顫抖,脖子都僵直了,竟是不敢回頭。
石二柱娶了邝如許,這幾年,邝統跟周瑛對他頗為忍讓。時間久了,他自認對感覺邝深的恐懼少了許多。
他剛想開口,就看見邝深視線輕掃過來,極有壓迫性地看向他,面色淡淡,不言不語。石二柱嘴唇蠕動,半響發不出聲。
邝深嗤笑一聲,随意擦了兩下脖子,大咧咧躺在椅子上。半響,又用腳輕挑了下被子,搭在身上,感受遲來的被窩暖意。
同一個夜晚,同一片星空。
江芝聽江佑講完上午稀奇古怪的事兒,啼笑皆非:“因為他哥喜歡花,所以他弟寧願花五毛多,就為了買個花樣兒的包子?”
這得是什麽樣的家庭啊。
“能做嗎?”江佑也樂得不行。他實在想不出來一個連包子都想要花形的大老爺們會是什麽樣子,“要是做不出來,你就給他做個大包子也行。我明兒忽you...不是,我明兒跟他商量。”
“倒真趕巧了。”江芝掀了馍筐,露出裏面一個個六瓣花形狀的包子,比他們日常賣的包子一半還小,“你看這樣的行不行?”
“太行了,你什麽時候做的?”
“白天哄糯寶玩時候做的。包子餡有點鹹,我沒敢讓她多吃,做幾個花樣子哄她玩。”
“挺好的。”江佑有時候看自己妹子閑下來做的東西真的是一種享受,“明早就按着這個做,再做大點。”
“行。”江芝笑笑,還是想不到有哪個大老爺們能跟她的糯寶一樣喜歡這些稀奇漂亮的。
兩人算完賬分完錢,江芝送他出去。
“你讓小哥明兒再來一趟。”
“怎麽還來?”江佑皺眉,不大放心,“雖說現在寬泛了些,但你也注意着點。不少人盯着呢。”
“知道。”江芝笑了下,“不是我,是家裏倆孩子想給邝深送些東西。”
提到子城,江佑沒多說,只匆匆應了聲,“知道了。”。
也不是江芝騙人,真是子城太孝順邝深。
見着她随手做出來的小老虎馍,花包子,喜歡的不得了。不舍得吃,想放着給邝深見見。
他拿進屋裏的時候被江芝看見了。江芝以為他沒飽,多問了一句。還好多問了一句,不然等邝深再回來的時候,面皮上生的黴都能毒死幾只老鼠了。
放江芝是不可能讓他真放。所以,只能再麻煩江華跑一趟了。
次日,江芝沒做棗糕,只做了一百一十個包子,家裏留十個,剩下的一百個拿出去賣。
這次只賣包子,江佑也不用再跑棗糕一趟。包子雖然數量多,但時間結束地比想象中的還要快。包子多了,這聞着味來的人也就更多了。江佑挑着背筐一來,不止早起是前院相熟的人在排隊,後院也開始有幾個聞着味溜過來,一下院裏更加熱鬧。
童枕就等着江佑來,随便地站在隊伍前一旁。江佑也沒辜着他大早起,吹着風跑這一趟,先從筐子裏拿出昨天答應他的花包子。
江芝用油紙包着,簡單打了個結。
後面人群漸有發出不滿的小聲指責,江佑還沒來得及解釋,童枕就把繩結打開,哼笑兩聲。
“看見了嗎?這是人祖傳定制的,花型的,五毛錢一個,想要自己買去。”
二肖等人:“!”
二肖看江佑的眼神都不對了,他視線來回在江佑和童枕身上巡視。
一時間不知道誰更不對。
江佑:“......”
江佑頭疼地先把童枕打發走,好說歹說讓他先給他那個愛花如命的哥送包子。另一邊,又笑着跟大家解釋了兩句,三言兩句說清楚原委。最後,迎着二肖憋笑眼神,幹脆兩眼一閉地打了個廣告,願意接受預定,價格根據款式和大小都好商量。
這包子還真讓他們給做出個花來。
童枕确實想見邝深。他擔心邝深,又怕自己私自前去,他哥生氣。
所以,他自認為聰明地找了個稀罕玩意,還套了兩件棉服,為着一會兒跑路的時候能給他哥脫一件。
抱着熱乎乎的包子,童枕找了個騎車的兄弟載他一程。迎着冷風,凍得他直哆嗦。懷裏包子香氣止不住往鼻子裏鑽。
童枕沒忍住拆開吃了一個,包子做的精致漂亮,餡兒鮮香味美。他愛惜地看了眼剩下的幾個花瓣角角,然後毫不留情地大口咬着。三兩口解決了個大包子,嘴上留了淺淺的油漬。肚子還有點癟,饞蟲卻被徹底勾起來了。
他一邊咽了咽口水,心底暗暗發誓回來要找江佑再買幾個;另一邊眼睛卻還直勾勾地盯着包子。
也不知道這剩下的五個,他哥能不能吃完。
這個點,他哥應該吃完飯了吧。
那要不,再替他哥嘗個味?剛剛好像都沒吃出來什麽味。萬一他哥問了,他回答不上來怎麽辦?
童枕面露糾結,兩只手握着油紙,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罪惡的手。可他不知道,就在他糾結的時候,有個人騎着車子載着他念了一路的花包子,正與他駛向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