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挑祖宗(修改後)

童枕懵了, 手蓋着脖子,一臉驚悚,“蹭”地一下站起來, 腳底打滑,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你!”

“我怎麽了?”江佑看他?,像看一個随時準備碰瓷的主,“你該不會以為你今兒給我磕一個, 咱們的事就這?麽過去了吧。”

“誰他?麽的給你磕, ”童枕手腳并用爬起來, 拿袖子胡亂蹭了兩把臉, “你倒真敢想。”

“那麻煩把頭給一下。”

“……”

“雖然你妹子真的讓我哥小侄子進學校讀書了, 但是,”童枕噎了下, 實在想不出什麽為難的地方, “但是……”

“但是什麽?說不出來就別?浪費時間,我這?還趕着回?去送藥。”

童枕确實說不出來, 這?件事能這?麽簡單的結束,已經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了。

江佑激他?:“你該不會輸不起吧?”

“誰輸不起, 我這?不是怕你拿了我的頭, 半夜心虛內疚睡不着麽?”

江佑涼涼:“不好意思, 村裏孩子, 從小在墳地裏打滾長大,不怕這?個。”

城裏小孩童枕:“……”

“咱們畢竟兄弟一場, 我不能眼?睜睜看你進局子。這?麽地的吧, 兄弟, ”童枕瞅了江佑一眼?,語速很快, “你今晚在你們村門口等我,我帶你去個地方。咱們這?個事肯定能解決了。成?不,兄弟?”

江佑看他?一眼?,端着架子:“兄弟?”

童枕咬牙:“哥,江哥,行了吧。”

江佑本就是個性子愛玩鬧的,也就是一上午事兒多鬧得心煩,見童枕低了個頭,服個軟,也不會再揪着不放。

不是那樣的人。

“算了,”江佑笑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頭就暫時先安你脖子上吧。”

他?是好意,但忘了童枕還是個中二愛面的主。

“江哥,”童枕梗着脖子,硬撐道,“你放心,我哥說了,是男人那說出的話?就一個唾沫一個釘。今晚上我鐵定給你個交代。不說假話?,我肯定不跑。”

江佑也不擔心他?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邝深還在呢,童枕跑不了的。

“你這?要給我什麽交代?真準備給頭?

童枕年輕腦子活,心眼?多,摸了把自己的脖子,也笑了,說的極其?肯定:“江哥,我的頭是給不了你了,但你放心,我今晚一定讓你感?受到弟弟的誠意。”

這?還是童枕第一次自稱呼自己“弟弟”,之前幾次也不過是不情?不願喊了聲“江哥”。

童枕好像一直都?這?樣,除了邝深外,喊誰都?像是跌了他?的價。

江佑提了兩分興趣:“看天吧。要是今晚雪停了,你再來找我。”

“行。”童枕打着包票,“江哥,你就放心吧,指定讓你滿意。”

江佑越發好奇起來。

江芝徹底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下午。

她努力擡開沉重的眼?皮,一睜眼?就看見坐她床邊,陰陽怪氣的江佑。

“喲,大英雄醒了。”

江芝腦子還有點懵:“你怎麽在這??”

“送藥。”江佑半笑不笑,“耽誤大英雄上路了,實在不好意思。”

江佑這?人一向如此,他?要是心裏不痛快了,嘴上的話?都?跟帶了刀子似的。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江芝被他?扶起來。

“不能。”江佑臉上帶着氣,一連串的話?張口就是輸出:“江芝,你是耳朵聾了嗎?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我說讓你別?沖動,有事跟家裏多商量,你聽不見,是麽?”

江芝嘴唇有些幹,想喝水,又解釋了句:“那不是趕到那時候了嗎?再說了,事情?我都?解決了,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對,是,你牛,你厲害,你厲害大發了!你知不知道你們大隊大夫給你灌藥灌兩碗都?退不了燒。要不是我今天早上心血來潮來家看你,你他?麽就得在這?床上活活燒死。還結果是好,這?才多長時間啊,你連着燒兩回?。可?真夠厲害的。”

“咱媽那時候怎麽跟你說的啊!”江佑像個說評書的,站在床邊氣的只拍手,“說你生孩子的時候虧了身子,這?往後得有兩年的補。你腦子是記不住是嗎?我就不明白了,這?邝家是沒男的了,還是人都?死完了,輪得着你一個孩子剛斷奶的......”

話?越說越不靠譜,江佑也是氣昏了頭,江芝剛想開口打斷,就見屋門被人推開。

挾着一身涼風的邝深左手拎茶瓶,右手端了個碗,推門進來,輕看了江佑一眼?,态度依舊挑不出錯。

“二哥。”

江佑不自在地止住話?頭,清了清嗓子,略為心虛,不知道自己剛剛聲音是不是太大了。

抛開一切不談,邝深人還算過得去。

江佑氣肯定氣,但也不想小妹難做,随意應了聲,也沒多待。

“隊裏有事,我先回?。”

他?走過邝深身邊的時候,停了下,目光定定看着他?:“芝芝不懂事,但你得有分寸。”

邝深颔首,依舊有禮:“替我向爹娘問好。”

江佑回?頭瞪了眼?江芝,哼了聲:“只要她不作妖,爹娘天天都?是好的。”

江芝摸了下鼻子,沒敢接話?。

江家跟大隊其?他?人家都?一樣,孩子都?是大的帶小的,一歲一歲帶起來的。江天對他?們幾個要求也簡單,活着就行。

所以,他?們家一向把身體看得比天重。

江佑走了,江芝終于?能開口了。

她先咳了聲,緊接着就問:“糯寶呢?”

“爹看着。”邝深比江佑細心些,給她倒了碗水,遞過去。

江芝放下心,接過碗,碗底還有些燙。畢竟是邝深剛燒好拎過來的水,碗面都?飄着一層霧氣。輕吹了兩口,微抿一下,還是燙的不行。

這?肯定是喝不下去。她剛想讓邝深給她再拿個碗,後者?就已經把她手裏的碗接過去,随手拿了個桌子上的茶缸子,把水在兩個容器之間來回?倒着,散散熱氣。

可?能是睡夠了,連着前段時間每天早起的累都?補回?來了。

江芝現在精神頭好了許多,倚在床頭,看他?倒熱水。邝深臉色跟平常一樣,臉上不帶笑,鋒眉冷眼?,面色寡淡,看不出喜怒。

空氣很是安靜,除了水倒騰翻置的聲音外,再無其?他?。

江芝不大喜歡這?種安靜,她試着開口:“糯寶這?兩天睡得好嗎?”

倒不是想借糯寶打破這?種緊促氣氛,主要是她生病剛醒,見不着孩子,心裏空空的,沒着落。

邝深看她一眼?,嘴邊微勾了下,像露出一抹嘲意。

江芝蹙眉,以為自己看錯了。想再看一下時,邝深已經斂容開口。

他?的聲音極其?平靜:“不知道。”

江芝愣了下:“你不知道?”

怎麽可?能?

邝深其?實特?愛操心糯寶,每次在家都?要觀察糯寶進餐、精神和排洩。就算沒時間了,回?家了,還是會多問好幾句。

跟面上常年那副冷淡無情?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有時候,江芝都?覺得邝深在糯寶面前才算是活過來了。

“剛回?來。”邝深似不太想再跟她說什麽,把手裏來回?倒了半天都?水遞過去小半碗,另一碗水放到床頭。

而後,他?起身,身影整個把她包圍。江芝下意識擡頭,邝深手搓了兩下,搓熱了又放在她額頭上摸了摸,再次确認了後,直起身。

“你慢慢喝,我去看糯寶。”

江芝手拉着滑過眼?前的藍色布料:“等下。”

邝深輕抽袖子,江芝也沒緊拽。只是眉頭皺的更緊了,眼?裏也沒了剛剛江佑走後的那抹輕松。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在生氣麽?”

“沒有。”邝深回?答的漫不經心。

“真的?”江芝整個人坐直,固執地仰頭看他?,根本不相信邝深說的話?。

她現在甚至都?覺得有些荒唐:“你有什麽好生氣的?子城不都?上成?學了麽?你……”

剛說到子城上學,邝深臉色就更沉了,眼?皮垂着,直直看向她,眼?裏似升起兩旺小火苗的怒火。

“我就說你生氣吧。”江芝坐的更直,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就特?別?放飛,毫不怯地與?他?對視,“你眼?裏都?能噴火了。”

邝深眼?皮跳了跳,閉着眼?,按着太陽穴揉了兩下,強逼着自己閉着嘴,別?開口。

可?對面的祖宗一點兒也體會不到他?的隐忍。尤其?是江芝還一向是個順杆爬下的,但凡邝深弱一點,她都?敢順着邝深往他?頭上爬。

“邝深,你不覺得你這?人有時候挺不講道理的麽?你有什麽好生氣的?”江芝實在想不到,遲疑了瞬,而後又猛的看向他?,面喊警惕,“你該不會是在外面受了氣,帶脾氣回?家發作吧?”

也忒沒出息了。江芝可?瞧不起這?樣的男人。

“別?說話?,”邝深忽的睜眼?,俯身向前逼近,呼吸甚至都?拍打在了江芝還有些蒼白的臉上。放在褲邊的手握拳又松開,複又緊握,指甲深嵌掌心。他?似無所覺,只低着聲音,一字一字道,“江芝,別?說話?了。”

江芝被他?突然離得那麽近,很是不适應,微偏頭,還想着不落下乘:“憑什麽?”

憑什麽不讓她說話?啊!

江芝暗戳戳想,這?人就是在外受了氣,就是心虛。

“邝深,你憑什麽?”江芝自覺占理,又強起來。

是啊,他?憑什麽生氣?

江芝做的哪一樁哪一件都?是為了他?們邝家,他?有什麽資格生氣。

邝深緩慢站直,收回?視線,淡淡點頭:“你說得對。”

而後,他?一推門,就出去了。

江芝半響沒回?過神,差點沒氣炸。

混蛋。

……

邝深是不是混蛋,江佑不知道,但他?肯定自己眼?前這?個一身白的糟心玩意肯定不是個好蛋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江佑接過童枕遞過來的手電筒,拿着照了一下前面,一片荒地上,鼓着數十個小土堆,上面甚至還有人給立的碑。

江佑:“……”

也就是他?不怕這?個,不然,他?現在可?能得跟躲在他?身後的童枕一樣。一路披麻戴孝,手拿貢品,就這?腿還在打顫,他?都?怕童枕抖着抖着把他?連帶着一起扒拉下去。

童枕縮了縮脖子,很肯定的點頭,甚至還從自己背的筐裏掏出了一身白色孝服長袍。

“江哥,都?到門口了,你要不入鄉随俗先穿一個。”

江佑:“……”

神他?媽都?到門口了。

他?要是穿了這?個,回?頭他?爹不打死他?就算他?命大。還沒出事,都?上趕着穿白的,這?不是咒家裏人麽?

再缺也不能缺成?這?樣。可?童枕偏偏還真是一臉真誠,滿心好意。

江佑不想再跟他?瞎扯,墳地本就空曠,冷風一吹,都?有回?聲。

童枕抖地更厲害,江佑害怕他?把自己衣服給扯下來。

“你帶我來這?幹嗎?”他?看了眼?童枕,沒了耐心。

當然,是個人被半夜帶到墳地都?不會很有耐心。

他?現在是非常後悔,一時興起跟着童枕出來。

童枕舔了舔唇,等風停了,墳地裏沒回?聲了,才敢開口。雖有些遺憾江佑不聽他?的建議,聳着肩,微嘆口氣,還是說出了真實想法:“那什麽江哥你先跟我來吧,我帶你見幾個人。”

“?”

江佑沒動,想着童枕尿性,多問了句:“你先告訴我是地上的還是地下的?”

童枕遲疑了瞬,猶豫開口:“都?可?。”

“……”

我他?媽。

江佑生生被氣笑了:“都?可??”

“應該吧,”童枕在後面推他?往前走,走到差不多最南邊了,才停下來,“江哥,到了。”

“嗯?”江佑極其?好奇童枕想做什麽。

童枕先沒搭理他?,而是把背過來的祭品倒下來,堆在了一起。

“江哥,你看,”童枕起身,頗有一副指點天下的氣勢,手指先後點過幾個小土包,“這?個是我爺爺的墓,這?個是我爹娘的,那邊是我大爺大娘的,再往裏面那就是我太爺,我太太的墓。最裏面可?能是我太太爺的吧,記不清了,反正都?是我童家的祖宗。”

童枕從小沒受過什麽家裏溫暖,也就爺爺對他?好點,逢年帶他?拜拜祖。

“我爺跟我說過,這?都?是我童家的先人,都?是會保佑我的。我遇到什麽事,都?能跑過來找他?們。”

江佑似乎有點明白了:“所以,你是想讓你祖宗替你還個頭?”

“害,咱們兄弟不是說不說頭了麽?”童枕擺擺手,“我帶你來是讓你挑祖宗的。”

江佑眉頭皺起來:“啥?”

“不是讓你在我們童家挑個祖宗認着,”童枕也覺得自己說話?有歧義,“我的意思是讓你挑個我們童家的祖宗,挑好之後,我去跟他?說。讓他?半夜從地下出來代替我去給你妹磕一個,完成?一下她的願望啥的。”

“江哥,你說這?不比要我頭香嗎?”

江佑表情?都?有些裂開,一向能說的他?竟半響沒能開口。

童枕以為他?還有不放心,還有疑慮,安慰他?道:“江哥,你別?擔心,自從我爺去世過,我還沒求過我祖宗辦事。而且,我這?次還帶來了這?麽多祭品,也夠他?們在地下打通關系的了。你放心,他?們看在我初次又誠心的份上肯定會幫我的。”

“江哥,你現在就起挑個你喜歡的祖宗吧。”

童枕特?大方,“別?客氣,多挑兩個也沒事。那誰葛仲不一直都?說多個朋友多條路麽?咱們這?多個祖宗也能多個助力。沒啥不可?能,千萬別?客氣。”

江佑深深看他?一眼?,問的極其?、特?別?、非常誠懇且真誠:“……你腦子之前是受過傷麽?”

嘎?

童枕一臉懵逼。

江佑後退半步,微微向他?彎了彎腰,面色認真:“對不住,我之前不知道。”

說着,他?轉身就要走,被童枕一把拽着袖子。

“別?啊,江哥,你還沒挑祖宗呢,再說,我之前腦子也沒受過傷啊。你啥意思?”

“…沒意思,是我錯了。”江佑面色透着童枕看不懂的複雜,扒下童枕的手。他?撸了把自己頭發,大步走了幾步,沒忍住,罵了句:“我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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