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桃花也是全開了吧。

有時霆霆會來看我,我是實在沒精神搭理她。

她也不說話,光是陪我坐着。

從早春二月到暮春三月。

我覺得近來我的腦袋似乎不大靈光了,時常記不得要做什麽。我花了一個上午來回憶,以前是如何生活的。

在洛陽瞎轉,僞裝窮逼去要飯,搶和尚的生意,跟純陽宮的算卦道長瞎唠嗑。

我也真是夠無聊的。

但是洛陽我不想去了,朝廷還沒有搞定它,據說現在洛陽城還是那副頹敗的樣子。

下午指點幫裏的臭小子們打拳,折騰了一身臭汗。回屋裏洗了個澡,餓了。想弄點什麽吃,揭開鍋蓋,又扔下了。

看到什麽都覺得心慌。

我不能想,一想就會覺得無法呼吸,好像是從骨髓傳出來的深深的疲憊感。腦袋裏跳躍着閃過往事的一些畫面,心慌,憋悶。

回憶都是毒。

發了會兒呆,我推門出去了。躺在屋頂曬月亮。再醒來天已經大亮了,尹霆坐在我旁邊,瞧了瞧我:你最近看着好像好多了。

我:我什麽時候不好過。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我:去捉魚嗎?

我點頭說好。

她坐着看魚鷹,我撐着長蒿,看她指揮魚鷹去抓魚。

她指着熱鬧的湖面對我笑:你看那些魚好蠢,都不記得夥伴們被我的魚鷹抓走了,一扔點餌食就都冒出來找死。

我也沖她傻樂。

大概是看我好久沒有和朋友這樣傻樂呵了,尹霆笑得有點讨好的意思。

我說:你笑得真難看。

她“哼”了一聲:老娘不去陪我家花哥,還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帶你出來散散心,你還敢嫌棄我!

我笑:我哪兒敢?我要是敢嫌棄你,杜洺還不徒手把我給撕了。

她抱着膝蓋沖我做怪表情。

我拄着長蒿看她:方才是真心不敢嫌棄你,現在看你這表情,我想不嫌棄都難。

她破天荒地沒有蹦起來打我,只是抱着膝蓋歪頭瞧了我半天。她說:從今往後,你就好好的罷。

我仍舊笑着看她:我哪裏不是好好的?

她皺眉:你知道我說什麽。那些事,你就都忘記吧。

我仍是看着她笑:你說,這些魚這樣傻,是不是挺愉快的,就算被捉了,死了,也立刻就忘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

我止不住笑:我是不是還不夠傻,所以才忘不了?

她站起來無措地看着我:你……你之前看起來好好的,都是裝的嗎?

我笑:我裝什麽?我的确是好好的。

我擡起胳膊,扒着肩膀給她看:你看,我之前的傷全都治好了。我有什麽不好的?

她緊緊皺着眉頭看我:顧灼,你別這樣。

我納悶:我怎麽了?

她:你還是,忘了他吧。你這樣,我們會擔心的。

我靜靜地看着她,良久。我說:我做不到。

夜羽的性格應當是随了娘親。那麽,可以想象得到,爹那樣溫柔,寵溺我,大概是時常那樣對待娘親習慣了的。

夜羽同我講起娘親,語氣裏都帶着驕傲。

她說:教主曾和我講過娘親的事,娘親可是當年整個五仙教裏數一數二的美,單修毒經,有多少人千裏迢迢跑到五毒來,向她提親。

可是她都拒絕了。再後來,那些別的門派的要求比武招親,卻被她用一支蟲笛挨個打趴下了。

沒人再敢挑戰她,那時候爹只是路過,來五毒做一些事。可巧路過他們比武招親的地方,那時候他們已經打完了,娘親也稍微受了點傷。

爹路過看了看,只說你們一群男人打一個姑娘像什麽樣子,就拿了傷藥給娘親。

他卻再沒說什麽,就直接走了。

娘親當時就覺得這人很有趣,傻愣愣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平白就把提親的說了一通。

娘親追他,要嫁給他,他卻不願意,他說自己命途難測,指不定什麽時候會死,娘親這樣好的姑娘,不該和他一起受苦擔心他。

夜羽歪頭:後來?後來娘親告訴我,說非他不可,就天天跟着他,耍賴。最後爹沒辦法,就娶了娘親啦!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娘親居然是這樣厲害的性格,想必我也不用擔心你以後了,喜歡誰就賴上誰。

夜羽沖我吐了吐舌頭:我才沒有娘親那樣厲害。

夜羽很可愛。看着她我卻無法徹底敞開心懷,告訴她我的病,我舍不得她難過。

她湊過來趴在我膝蓋上:哥哥!面具摘下來嘛!

看到她我還是不由自主的開心,我摘下面具,看她興高采烈地拿着我的面具擺弄,還戴在自己臉上沖我擠眉弄眼。

心裏又開心,又酸楚。

怪我,沒有早些來看你。

頭有點暈,身上也是傳來莫名的疲乏,腰酸背痛的。

大概是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從君山來到五毒,加上路上停留了一陣治身上的傷口,已經是四月初了。

僅剩七個月。

倘若我最後的一點運氣也沒了,也許在這最後七個月裏,我會随時随地,暴斃。

我:夜羽,你學的是什麽心法?

夜羽:雙修,我嘛,不想被人欺負,也不想欺負別人,而且我覺得能救人很厲害!

雙修,那她大概也知道一些關于轉換心法的事,我試探着說:我一直是單修,之前學的是天羅詭道,後來師父教了我安全的方法學習驚羽訣,不過驚羽訣一打多太累,我又換回天羅詭道了。不知道會不會對身體有什麽不好的……這樣換來換去的?

她那好看的大眼睛瞪着我:你可不敢這樣換來換去的!單修雖然有安全的方法換心法,但是每個門派的秘法對身體似乎都有損傷,要是你武學精進,有本事像書裏記載的那樣直接換心法,那就死定了!

死定了。

偷偷摸摸建立起來的一點希望,破滅的有些太快了。

心裏萬分苦澀,依舊強打起精神:這麽嚴重?

她:當然了,你師父以前肯定教過你,不過每個門派的單修弟子基本上從來沒有直接換心法的能力,所以時間久了估計也就忘了,關于心法的事,我們雙修弟子自然會多留意一點。

不用再問了。

命運果然十分公正,公正的沒有一絲偏頗。我松開一直攥緊的拳頭,用最後的力氣沖她笑:我有些累了,想歇歇。

她拉我去坐孔雀:說起來,哥哥,你怎麽忽然有空了,竟然能來找我,以前都沒見你來過呢。

我:最近堡裏沒什麽事,準我出來游玩。

她笑得很開心:那你多留幾天呀!在這裏住一陣子好不好,陪我嘛。

我說:好。

她愉快地哼着山歌。

我腦袋裏已經是徹底沒有什麽想法了,我只想着,求上天保佑,讓我在五毒的這些天,讓我再茍且偷生一陣子。

我不想死在夜羽面前。

我無法呼吸。

我狠命抓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氣。霆霆連忙運功,幫我調息,我止不住地咳,最後一口暗紅色的血嘔出來,才感覺好了些。

我抓着她手腕:我要見他。

她搖頭。

我:告訴我他在哪,他去哪兒了?我要見他!

她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我爬起來,腳底打晃,我是怎麽了,不要生病……要生病也要堅持到找到他以後。

杜洺一把把我按住了,幾根銀針利落地紮下來。

我動不了。

我看着他,哀求地看着他:放了我。

他說:你病了。

我看着他:求求你。

他說:我是大夫,你必須聽我的。

眼淚。

失了溫度,淌到耳邊,有些微涼。像極了一個人的溫度。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感到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刻。

我從來不會哭,小的時候要飯,卻學得像模像樣。實則我從未哭過。

包括之前成親的第二天。

我裝哭的本事,與郭壯壯交流過後,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實在有點往事不堪回首。此刻我只覺得,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因為我又讓他傷心了。

想想我說的那些話,我只想找一把刀子,往自己身上戳幾刀以洩憤。

我是個混蛋。

我差點真的下手殺了他。可是,我還記得我都說了些什麽,我說的那些,只會比殺了他傷他更深。

可是我也記得他和我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他一直不停地重複。

他說顧灼,我愛你,我喜歡你。我那時心裏只有恨,我當他在譏諷我,我忍不了,我掐着他的脖子要殺了他。

他從來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幾句話就能牢牢掌控我所有的感情。

他要我高興我就會高興,他要我難過我就會難過。他沒有讓我愛上他我卻愛上他了,他要我恨他我卻也老老實實地恨他。

我哭到再也發不出聲音。

平靜地看着天花板,只是眼睛不斷的往外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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