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無休無止的吶喊。我說:要我說喜歡你愛你?
他擡眼,看我的眼神裏清清楚楚滿是傷痕,與哀求。
我說:顧灼,我喜歡你,我愛你,你滿意了嗎?
他張嘴,一口咬在我手腕上。他就像傳說中喝人血吃人肉的怪物一樣,啜飲着我的血。只是傷口并不大,于是他繼續咬。
咬到我身上,肩上,胸前,腿上,最後咬在我脖子上。
痛?
我感覺不到,只有身上被他咬破的皮膚,貼着他的皮膚,他的身上是那樣的溫暖,而我卻要努力忍着自己不去主動靠近。
就像你要讓飛蛾不向火堆裏撲那麽難。
可以被灼傷。
就像他的名字,顧灼,一看到,就會愛上,一旦愛上,就心甘情願被他灼傷,直到燒成灰。
我樂意。
我渾身粘着血和他留下的唾液,卻要忍着不去擁抱他。
我認真想了想,似乎活了這二十四年,還真的沒有任何一件事要比現在更加困難。于是我就這樣想東想西,發呆神游。
他抓起我的頭發,強迫我看着他。他低頭過來吻我。
他正對着我,鼻息與嘴裏呼出的氣息都噴在我臉上。
我也沒有避開。
他眼裏的絕望我看的一清二楚。
他又低頭,這次又是用咬的。
我懷疑如果給他一只鍋,說不定他會把我煮成湯吃了。這樣想着我忽然就笑了出來。
他擡頭,盯着我。
他的手在顫抖,手指不自覺的用力,讓我的後腰都覺得刺痛了,他的眼睛發紅。
然後又是一次。
我被他咬的滿身都是血跡。
倒也并不嚴重,只是層層疊疊有些駭人。
反正我現在感覺不到疼,他怎麽高興怎麽來罷。終究是,等他徹底洩憤了,恨過我了,就該慢慢學會忘記了。
等他慢慢忘記我之後,就會開始新的生活。
他是這樣好看,又溫柔,一定會有好姑娘愛他。她會好好待他,給他做他喜歡吃的,給他洗衣裳,聽他說那些情話,跟他生一堆孩子。
而我?
我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那時我早已是一捧黃土,風一吹,就沒了。
丐
我和郭壯壯說,分舵主我不幹了。郭壯壯沒同意。
我站着看了他幾眼,不同意就不同意,随便,你樂意養着我就養吧。
我先去洛道把我十五歲埋的那壇子桃花釀挖了回來。對了,我忘了告訴唐夜泠,我還沒同他喝交杯酒。
坐着竹筏,路上碰見別人,他們管我要分一杯我的酒,都被我挨個鄙視了一遍。我說人家成親喝的交杯酒你們也要分,禽獸!
對方都是一堆“哈哈哈哈”就走了。
只有霆霆和郭壯壯,他們兩個有些奇怪。
霆霆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唐夜泠的事你很難過,但是日子都是要繼續過的,你還是忘了他吧。
我不高興地瞪她:你身為一個姑娘還說這種朝三暮四的話,夜泠他只是回一趟唐門你就要我找別的姑娘麽?
霆霆愣愣的看着我。
我:哼切呸!到時候夜泠回來我讓他卡二十五尺溜吐你!
她看我的表情都不對了。
神煩,轉身我就要走,卻被她一把抓住胳膊:顧灼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自欺欺人了!
我郁悶:你幹什麽啊,撒手啊,我這埋了十一年的桃花釀,專門拿來和夜泠喝交杯酒用的……
我話還沒說完,酒壇被她奪去,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顧灼你個神經病!你看清楚!唐夜泠他不要你了!他不愛你!別這麽沒自尊行嗎?!
我覺得有點頭暈。我覺得她有點煩。
我說:杜洺跟你吵架了?
她眼淚都出來了。
我笑了:他跟你吵架你拿我的酒撒什麽氣,還好我當初埋了好幾壇子,不然夜泠肯定又要生我氣。
“啪”。
她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她聲音顫抖着說:你不願意醒是吧,那我就來打醒你。
她一把抓住我脖子上的皮繩,把我拉向她,她眼睛紅紅的,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她說:我再告訴你一遍,唐夜泠不愛你了,他不要你了,他不會再回來找你了!
我想了想,覺得不大可能。
我說:你騙我。
她一把把我推在地上,擡腳就踹我:我告訴你了!他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了!你怎麽就是不明白!
郭壯壯終于是看不下去了,攔下尹霆。
我看着他們,作無辜狀。
郭壯壯說:顧灼,我知道你是裝的。
我點頭:那你們還拆穿我。
他:你覺得你一直這樣,唐夜泠就會回來嗎?
他們并不知道實情。
而我不想說。
我不想承認,我所愛上的那個唐夜泠,只是被一個唐門高級影衛制造出來的,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我很想忘記。
可是我忘不了。
他就像刀子刻在我心裏的一樣,就算把我的世界填滿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我在這樣的世界裏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唐夜泠”三個字。
我把他愛成了心魔。
對,我就是沒出息沒自尊沒本事,我就是忘不掉他。
我以為我會恨他。
可笑夜裏我還是夢到他,卻不是噩夢。我夢見他靠在我懷裏,微涼的手掌抵着我的額頭,他說你怎麽了,做噩夢了麽?
原來我的世界是一場噩夢。他還好端端的在另一場夢裏,每天等我回去。
根本不需要選擇,哪怕我只能在夢裏觸碰到他,哪怕每晚做夢的內容随心所欲不受我控制,只是見到我所愛的那個唐夜泠,哪怕要我死在夢裏我也願意。
我愛他入骨。
哪怕他只是個幻影。
唐
我:顧灼,我愛你。
他在我身上啃咬着,舔舐着我的血液。
我:顧灼,我喜歡你。
我只覺得我似乎要被弄死了。
我:顧灼,我愛你。
他的嘴角沾着我的血。
我:我愛你。
他木着一雙眼睛,沒有任何表情,他只盯着我,把所有的目光都給我。
我:我喜歡你,我愛你。
他的手放在我脖子上,一點一點地收緊。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目光裏唯一帶着的,僅存的貪婪。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給他,連同我的命一起,都給他。因為他是我唯一愛着的人。
眼睛有溫熱的感覺,大概是充血,然後耳鳴。我看着他,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他了。我很高興,心裏無限的歡喜。
我不想獨自一個人捱過九個月,看他為我受盡折磨,看着他難過。我寧願讓他恨我,死在他手裏。
他松開手。
我仍舊看着他。
他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不急不緩地穿上衣服。
他站在我身邊。他說:我現在覺得你很惡心。
他走了。
我花了很大力氣,終于找到了我的呼吸。我還在呼吸,我沒死。原來他是真的走了。我艱難地坐起來,這樣一動,血液似乎開始流動了,我逐漸感覺到身體的疼痛。
我終于爬起來,站在冰涼的湖水裏,緩緩流動的湖水沖刷過我的身體。
帶走他的氣息。
他最後留給我的,那些令我沉溺到窒息的氣味。低頭看着水面,二月的洞庭湖水被暖日曬着,依舊冰冷刺骨。
我縮進水裏,看着水面飄起一絲一絲的,我的血。
從此以後我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所有有關于他的一切。全部落在這湖水裏,包括他對我僅剩的那一點感情。
方才他說,他覺得我惡心。
我也覺得我很惡心。
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過往與他在一起不過短短幾個月,卻好像過了幾輩子。
還是不夠。
我不知足,還想要更多,可是老天卻不允許。木然地穿上衣服,忽然碰到方才那把短劍。拾起來仔細一看,才想起這是八年前的一樁往事。
是師父帶我去空霧峰歷練時,機緣巧合得來的。
卿。
通體黑色,只在狹窄的刀鞘上刻了八個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卻像一個笑話。
我看着它,它也仿佛在看着我。
比了比長度,我将它對準在心口。只要一個用力,我就能解脫。許久,我還是放下了。也許是心裏還殘存着一絲期望,在深刻的絕望裏,仍然存在着的期望。
期望在這九個月裏能有轉機。
倘若老天能賜我不死,我想我大概會毫無尊嚴地求他原諒我,用任何方法,只要他能原諒我。
把卿仍是別在腰間,我艱難地舉起手挽起頭發。再望了一眼萬世晴空下高立的總舵,和他離去時的方向。
撐起飛鳶,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君山,我是在逃命。
再不走就再也逃不開了。
丐
君山好啊,君山是塊寶。我總是這麽說,因為這是我的家,我驕傲。君山的月亮似乎都比別處大。
明亮。
溫柔。
我躺在房頂上,看月亮。夜裏逐漸開始變暖了,恍然已經是三月,想來杏子林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