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菊花裏脊
“發生了何事?”
梁震天的臉色稍顯尴尬。他攔住想要對白墨作解釋的人,嘆了口氣道:“不過是老夫的一點家事,不敢勞白公子費心。”
見他不想多言白墨自然也不會繼續追問,但心裏卻難免就方才父子二人的争執進行了一番思忖。若不是聽他們提起,他都快忘了那個說話不經大腦的二世祖了。而剛剛他們說起的事情,似乎是與那梁銳有關?
不過白墨的心思很快就放在了別的事情上。
落座之後,幾隊被派出去追查蘇幕寒等人下落以及搜查滅日教教內餘孽的人趕回來報告結果。眼看大勢已去,縱有萬般難舍,蘇幕寒等人也只能舍棄偌大的滅日教沿秘密之路撤退。雖然被身後窮追不舍的人弄得精疲力盡,各長老和堂主也在逃亡過程中走散,但滅日教盤踞定軍山多年,被派去追蹤的小隊還是一無所獲。之前吃了那麽大的幾個虧,此時翻盤衆人自然不會放過斬草除根的機會,故而梁震天放出追殺令,在整個武林中追查滅日教餘孽的下落。皇甫昊天對此也沒有異議,畢竟他是帶着旨意來剿滅魔教的,能做到讓它無法死灰複燃自然是更好。
“報!在蘇幕寒的房間發現了密室。”
衆人相視幾眼,起身跟着來報的弟子前去。
穿過層層亭臺樓閣,蘇幕寒的院落赫然出現。一條清可見底的溪流靜靜流淌,全然不知這偌大的教派已經換了主人。竹制的短短小橋跨在溪上,更添幾分風雅。有人在後面哼聲道:“蘇幕寒這狗賊倒是會享受!”
與蘇幕寒本人給白墨的印象不同,他的院落倒是幹淨雅致,有幾分文人墨客的味道。院中石桌上還放着一副棋盤,估計确實不值錢沒人看得上它,它才能安然無恙地留在這裏。
“白兄,萬俟!你們回來啦!”慕潇從屋裏跑出來,笑嘻嘻地拍了把萬俟凜的肩,“他們還說你們掉到懸崖下去了,看樣子沒事嘛!”
白墨原先還疑惑怎麽沒見着慕潇,卻忘了這厮本是個閑不住的人,定是先一步跑出來了。慕潇看看白墨再看看萬俟凜,笑容怎麽看都賊兮兮的。忽然他的視線被萬俟凜懷中之物吸引住了:“诶,萬俟,你這只貓哪裏來的?”
他的話音落下後,眯着眼睛打盹的裂地獸忽的睜開眼來望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貓你個頭!(-︿-)
“此事說來話長。”萬俟凜顯然沒打算在這裏提起這個話題,只問道:“蘇幕寒的密室在哪裏?”
“來來來,我帶你們去看。”慕潇道,“你們一定想不到這密室裏有什麽!”
因為外人的侵入,蘇幕寒的屋子被翻得一塌糊塗,衣物被子淩亂地丢棄在地上。慕潇踢開擋路的木凳,引着衆人到了一扇石門之前。往內望去,只可見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甬道。
“淩兄已經帶人先進去了,暫時還不清楚裏面連接的是哪裏。不過嘛——”慕潇轉身對後面的一衆人道,“總不會是什麽好地方,我看就不必這麽多人都進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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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我們還會怕不成!”
“我可不是擔心你們害不害怕,只不過到時候要是出了事情,你們可承受不住哦……”
“嘿你這小子——”
“大家別吵了。”萬俟凜出聲制止道。
他看着眉頭緊鎖的白墨,壓低聲音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妥?”
白墨微微搖了搖頭。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只是直覺裏面連着了不得的東西——黑暗,恐怖,壓抑。
“梁盟主與太子一道進去吧。”
自認為在這次剿滅魔教之行當中居功甚偉的衆人自然是不甘心被人看輕的,然而白墨邀請的兩人又是這裏地位無可撼動的,于是他們也無話可說——留在外面也好,免得好東西都被別人瓜分掉。
于是一行五人往密道裏面走進去。
走的越深,萬俟凜越感到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的熟悉感。他已經猜到蘇幕寒的這條密道是通往哪裏的了。
最終到達的是一間燈火昏暗的書房。一幅巨大的壁畫展現在盡頭的牆壁上,占據了整座牆面。
淩毅帶着人正在裏面仔仔細細地尋找出口,聽到腳步聲回過去。在看清前頭的兩人時眼睛亮了亮,像是松了口氣一般,微笑道:“尊上,萬俟兄。”
白墨對他點了點頭。“辛苦了。”
“辛苦辛苦……”慕潇拖了個長音,“白兄,我和淩兄可是一道的。你怎的也不誇誇我?”
白墨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你還需要我誇獎嗎?
“淩兄可有發現?”萬俟凜問道。
“還沒有。”淩毅眉頭皺了皺,“似乎只是一間書房。”
“是嗎。”萬俟凜望着兩邊書架上滿滿的書,揚揚嘴角輕笑,“想必這些都是世間僅有的孤本絕本,才讓蘇幕寒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
皇甫昊天聞言眼中閃過精光,走近書架随手拿了一本,冷哂道:“《清世論》,先帝在時所編制的狂妄之言,倒是風靡了一時。”
梁震天的視線掃過藏書,眼神漸漸犀利。各門各派的拳譜、劍法、心經,若是這些秘籍流傳出去,必會引起武林極大的動蕩。
然而這都不是白墨所關心的。他的所有心思,都被身前那幅巨大的壁畫吸引了。紅與黑兩種顏色,紅的是火,是鮮血;黑色的人面容扭曲,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尖叫。分不清是地獄,還是人間。忽然這幅畫像是活過來了,各種怪叫着的人張牙舞爪地朝他飛過來,像是要将他撕得四分五裂,他眼睜睜看着他們黏上他的身體,黑色布滿他白色的衣袍,将他淹沒。好想掙脫啊!可是,卻無法掙脫。
“白兄!”萬俟凜受驚了一般握住了白墨伸向壁畫的手,看着對方暗沉得毫無光澤的眸子在一個激靈之後恢複清明,這才暗自舒了口氣。“白兄沒事吧?”
白墨出了一聲冷汗,看着眼前的壁畫時再不敢大意。沒想到這幅畫竟是暗藏了玄機,自己一個不小心差點失了意志。被黑暗之氣纏繞全身的感覺,像是身體掉進了沼澤,除了眼看着自己沉下去,毫無辦法。
萬俟凜也是盯着眼前這畫轉着心思。同樣是看着這幅畫,自己卻全然沒有被吞噬的感覺,反而是再正常不過的熟悉,因為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說司空見慣。可反觀白墨和淩毅——若說淩毅沒仔細看過這畫他是怎麽都不信的——淩毅沒有任何不适而白墨卻像是瞬間丢了魂,所以這畫的玄機竟是法力越強越容易被迷惑麽?!
“尊上,這畫有古怪嗎?”
淩毅等人聚過來。
白墨将壁畫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後凝神,伸手向畫中觸去。
“白兄!”
在即将觸上壁畫的時候萬俟凜抓住了他的指尖。“這畫太怪了,讓我來吧。”
白墨微微松了緊繃的嘴角,對萬俟凜搖搖頭。然後伸手,觸到壁畫之上。
淺淺的白光以他的手掌為中心一圈一圈漫開去,壁畫上的人物卻都像是受驚了一般變幻起來。他們如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扭動着身體想要躲避,原本邪異的面孔變得越發猙獰可怖。其他幾人被這一幕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他們仿佛都能聽到畫中之人凄厲的尖叫。
突然整幅壁畫焚起火來,就像是畫中的火焰被打翻失了控制,妖異的火光席卷了整面牆壁将畫中所有的恐怖都掩埋,最後只剩下了熊熊燃燒的大火。
良久,火滅了,露出來的卻不是一面平整的牆壁,而是一個讓人倍感壓抑的黑洞,像是大火過後的焦黑。光線一點都無法透進去,沒人知道裏面會不會有邪異匍匐着,等待獵物送上去。
淩毅、皇甫昊天和梁震天三人都是鎮得住場子的,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背脊冒汗。之前跟着淩毅進來的一個年紀稍輕的弟子咽着口水,抖着聲音問道:“這……是什麽啊?”
是啊,是什麽。白墨面色沉得能夠滴出水來。
魔族,竟敢在這裏留下了界門!
慕潇不動聲色地示意了一下萬俟凜,萬俟凜回了他一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
他擎着幾不可見的笑容站在白墨身後側,像是看好戲一樣滿不在乎。若是師兄想要打進去,自己又有什麽理由阻止呢?魔界會變成什麽樣子,甚至六界會變成什麽樣子,與自己何幹?魔族自己做的事情,所有的後果自然都得自行承擔。況且能夠亂起來的話,原本就是他想要看到的。而若是這一切恰好也是師兄想要的,那麽自己必然竭盡所有去實現它。
只是他的這個師兄,會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嗎?
白墨自然是不願的。所以即便此刻對魔界那樣深惡痛絕,他也沒有想過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沖進去,只是捏着拳那樣站着,似乎思考着下一步的動作。
渡公曾說,北方天空突現異象,紅光占滿了整片天空。那時他心中雖有疑慮,但被憂心主角去向的心思占了大半,後來也沒見有後續惡劣情況并且發生了許多事情,他便漸漸忘記了這件事情。故而此時他的心中是有些自責的。如果自己當時上點兒心,之前發生的許多事情或許都可以避免。
可是他卻不知道,曾經這一切,是被人精心策劃好的。即便此時那人因他而将計劃擱置,但他心中對這個世界的厭惡與仇恨,卻還沒有消失。只不過不再是他心頭的唯一。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如果不理我,我很有可能就狗帶了o(≧口≦)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