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回入宮,宋厭之也比別人顯得輕車熟路了些
川臉色霎時又冷了幾分,他一時氣急,握着扶手的掌心用力拍了拍,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引的宋厭之都忍不住側目。
宋驚鵲默在一旁,終于忍不住扭頭看向宋臨川道:“父親,今日這事,于那日不同,這回,着實不能再輕饒,還請父親好好決斷。”
那日?什麽事情?宋厭之心下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鐘婉今日心情本來挺好,誰成想會出這樣的事情,誣陷她的心肝兒,光是這一點,都足讓她氣的喘不過氣來。
鐘婉這模樣也在宋厭之的意料之內,其實心裏并不希望母親受刺激,只是……
她如今雖然能控着這宋府內宅,但宋厭之始終還是希望鐘婉能正視起自己的位置,想起自己手上的責任與權力。
她畢竟,往後是要嫁出去的,宋驚鵲雖好,可對于內宅則一竅不通,宋隐燈更是,平日就愛往外跑,對家裏這些明争暗鬥也不懂,偏生這宋香燈是個愛惹事的,又是個愚蠢的主兒。
這回是惹了她,往後若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呢?
宋香燈自己也就罷了,可不能讓她連累了整個宋府。
宋香燈心驚膽戰地看着廳內的人,面上還是強裝着鎮靜,開口辯解:“四妹莫要胡說!”
宋厭之冷哼一聲:“若不是你,還有誰?”
她頓了頓,又将話題轉開:“還有上次宮宴,你做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
宋厭之這話一出,宋香燈本就蒼白的臉色瞬時煞白了三分,她的雙肩止不住的顫抖,依舊嘴硬道:“你…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今日宋厭之鐵了心要治她,斷然不會讓她這般糊弄過去。
衆人此時抿着嘴,等着宋厭之開口,似乎其中,還有很多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你下藥到我的酒裏,卻陰差陽錯地讓洛邀月喝了下去。”她頓了頓,擡眉看了看宋驚鵲,繼續道:“致使洛邀月使計陷害大哥,差點兒入了宋府的門,你敢說,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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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驚鵲的臉色霎時黑了三分,他猛地擡頭看向宋香燈,咬牙切齒道:“你…你真是放肆!”
孫姨娘一聽這話,吓得整個人都止不住顫抖起來,宋厭之甚少信口胡言,她知曉,這個大廳內的人都會信她,即便如此,她還是不甘心地顫聲道:“四小姐…你…你有證據麽?”
宋厭之擡眉瞧了瞧臉色煞白的宋香燈,輕笑一聲道:“三姐身旁有個婢女喚阿川,不若喊她來對質?”
阿川…竟然是她!
宋香燈尖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千算萬算,沒想到被身邊的婢女給賣了…
“包括你上次私會白澤君,我都看見,我是都知曉的。”宋厭之不清不淡地說道。
白澤君…
宋香燈忽然覺得有些絕望,忍不住狠狠咬了下唇,一股腥甜由下唇入舌尖,最終又傳到了喉上。
原來…她什麽都知道,她什麽都知道!
自己被當猴兒一樣的耍,宋厭之……
鐘婉靜靜地坐在一旁,而臉上的神色卻難看的很,她略略擡眉,看向宋臨川,冷道:“老爺。”
宋臨川聞言擡頭,鐘婉頭一回露出這樣的神色。
往日他不得不迎了兩位姨娘入府,她都未曾有這般神色,如今…
宋臨川嘆了嘆氣,一張被歲月停留過的臉龐顯出一絲痛心與冷漠:“香燈,我知你心性不好,有些話我也不願多說,可我一次次給你機會,萬想不到你如今竟然是這般性子。”
“真…不堪。”
這一句真不堪如一柄尖刀深深刺入宋香燈的心頭,她猛地擡起頭,緊咬下唇也不多說什麽,孫姨娘猛地跪倒在地上,手上用力拉扯着宋香燈的裙角,哭着道:“老爺,香燈還小…”說罷,她又扭頭看着宋香燈,再一次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香燈,你快和你父親求情,和你四妹道歉。”
宋香燈不為所動,只死死地盯着宋厭之。
孫姨娘見她不聽話,連忙直起身子,一把将宋香燈從椅子上扯下,宋香燈猛地被人按在地上,柔嫩的膝蓋生生地砸青了一塊,痛覺瞬時傳來。
宋厭之瞧着這番戲碼,今日看了兩班戲,她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她看向宋臨川,淡淡開口:“父親。”
宋臨川順着聲音看着宋厭之,對上她堅定的目光,喉頭漫出一聲綿長的嘆息。
宋香燈性子差,也就罷了。
可千錯萬錯,她差一點兒害宋府的嫡子娶了那般不堪的女人,差點害了宋府的嫡女落了個水性楊花的名頭。
與白澤君串通一氣陷害他人,又将宋府的事情添油加醋說出去,險些害了宋厭之,害了宋府的清名。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宋臨川心絞不已,明明都是宋府的孩子,怎麽偏生出了這樣一個?
他擡眸看着宋厭之,又看了看鐘婉,最終将目光定在跪在大廳地上,禮儀盡失的二人。
宋臨川又嘆了嘆氣,索性站起身向廳外走去,只是經過宋香燈身側,這才頓了頓腳步,輕飄飄丢下一句話:
“往後若沒有我的允準,你便呆在府內,多抄幾遍經書,每日抄的都送到老夫人那處。”
“什麽時候改了你這性子,再說罷。”
說罷,宋臨川毫不留情地快步向外頭去,鐘婉喊了人将宋香燈拉回她的院兒裏,宋香燈無力掙紮,縱然是哭,也沒了聲兒。
她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為什麽,她為什麽總是落宋厭之一乘。
待她遠了些,鐘婉讓她宋厭之與宋驚鵲出了大廳,留孫姨娘一人呆在大廳。
宋厭之也不多說,她知道,母親,終于是想起自己是宋府的大夫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不想寫文
手:我也不想
宋厭之:噢
蒼燼:你不寫,本皇子怎麽談戀愛?
作者:......哦
☆、除夕
宋厭之自顧自回到自個兒的小院裏,宋驚鵲在出了大廳後便回了自己的院兒裏,許是沒想到自己會差點被宋香燈害到,一時間有些煩躁。
原本想安安分分過一個除夕,然而…別人偏不長眼要來惹她,不過自此後,她倒是不擔心宋香燈還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她雖然心不正,可最關鍵的,在于她愚蠢。
想到此,宋厭之無聲嘆了嘆氣,待進入自己的房間,梧桐便趕忙斟了一杯熱茶遞給宋厭之,生怕她又被凍病。
今日,是宋厭之重生來過的第一個年。
她颔首抿了一口熱茶,袅袅熱氣撲在她的雙頰,梧桐一時間看岔了眼,一瞬間還以為是雲中仙。
宋厭之一邊喝着,一邊卻在想那只白金箭羽。
她早上并沒有問他傷勢如何,護心鏡都碎成了那個模樣,看他神色依舊,想來應該是沒有什麽大礙,只是一想到有人要對他下手,宋厭之的心就定不下來。
上一世她與蒼燼并無來往,蒼珏的為人也只是略知一二,但他應當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情。用自己的箭去行刺皇子,雖然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也極大,可是…他會這麽冒險麽?
雖然她對于蒼珏了解不多,但…
宋厭之腦子亂得很,索性搖搖頭将腦中雜念甩去,梧桐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忽然引起宋厭之的注意。
宋厭之站起身來,悄悄撩開門上厚重的簾向外頭看去,正見梧桐雙手叉腰,仰頭盯着白澄,口中還在說道什麽。
白澄神色依舊,淡淡的樣子,無論梧桐如何說,都仿佛是在對牛彈琴一般,白澄就是不回應,反倒将梧桐自己氣的不行。
“梧桐。”
梧桐聞聲趕忙斂下适才的表情,轉過身乖巧地看着宋厭之道:“小姐,怎麽啦。”
宋厭之挑眉,她走出屋外靠着門框上,腦中閃過許多想法,她瞧了瞧二人,沉吟片刻道:“今日除夕,你去春雪樓買一些蜜餞幹果回來。”
梧桐呆呆地‘哦’了一聲,就準備邁步向外頭去。
“等會兒。”宋厭之見她要走連忙出聲。
“白澄也去,多買一些,一些送到瑾廬,一些送到蕭府去。”
宋厭之玩味地看着白澄微動的神色,眼角隐隐泛出一抹淡淡的笑,梧桐愣了半晌,又看了看白澄,咬了咬唇這才答應道:“好吧…”
她一臉不甘不願,白澄也似乎是一臉無所謂地跟了上去。
白澄此人是蒼燼的暗衛,梧桐也跟了自己十幾年,若是能成,對于宋厭之而言,也是了了一樁心事。
她的婚事沒問題,可梧桐的呢?
念及此,宋厭之忽然後知後覺地想到,宋驚鵲與宋隐燈如今也沒有着落…宋厭之忽然覺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又多了許多。
宋厭之擡眉看了看今日空闊無雲的藍天,日光傾瀉而下,添了一分暖意。
她回屋,又翻出昨日才開始繡的花樣繼續繡了起來。
她自重生回來,似乎很久沒有做過這些,上次送蒼燼的劍穗時,宋厭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些,她生疏了許多。
邊想邊繡,錦緞上的花樣還未成型,一時間倒有些看不出模樣來。
日頭漸漸偏西,梧桐才一臉疲憊地回到院兒裏,身後跟着的白澄倒是神情自若。
“你明明會輕功,你去送不行麽?偏要走路去,你累不累啊你?”梧桐一把将手上的油紙包放在石桌上,手撐在桌子上氣喘籲籲地看着白澄。
白澄挑了挑眉,風輕雲淡道:“小姐讓你我二人一起去,哪有讓我自己一個人去的道理?”他頓了頓,又道:“我都說了,或者我攬着你用輕功去,你又不願意,那我只能陪你一起走了。”
“——你!”
這個登徒子!
梧桐氣極,漲紅了臉扭頭看向宋厭之道:“小姐,你看他!”
宋厭之挑眉,笑着看着二人,倒是覺得這二人日後若成了,她的院兒裏,說不定會更加熱鬧。
“行了,休息會兒喝口水。”宋厭之笑着 ,也不正面回應梧桐的話。
行吧,小姐也跟着白澄那混蛋欺負我!
梧桐咬咬唇,氣嘟嘟地提着蜜餞回到小廚房裏,也不看身後的白澄。
日光漸落,換上一層淺淺銀光。
宋厭之端坐在廳內,除夕宴自然不能缺席,即便是白日被責罰的宋香燈也靜坐在一側,低着頭不言不語,宋老夫人今日戴了個藏青色繡花抹額,是前些日子鐘婉給她縫的,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桌上的人。
下人們将菜一道道布上,淨是些他們愛吃的菜式。
宋老夫人從袖裏拿出幾個小荷包,遞給宋驚鵲四人,笑着道:“今年,也希望你們平安順遂。”
“老夫人,我都多大了?”宋驚鵲不得已接過老夫人的荷包,不由失笑道。
他已弱冠之年,哪兒還需要這些壓歲錢?這些都是給厭之那些小孩兒,圖他們開心的罷了。
老夫人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眼角笑意卻更深了些,她瞧着宋驚鵲的模樣,與當年的宋臨川倒有幾分相似。
“你還未成家,就算小孩兒。”老夫人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了什麽,接着道:“驚鵲,你年歲也不小了,上次的婚事吹了也便罷了,往後可該為自己多注意些。”
她側過頭看向鐘婉與宋臨川道:“你們倆也是,不要由着他,是該成家的年紀了。”
鐘婉今日穿的鵝黃色衣裙,倒有些年輕時的風采,淺淡的妝容倒也恰到好處地将她一臉病容斂去七八分,一時間倒顯得精神許多。
她輕輕拍着老夫人滿是溝壑的手臂,笑着道:“媳婦知曉了。”
說罷,她瞧着宋驚鵲那忽然不大自然的神色,想着,日後也确實該為他打算一番。
總不能最小的妹妹明年都要出嫁了,這個大哥的婚事都沒有着落吧?
宋厭之含着笑意掃過桌上所有人,或許因着今日除夕,即便是宋香燈,她對她的讨厭也略略淺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這時候,他又在做些什麽?
…
皇宮燈火通明,下人們忙的腳不沾地,宴廳內歡聲笑語,琴音陣陣。
蒼燼百無聊賴地看着舞坊新排的舞,舞女身姿婀娜,可他卻提不起多大興趣,兀自擡首又将杯中酒一口飲盡。
太玄帝今日高興的很,連帶着清元皇後也帶着淺淡笑容,除夕之日,倒也沒有誰會不長眼的生事兒。
一曲畢,舞女款款褪去,太玄帝醉眼朦胧地瞥到蒼燼那處,見他神色淡淡隐隐約約泛着些蒼白,他側過身子問道:“老七,怎麽了?”
蒼燼頓了頓,直起身子向太玄帝拜了拜道:“兒臣前些日子受了傷,傷口還未徹底愈合,因此今日…倒是擾了父皇的雅興。”
太玄帝聽言猛地皺緊眉頭,擺了擺手示意讓樂師停了下來,他仔細看蒼燼的臉色,雖然神色似乎與以往一般無二,可那蒼白卻是斂不下,他沉聲問道:“可查到是何人所為?”
蒼燼常年在外征戰,比起郢都日日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自然是有過之而無及,而且…竟然在他的腳下傷了他,這是蔑視皇威。太玄帝念及此,臉上的表情驟然沉了下來。
蒼燼凝眉,神色猶豫。
“說。”
聽到太玄帝此般發話,蒼燼只得将目光投到二皇子蒼珏身上,聲音沉沉:“…那只射向我心口的,正是二哥的白金箭。”
蒼珏猛地擡起頭來,他看了看蒼燼,又扭頭看向太玄帝,直了直身子急切道:“父皇,此事定然與兒臣無關!”
太玄帝将目光投到蒼珏身上,只見他表情略有慌張,眸中隐隐帶着些無措。
他沉吟片刻道:“老二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
蒼珏如實答道:“前段時間,因着除夕将近,兒臣便提前一個月去了城西靈菩寺祈福,寺裏的智源大師可以作證。”
“老七。”
蒼燼低了低身子,又命人将一檀木盒子呈了上來,打開盒子,其中赫然擺着一只仍然沾着血跡的白金箭,蒼珏眸光猛地一縮。
“父皇,兒臣沒有!”
太玄帝瞧了瞧蒼燼,又瞧了瞧蒼珏,心情驟低,他重重拍了拍龍椅的扶手,冷哼一聲道:“這件事,朕明日安排大理寺去徹查,今晚不提。”
蒼珏欲言又止,卻也只得拱了拱手,舞女款款而來,樂師應聲奏樂。
蒼燼神色淡漠地瞧着面前似乎其樂融融的景象,心裏卻在想着宋府那位如今又在做些什麽。
這件事情定然會不了了之,這件事情沒有由頭,無法順藤摸瓜,根本無從查起,他都查不出來的事情,大理寺又怎麽查得出來?
何況…蒼珏雖不敢稱深得恩寵,卻也不弱。
于此…倒是蒼燼白白受了這麽一箭。
若是那日沒有護心鏡在,恐怕自己早已命喪黃泉。那人箭指宋厭之,要麽是對宋厭之有着怨恨,要麽就是篤定自己定然會為她擋下這一箭。
對方定然沒有料到自己身上帶着護心鏡,否則,那日定然會折損一個,不論是他,還是宋厭之,對于自己而言都處于不利的狀态。
在皇權鬥争裏,向來都是爾虞我詐,一步步削弱對方的勢力,貿然行刺這件事,若是留下了蹤跡,那可就真的甩不幹淨關系。
蒼珏手下的幕僚,自己也不是不知道,這般招數…當真不是他手下那幾位做得出來的。
蒼燼捏着酒杯,耳畔傳來的琴音此時卻覺得十分聒噪。
恐怕日後,越來越危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沒有卡文!
腦:親愛的你卡文了
我:...好吧
上學的你們作業多嘛?
☆、白公子
大年初一,宋厭之今日穿了新制的大紅色水光緞斜襟繡花襖裙,随意挽了個發髻綴上三兩珠花,甚少穿這般顏色的她忽然換上鮮豔的顏色,倒是讓人眼前一亮,似雪間傲梅般清麗,又似春日桃花般明豔。
她任着梧桐收拾好東西,為她圍上銀狐圍脖,又裹上雲白色鑲着絨的披風,今日比昨日稍暖了一些,可她仍舊不敢少穿一些,生怕又病了去。前些日子蕭府遞了拜帖,請她與宋隐燈今日前去玩耍。
在她的印象裏,蕭韓此人倒也剛正不阿,為人正直,蕭盈盈也生的是溫柔的性子,前些日子在春雪樓也為她說過一些話,于情于理,她都該去蕭府一趟。
待她收拾齊整,梧桐便攙着她向府門去,算算日子,她也許久未曾與宋隐燈一同出府。
宋厭之念及此,下意識地瞧了一眼宋隐燈,生的也是清麗的容顏,上門提親的人其實也不在少數…只是她都不大中意罷了。
她斂下眸光,待到蕭府時,已是一個時辰後。
蕭府與宋府相隔略遠,蕭府位置稍微偏僻了些,因此周遭行人不多,即便是大年初一,也只是隐隐約約傳來時有時無的吵雜聲,宋厭之下了車後才發現,蕭府周圍停了堪堪不過四五輛馬車,想來蕭府今日邀請的人也不在多數。
蕭府門口站着個梳着雙丫髻的姑娘,一身鵝黃,笑吟吟的樣子倒是讓人看着就愉悅。丫鬟見宋厭之,連忙邁了步子向人去,口中跟着一句:“二位宋姑娘,小姐已經在裏頭等着了。”
宋厭之倒不詫異她認得自己來自宋府,畢竟宋隐燈與蕭盈盈平日來往倒是多了些,看見宋隐燈,再看見自己,總歸是能想的到的。
她将袖中的拜帖抽出再遞與丫鬟,口中笑着跟了句:“讓你家姑娘久等了。”
“沒有沒有。”丫鬟連連搖頭,就好像一只撥浪鼓似的,又趕着解釋了句:“小姐自晨起就一直期待姑娘來,遣人來看了七八回呢。”
宋隐燈淡淡笑了笑,側過頭對丫鬟道:“知道啦,快帶我們進去罷。”
丫鬟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外頭冷的很,宋厭之又極容易受寒,吓得她愣怔一下,又讪讪笑了笑,引着二人去了內廳。
蕭府比宋府略大了些,整體布局也是雅致的很,這院子倒也能彰顯翰林院院士的品味。待進了內廳,這才發現廳內早已來了三四個不認識的別家姑娘,聊的津津樂道。
見宋厭之二人進來,談話的聲音頓了頓,下意識地将目光投到宋厭之身上,呼吸不由一滞,不過一瞬就收回目光,一臉神色自若的樣子。
她們不是未曾見過宋厭之,只是忽然見她一身紅衣,還是愣了愣。
穿雲白清麗脫俗,穿大紅豔麗無雙。
蕭盈盈見人來,連忙起身快步迎去,口中笑着道:“你們可來了。”
“盈盈,久等了罷?”宋隐燈笑着任人挽住自己的胳膊,側過頭笑了笑。
宋厭之生的極美,衆人第一眼将目光投到宋厭之身上,她也早已習慣,此情此景,倒也不覺得有多難堪。
二人落座後,衆人又開始繼續适才的話題。
“那日我偶然得見,那白衣公子長身玉立,身旁的人着一身玄色勁裝,長手拉弓,直直射下天邊的雄雁,那叫一個潇灑。”說着,藍衣女子面上露出欽慕的神情
白衣公子?
宋厭之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眼下無非就是再談論郢都裏的貴公子罷,對于她而言,倒是索然無味的很。
宋隐燈笑着跟了一句:“後來呢?”
那女子頓了頓,面上流露出失望遺憾的表情:“後來我看見那玄衣男子又連射了兩箭,一只射向天上,一只射向林中。”她歪頭想了想,又跟着道:“想來是看見野兔了罷,可惜射歪了。”
宋厭之捏着茶杯的手下意識地頓了頓,好看的眉心頓時折了道痕跡,故作好奇地插了句:“你可看清那二位公子的容顏了?”她不動聲色地又跟了句:“比之殿下如何?”
衆人不由笑了笑:“厭之,殿下絕代風華,清俊無雙,與殿下自然是比不過的,那玄衣男子長得一般,只是拉弓射箭時倒是英勇無比,不過,那白衣公子長得卻是清秀,一身書卷氣。”
書卷氣?
宋厭之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兒,她想到一個人。
女子擡手飲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接着道:“那公子的眉比尋常男子淡了些,可是眼睛卻是明亮的很,就好像天上的星子。”
“就這般,哪兒辨的出是誰呀。”另一粉衣女子笑着打趣,藍衣女子笑了笑,故作神秘道:“我知曉白衣公子的名字。”
“哦?”
藍衣女子直了直身子,似是陷入了回憶,不過一瞬後道:“我依稀聽見,那玄衣男子喚他白公子。”
衆人‘嘁’了一聲而後道了句:“這也叫知道名字呀?姓白的人不在少數,怕是你不好尋他了”
藍衣女子霎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才憋了句:“我尋他作甚?”
衆女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卻羞的藍衣女子臉上的紅暈更深了些。相比其他人的心情,宋厭之卻是略沉了神色。
白姓,書卷氣。
只怕就是他了。
想到這,宋厭之擰着眉算着時日,因着重生後許多事情都改變了,如今的情況她也把握不準,只是...恐怕一切都要提前。
念及此,宋厭之的神色更暗沉了些。
萬萬沒想到,他這般快就投了蒼珏那處,記得上輩子,他還是耗費了有一段時間才攀上蒼珏這顆大樹。
宋隐燈似是注意到宋厭之忽然暗沉的神色,側過頭低聲問道:“不舒服麽?”言語中流露着一絲擔憂。
宋厭之搖了搖頭,她略略掃視了一圈廳內的人,想了想,決定出去透透氣,丫鬟将這句話帶到蕭盈盈那處,蕭盈盈看向宋厭之的眼神裏也透着一絲擔憂之色,卻也微微颔首。
宋厭之便起身,趁着大家說的正歡,無人注意時出了廳。
外頭比廳內冷上許多,卻也讓她靜了靜心。
她順着丫鬟的指引去了蕭府的花園兒,蕭府栽了些許梅花,此時倒也開的正豔,她踮起腳嗅了嗅梅花,只覺一股清香撲鼻,倒教她清醒了許多。
宋厭之望着梅花,神色自若,而隐在披風裏的玉指卻緊緊蜷起,握的指節發白,尖銳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自掌心而起的痛覺伴着寒風逐漸加深。
白澤君…
宋厭之定定地望着一樹寒梅,眼底卻泛上一絲冷意。
…
宋府今日倒也熱鬧,上門拜訪的人也不在少數,鐘婉今日也撐着身體迎接賓客,宋臨川今日進宮拜謝皇帝昨夜賜菜,宋厭之宋隐燈出了府去,如此,宋府府裏的人今日倒算少。
即便如此,宋臨川也未松口讓宋香燈出來迎客,宋香燈仍然關在自己的小院兒裏不允出門。
她握着羊毫筆的手已經凍得發白,手上抄的經書也堪堪寥寥幾頁,她咬牙切齒地寫着字,一筆一畫裏仿佛都在表述她的怨怼。
她的屋內雖然不算冷,可如此抄了這麽久,嬌生慣養的她如何受的住?
都怪宋厭之…
念及此,她握着筆的手不禁抖了抖,一滴濃墨暈在即将抄好的紙上,宋香燈吓得一把丢開手上的筆,見到好不容易抄好的經書就此作廢,氣的她渾身發抖,雙肩也止不住的聳動。
宋香燈越想越氣,一切都拜宋厭之所賜!她一把抄起那頁紙胡亂揉成一團,用盡全力扔向窗外,卻又被緊閉的窗門彈了回來,徑直砸到她的額頭上,驚的她下意識地嗚咽出聲。
她輕柔地揉着自己的額頭,死死地盯着那一疊空白的紙,怨怼之色愈深。
一切…都怨宋厭之。
……
外頭漸漸起了風,風勢愈大,刮起一陣風吹樹葉的飒飒聲。
宋厭之伸手系緊披風領口的繩結,随後又攏緊險些被風吹散的披風,寒風刮的臉生疼生疼,她轉了轉眼珠,加快腳下的步子向大廳去,喊宋隐燈一道歸家。
風太大,想來過不久就該下一場雪,下雪後道路濕滑,馬車不易行走,到時候回去就更麻煩了些。
恰好宋隐燈也遣人出來尋她,衆人都出了大廳攏緊了披風,握緊手籠向府門那處行去。
“厭之,你可來了。”宋隐燈一瞧見宋厭之的身影,緊繃的神經這才松懈下來。
“我還想再遣人去尋你,刮風了,待會兒怕是要下大雪。”
宋厭之點點頭:“嗯,回去罷。”
說罷,她歪過頭折眉望着烏雲聚集的天空。
待二人上了車,馬車便徐徐向宋府行去。
馬車內也只比外頭堪堪暖和一些,寒風的呼嘯聲不絕于耳,就好似精怪的叫聲,令人一陣心悸。
宋厭之悄悄撩開厚重的門簾,一陣夾着雪的寒風徑直撲到她嬌嫩的臉上,瞬時一陣寒冷傳遍四肢百骸,冷的宋厭之急忙放下簾子。
今夜怕是要下一場大雪。
宋厭之暗暗嘆了嘆氣,又伸手攏緊了披風。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
☆、雪災
宋厭之今日起的比平日晚了些,她起身時困意濃濃,喚了梧桐三四聲,她這才端了水來為她洗漱。
梧桐走近屋內時多多少少夾了似冷意,倒是讓宋厭之清醒不少。
她看着梧桐發白僵硬的指節,又擡頭瞧了瞧她的臉色,驟然沉聲:“怎麽了?外頭今日這般冷的麽?”
梧桐一邊擰着布巾,一邊苦澀地笑着跟了句:“小姐不知道罷,昨夜下了一場暴雪。”
暴雪?
宋厭之接過泛着熱氣的布巾擦了擦臉,站起身來任着梧桐為她更衣。
梧桐一邊為她換衣一邊繼續道:“這雪來的猛,只怕今晚還有。”她話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卻行雲流水并未停滞三分,口中又跟了一句:“小姐這幾日切莫出門,這場大雪凍死了不少人。”
待為宋厭之系好衣服上最後一個結,梧桐直起身子,拿了披風為她包裹起來,卻還不放心,又尋了狐皮圍脖仔仔細細裹緊宋厭之細膩玉白的脖頸。
“父親呢?”宋厭之眉心折了一道痕,沉聲問道。
沒想到昨夜的雪竟然這般兇猛,郢都數年來沒遭過一次雪災。
“大人被召進宮裏了。”梧桐如實作答。
宋厭之神色瞬間暗沉下來,她沉吟片刻,當機立斷決定出府去,蒼燼身為皇子,這件事情他定然要幫着解決,她斷不能看着他自己在外頭。
念及此,宋厭之下意識快走幾步,她撩開厚重的門簾,外頭寒意刺骨,宋厭之渾身一激靈,連忙退後了幾步。
她觸着發涼的指尖,側過身子吩咐道:“梧桐,尋我的手籠來。”
梧桐雖好奇,還是翻箱倒櫃找到手籠遞給了她。
宋厭之握着手籠,口中跟了句:“喚白澄來,我要去找殿下。”她沉吟片刻,繼續道:“你尋一些珍貴物件兒,盡早變賣,換來的銀兩,一半買糧食,一半買厚被褥衣物,衣物舊一些沒事,主要保暖,盡快。”
梧桐愣了一會兒,猶豫道:“小姐,你要做什麽?”她頓了頓,後知後覺失聲道:“小姐,你要出門救濟他們?”
這可就把梧桐急壞了,天氣寒冷,宋厭之身體前些日子才痊愈,嬌生慣養的她怎麽受的住寒風暴雪?
“去做。”宋厭之淡淡吩咐了句,徑直出了門倒也不看梧桐一眼,梧桐愣了片刻,也只得去宋厭之的庫房尋一些稀罕玩意兒變賣。
“小姐,去瑾廬麽?”白澄坐在馬車頭問道。
“哪兒受災嚴重?”
“城南。”
“那就去城南。”
白澄皺了皺眉,還是依她駕車去了城南,自家主子命他保護她,如今她硬要跟着出去,他卻也無可奈何。
在車內也覺得一股刺骨寒意,困意襲來,宋厭之靠着車一側的木板上,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馬車停了下來,她這才緩緩醒轉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伸手撩開車簾,一陣凜冽的寒風吹氣她耳鬓的發絲,她的眼眶緩緩泛着一絲酸澀感,寒冷如此,只怕今年凍死的人不在少數。
眼前一片白茫茫,她剛下車時,地上踏出深深的一個腳印,好在出門前換了雙厚盆底的繡鞋,否則她一下車,雙腳都能被雪凍僵。
再向前幾步,看見一圈紅甲步兵正在收拾着什麽,宋厭之好不容易瞥見一身熟悉的玄色大氅,腳下的步子跟着快了些,口中跟了句:“殿下!”
蒼燼正與身旁的人說着什麽,驟然一聽那聲呼喊,一時間還以為出了幻覺,他略略側過身子,正瞧見一只小小的紅色身影向他小跑來,他驚訝之間隐隐又帶着絲暖意。
他快步迎了上去,待宋厭之跑到面前,他伸手撫平她微亂的發絲,眼神溫柔,口中卻責怪道:“這麽冷跑來做什麽?”
宋厭之見他無事,心安了下來,笑盈盈道:“那殿下來做什麽?”
蒼燼側過身子走回去,宋厭之亦跟在一旁。
他望着正在忙碌的士兵,眉心又折了起來,語氣略微沉重:“這場大雪來的兇猛,昨夜凍死了許多人。”他沉吟片刻:“他們正在處理已死的人,集中燒化,否則日後出了疫,可就難辦了。”
宋厭之愣了愣。
原來适才看見的,正在拾撿東西的士兵,竟是在收集屍體?
宋厭之一想到這兒,便探頭向前看去,待見到士兵擡起的僵硬發白的屍.體時,雙眸猛地一縮,雙肩止不住的略略顫抖,重生一世,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慘狀。
“回去吧,外頭涼,何況這些景象,我也不希望你一個女兒家看見。”
宋厭之聞言擡眸,正對上他帶着擔憂的眸子。
她搖了搖頭,努力平息顫動的雙肩,扯出一抹笑道:“我可以幫忙。”
“胡鬧。”
蒼燼皺了皺眉心,他頭一回對宋厭之用了這般重的語氣,倒叫宋厭之愣了愣。
“你身子比不得我們這些男兒,天寒地凍,病了怎麽辦?”蒼燼沒好氣地看着宋厭之。
宋厭之湊近一步,擡頭倔強道:“就不,你不走,我就不走。”
她知道蒼燼不會走。
蒼燼被這句話逗的瞬間氣也消了大半,只得吩咐道:“行吧,你站遠些,還要,別凍着了。”
宋厭之連連點頭,收起适才倔強的模樣,一臉乖巧。
此次出來,她雖然也是擔心蒼燼,可其中自然有更大的緣由。
上一世,郢都并沒有雪災。
這巨大的變化讓她有些不安。
她走到一處棚子裏,那正在施粥,凍的發白的乞人們連接碗的手都凍的止不住顫抖。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名門貴族日夜笙歌,想吃什麽吃什麽,而這些窮人卻連溫飽都難以保證。
忽然聽見“啪嗒”一聲,一碗清粥因着乞人顫抖的手盡數倒在地上。
白色的米粒與雪混在一起。
“你幹什麽?不知道糧食珍貴?”
施粥的步兵怒目圓睜,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乞人生吞了似的。
乞人吓得一把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中抽噎着:“大人,對不起對不起,求您再給我一碗吧,我可以不吃,可我的孩兒受不得餓啊…”
那步兵暴脾氣地揮了揮手,口中跟了句:“老子給過你,是你沒拿好,滾滾滾。”
那乞人是個女子,饑寒交迫之下早已面黃肌瘦,眼眶泛了淚水。
宋厭之一時看不下去,快步走上前去道:“我來施粥吧。”
那步兵看來人是個女子,更不怕了,他冷哼一聲:“哪兒來的娘們兒?滾一邊去。”
若是不施粥,他便得去拾撿那些死人,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
宋厭之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冷道:“那你為什麽不給她施粥?”
“我給她施過,可是她沒拿穩。”
步兵的聲音提高了些,仿佛是想震懾住她,沒成想卻引來了蒼燼。
蒼燼沉着臉走來,他冷冷看着步兵,溫聲對着宋厭之道:“厭之,怎麽了?”
這一句厭之倒叫那步兵霎時間白了臉色…誰會想到堂堂一個未來七皇妃會來這裏,吓得他趕忙側過頭向宋厭之投了一絲求饒的眼色。
宋厭之對着不步兵求饒的眼色,略略颔首,轉過頭無比天真地看着蒼燼,委屈道:“他欺負我……”
步兵拿着大勺的手猛地一抖落,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殿下,我沒有…”
仿佛适才趾高氣昂的不是他。
蒼燼眉心皺緊,淡淡道:“去領罰五十大板,滾。”
步兵煞白的臉又白了三分,一腹怨氣也只得道一聲“是”。
待那步兵遠去,宋厭之便自己持了少,裝了兩碗熱粥遞與那女人,女人接過粥後,連連磕頭,這才感恩戴德地走遠去。
蒼燼瞧着舀粥的宋厭之,笑着說一句:“你怎知道我在這兒?”
宋厭之舀了一碗粥給一個乞人,笑道:“這樣的情形,殿下定然不在瑾廬。”
“若我在宮裏呢?”
宋厭之側過頭眨了眨眼睛,一臉認真道:“殿下定然是先在外頭救濟生民,怎麽可能浪費時間去宮裏呢,宮裏那麽多大人在,可外頭的人們卻等不得。”
蒼燼一時間沒了言語,看着宋厭之的神色愈發溫柔,片刻後才緩緩道了句:“厭之聰慧。”
宋厭之聽言,握着大勺的手頓了頓,耳尖泛起一絲紅色,也不應答。
“也不知宮裏什麽時候能撥銀兩下來,這些糧食不夠的。”蒼燼瞧着那稀粥不由得一嘆。
“我已經讓梧桐變賣了一些東西,得來的銀兩去換了些被褥衣物和吃食,應該撐得下幾天。”
蒼燼聞言連忙側目,見她眉眼含笑,倒是凜冬寒雪裏極好看的一道春景。
雪災準備的東西不只是吃食衣物,只是她這般玲珑心思已然難得,尋常女兒家在此情況下,哪個不是巴不得躲的遠遠的?
也就她會這樣。
念及此,蒼燼又忍不住瞧了她一眼,伸手拂去适才飄落在宋厭之發上的枯葉,淡淡笑了一聲。
“笑什麽?”
“嗯……笑厭之聰慧。”
“……”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天的課
我好累
☆、醒轉
時至下午,天氣比晨時相差無幾,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亂了宋厭之鬓角青絲。
梧桐忙活半日,總算是采買好足量的白米與厚衣物,待她到城南天守門時,宋厭之仍站在風裏,與身側人不知說着什麽。
“小姐。”
梧桐急忙跑向宋厭之,白澄聽見熟悉的聲音下意識擡眼瞧她那處,卻見她忙的臉都紅撲撲的,宋厭之停了話側過身子往那處瞧,口中跟了句:“辦妥了麽?”
梧桐彎腰喘了會氣,斷斷續續道:“準備的倉促,應該能夠撐兩三天…”
宋厭之凝眉點了點頭。
其實這也是杯水車薪,她也好,蒼燼也好,風雪越大,死的人越多,可郢都城外的難民會越來越多……屆時,只能寄希望于朝廷。
赈災銀自古就是一塊官官争奪的油田,一層層剝削下來,能撈一大筆銀子…宋厭之擡眉瞧了瞧天色,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進棚子裏暖暖身。”宋厭之正發着呆,蒼燼向她走來,口中跟了句:“莫要病了。”
宋厭之側過頭,看着氣定神閑的蒼燼,不由詫異道:“殿下不去宮裏争一争赈災的辦事權麽?”
她不相信蒼燼會中飽私囊,可其他人會。
每個人貪一些,這些災民…怕是能活着度過這冬的人所剩無幾。
蒼燼笑了笑,伸手點了點宋厭之的額頭,宋厭之皺了皺眉,眨巴着眼盯着蒼燼。
“三哥會去,他與蒼珏對上,我倒是不懼。”
蒼夷?
宋厭之垂眸想着那日一身青袍的人影,一時間也心安下來。
蒼燼看着正在出神的宋厭之,劍眉一挑,上前一步猛地伸手将人打橫抱起,宋厭之忽然回過神來,下意識握住蒼燼的衣領,臉上迅速浮上一團緋色紅暈,她稍擡眸,正對上蒼燼似笑非笑的雙眸,嗫嚅道:“……殿下,你做什麽呢?這麽多人看着。”
“他們不敢。”
宋厭之微微側頭看向周圍,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低垂了頭,看似認真地做着手上的事。
“……”
這種時候,他們倒是有眼色的很…
蒼燼一面抱着宋厭之,一面向他的馬車走去:“你今日在外頭久了,再晚些你怕是要受寒”他頓了頓,又打趣道:“屆時我照顧你還不夠。”
宋厭之羞赧地将臉埋在蒼燼的胸口,用幾不可聞的音量道:“…哪兒需要你照顧。”
“哦?”
蒼燼低頭湊近宋厭之,他溫熱的呼吸撲在宋厭之緋紅的臉上,用僅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要本皇子幫你回憶一下麽?”
……
“…不用,殿下忙您的罷。”
蒼燼将人穩妥地放在馬車上,口中跟了句:“你白日乘的馬車簡單了些,坐我的回去,裏頭暖和些。”他揉了揉宋厭之的頭發,又繼續道:“明日不許來了。”
“我不!”宋厭之立刻反駁。
“……”
“白澄。”
“主子。”
“明日看着她不許出門,否則拿你是問。”
“……是。”
白澄扯了扯嘴角,還是應了下來,可那位主子明日若是硬要來,自己不放她出門,誰知道過幾天,會不會聽到什麽類似:殿下,他欺負我,之類的話。
早上那位沒眼力見兒的步兵,被打的現在還不能下床。
……真是兩面不讨好。
蒼燼又吩咐了幾句,眼看着宋厭之一臉不情願卻還是乖巧地進了車內,這才轉身回去,白澄瞧着站在一側的梧桐,一聲不吭地拎起她,在梧桐驚詫的呼聲下,一把将她扔進車內。
若是她病了,自己看着主子的心肝兒就罷了,還得看着她。
白澄忽然覺得,還是以前在外頭幫着蒼燼殺人做事簡單快捷的多。
迎着風雪,待回到宋府的時候,已然日暮西斜,原本凜冽的寒風愈加厲害,大雪飛揚,彎了樹枝。
宋厭之回府的時候,蒼燼仍然在天守門。
他站在那兒,看着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的乞人們,好看的眸子暗了三分。
郢都城從來沒有下過這般大的雪,甚至于整個太玄,幾十年來…這回應當是頭一遭。
蒼燼擡頭看了看天,黑沉沉的,仿佛在預示着什麽。
遠遠傳來馬車轱辘碾碎雪的聲音,蒼燼回過神來,順勢側過身子,待瞧清馬車的模樣,他這才邁步向那處快走了幾步。
“三哥,東西帶來了?”
蒼夷這才下車,他面容清俊,即便立于無邊大雪中也仍未失三分顏色,他快步朝着蒼燼去,一面颔首,一面皺着眉沉聲道:“我先帶來了一些應急的帳篷,先紮起來,免得他們今夜度不過,後續的補給明日才送來,只是…”
話尚未言盡,蒼夷擡起眸正對上蒼燼同樣深沉的眼色。
“只怕他不會善罷甘休。”
蒼燼引着人去了棚子裏,大雪紛紛落在二人的大氅上。
“他不知從何處得的消息…說父皇将事情交與你我,說明他漸漸失了聖心。”
蒼燼挑眉問道:“他信了?”
蒼夷沉聲道:“他盯着這個位子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就算這句話再離譜,只怕他也信。”他頓了頓,又接着道:“往年太子不在的時候,赈災事宜大多數都是交給他去辦,如今雪災嚴重,卻又突然将這件事交給了我,他若信,也不是沒可能。”
說罷,他忽然想到了什麽,驟然低下聲音道:“他怎麽樣了?”
提到這件事情,蒼燼也沒應答,安排好一應事宜,便帶着蒼夷上了車徑直向瑾廬去。
阮萬壑和雲涯近幾日幹脆利落地住在了瑾廬,蒼燼回來時,阮萬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逗着蒼燼府裏的一只虎皮鹦鹉。
“來,說,阮哥哥真好看。”
鹦鹉呆呆地看了阮萬壑一眼,緩緩扭過身子,用油亮的鳥尾對着他,一言不吭。
“……嘁。”
阮萬壑又伸手戳了戳它,鹦鹉瞬時轉過頭,以迅雷之速用力啄了一下他的手。
阮萬壑一時疼痛皺緊了臉,口中嘟囔了幾句平日罵蒼燼的話,又擡眼看了看那只養的白胖的鹦鹉,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他忽然氣急,堂堂六清境的少主被蒼燼折磨虐待當苦力,也就罷了……
但是他居然讓一只鹦鹉給欺負了!
阮萬壑越想越氣,索性伸手快速地搖了搖鹦鹉站立的銅杆上,鹦鹉猛地遭人一驚,連忙撲騰着翅膀往門外飛去,恰巧撞在蒼燼的懷裏。
鹦鹉瞧見主子回來,倒是極其乖巧地說了句:“殿下,殿下。”
蒼燼挑眉,伸手讓鹦鹉站在自己的指節上,淡淡地瞥了阮萬壑一眼:“你倒是無聊的很。”
“沒事幹就欺負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鹦鹉。”
???
“喂,它手無縛雞之力?”阮萬壑一臉憋屈,連忙将手上細微的傷口伸到蒼燼面前,正瞧見跟在身後的蒼夷,硬生生地将原本要說的話吞了下去,轉了個彎兒讪讪道:“三殿下。”
蒼夷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在三哥面前,你倒是乖巧了。”蒼燼嘲諷了句,又認真了神色跟着道:“他怎麽樣了?”
“在房裏,已經醒了,師兄在為他診脈。”
蒼燼聽罷也不應答,徑直向另一側走去,蒼夷倒是對阮萬壑溫和地笑了笑,又拱了拱手道:“七弟向來如此,多謝阮先生大度包容。”
……頭一回聽見有人說自己寬容大度,倒是新鮮。
阮萬壑被說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這個三殿下一看就比蒼燼那玩意兒好千百倍,他笑着擺了擺手道:“應該的應該的。”
蒼夷莞爾,拱了拱手,跟着蒼燼去了另一側。
他們進去的時候,雲涯正在為人把脈,蒼燼見此也不出聲打擾,片刻後,雲涯收回了手,一雙緊皺的眉心這才緩緩化開。
“先生,如何?”
雲涯站起身來,轉過身子旋即拱了拱手道:“殿下底子好,醒轉後恢複的也快,再修養幾日就能大好,日後再注意調理,按時喝藥,開春就能痊愈。”雲涯說話的聲音裏頭帶着一絲疲憊。
蒼燼深深地對人行了個禮,蒼夷跟着低了低身子。
“多謝先生。”
雲涯受了這禮,又囑咐道:“近些時日不可受涼,我便先退下了。”
蒼燼點點頭,待雲涯出了門後,他這才快步走到床旁,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容,神色忍不住動容。
“阿燼。”
那人勉強地扯了扯嘴角,艱難地吐出這一句話,蒼燼握着那人的手,喉頭上下動着,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出口,最終只回了句:“太子……”
那人皺了皺眉,溫聲帶着責備:“叫什麽呢?”
“……四哥。”
聽着這句熟悉的稱呼,那人緊皺的眉心這才舒展開來。
“三哥也來了。”
蒼夷笑着點了點頭,話語間帶着久違的感慨與欣喜:“你終于回來了。”
蒼風扯了扯嘴角,唇邊綻了淺淺的弧度,靜如深潭的雙眸裏帶了絲觸動。
這是他們多年後,第一次相聚。
他擡了擡纏滿紗布的胳膊,室內燭火昏黃,他一時間有些看不清,能活着再見到他們,已是萬幸。
蒼燼瞧着蒼風這般神色,最終還是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蒼風的神色驟然冷冽下來,他緩緩放下酸痛的手臂,沉思了一刻,這才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司馬耀……”
作者有話要說:
蒼燼【深情脈脈】:厭之,你可心悅我?
宋厭之【颔首】:殿下,我心悅你,可我更心悅我的小天使們。
宋厭之:我與殿下的故事完結後,作者也要開新的文了,有沒有小天使收藏一下作者?她太可憐了......
作者:厭之也覺得我可憐嘛qaq
☆、不許皺眉
“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傳來的聲音帶着些愠怒,白澤君面帶微笑地看着端坐在正廳中央神色陰郁的男人。
那男人手肘撐在雕着祥雲的扶手上,一雙鳳眸狹長而帶着冷,白面玉冠,倒是生的好看。白澤君笑了聲,那人挑了挑眉,聲音驟冷:“你還好意思笑?你別忘了你當初說過什麽。”
白澤君颔首,淡淡道:“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泊息自然記得說過的話”他頓了頓,又擡眸向那人看去:“殿下不屑做,所以泊息代而為之,正如所有人都這樣想,沒有人會認為是殿下做的。”
男人不耐地擡頭:“所以你就偷了本皇子的箭去偷襲蒼燼?”他忽然笑出聲,鳳眸冷冽:“雖然父皇相信不是我做的,可是這次的赈災權卻給了蒼夷!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麽?”
白澤君含笑不語。
蒼珏瞧着他這副模樣,更是窩火,聲音又提高了幾分:“你到底要做什麽?”
白澤君拂了拂衣袖,氣定神閑道:“正因為所有人都認為這不像是殿下的手筆,所以蒼燼那些人定然會覺得在暗處還有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他清了清嗓子,口中又跟了句:“這次的天災雖然出乎意料,可也來的正好,赈災權交給蒼夷等人,也是正好。”
“你什麽意思?”
赈災這類事情最容易獲得民心,若辦事的官員有心,那麽也可以從赈災的銀兩裏撈一大筆,是名利雙收的好差事。
這白澤君……
蒼珏擰了擰眉,忽然想到什麽,他神色驟然暗下來,他猛地沉下聲音:“本皇子雖對那東宮之位渴求,可本皇子斷然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擡眸盯了白澤君一瞬,又冷道:“就算蒼燼蒼夷與本皇子不對頭,可我也不屑去做偷襲的事情。”
身為皇子,對權力是極其渴望,可他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尊嚴。
他知道皇權鬥争之中,皇子間爾虞我詐明争暗鬥是常事,可作為皇子,鬥,也要鬥的有風度,暗箭傷人這種事情,令他不齒。
白澤君淡淡笑了笑:“泊息知殿下心系百姓,自然不會犧牲他們的生命去鬥倒七皇子黨,所以此事,泊息自有主張……那些乞人會受一些苦頭,可不會有性命之危。”
聽此,蒼珏的神色才稍好看了一些,白澤君前段日子私下見了蒼珏,說的那番話倒讓他都不由得為之側目。
只是第一件事情做的實在不光彩,好在蒼燼沒事,否則就算他坐上了東宮之位,心裏也不舒坦,對于蒼珏而言,這種手段,實在太不堪。
如今這第二件事情……
……
宋厭之今日醒的晚了些,昨夜那呼嘯的寒風擾的她一夜輾轉難眠,她的腳尖剛探出被窩就猛地縮了回去……怎得比昨日更冷了些?
過的第一個年就遭遇天災…宋厭之悶在被子裏頭無聲嘆了嘆氣,腦袋沉得很。
“梧桐。”
只聽見‘吱呀’一聲,梧桐端着黃銅臉盆夾着寒風走進,她連忙将銅盆放在桌上,又急急轉過身去将門緊緊關上。
宋厭之渾渾噩噩地起了身,梧桐連忙将披風裹在她的背後,又服侍她洗漱,洗漱後宋厭之這才覺得精神一些。
“收拾好,讓白澄送我去城南。”
宋厭之忽然意識到今日說話的聲音有些幹澀,站起身來倒了一杯熱茶入喉,這才覺得舒适一些。
梧桐皺了皺眉,看着明顯沒有休息好的宋厭之擔憂道:“小姐,今日就不去了吧?”梧桐眼瞧着宋厭之昨日站在寒風裏整整一日,鐘婉問起她來,她都不敢多說幾句。
宋厭之沉聲道:“你今日留在府裏,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受了寒。”
這幾日父親定然忙的很,母親自身不适,應當也不會親自來找她,最多就是遣人問問…她最怕的是宋驚鵲和宋隐燈過來尋她。
梧桐絞着袖子,斂眸不語,直到宋厭之投來一個目光,她這才松了口氣道:“那小姐今日莫要受涼了…”
宋厭之含笑颔首。
梧桐本想再勸說幾句,她剛想開口,就看見宋厭之淡淡的神情,硬生生地将想說出的話咽了下去。
梧桐偷偷又瞧了宋厭一眼,心裏暗暗想着。
以前的宋厭之不愛說話,性子懦弱,雖然後來性格轉變,也不受人欺負,可是…從前她對這些天災人禍是毫不在意的,每日躲在屋子裏頭,可以說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如今…梧桐心裏嘆了嘆氣,又拾綴了心情,又去衣櫃裏頭翻了幾件裏衣,把宋厭之生生裹成一個粽子。
宋厭之瞧着銅鏡裏頭的自己…
宋厭之:……罷了。
她揉了揉額頭,許是沒有休息好,今日總覺得疲乏。
待她到城南的時候,蒼燼已經在分發衣物。
當他聽見宋厭之的聲音的時候,他拿着東西的手猛地頓了頓,幻覺?
蒼燼狐疑地扭過頭,又瞧見穿的厚厚的宋厭之,眉心皺起,他将東西交給身邊的人,連忙快步向宋厭之,口中跟了句責怪:“不是不讓你來了嗎?什麽時候這般不聽話了?”
宋厭之笑吟吟地看着蒼燼,說話的聲音帶着一絲女兒家的嬌俏:“殿下,我什麽時候聽話啦?”
“……我倒不知道厭之原來這般……”
宋厭之挑了挑眉:“這般?”
蒼燼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揉亂她的頭發又順平:“這般…有主意。”
宋厭之眨了眨眼,就好似一縷潋滟春光。
看見她這般模樣,蒼燼縱然是想責怪,也說不出口,他擡眸看向跟在身後的白澄,眼神驟然冷冽下來。
白澄被盯得渾身一僵。
宋厭之來尋他的時候,其實他是極力勸阻的。
“要是你不帶我去,我只能讓梧桐去駕車了……”
這句話真真兒是戳到白澄的脊梁骨。
身為蒼燼最得力的暗衛,如今被一個女兒家脅迫,自己還不能反抗,這種感覺…真憋屈。
白澄咽了咽吐沫,似乎能感覺到自家殿下秋後算賬的樣子。
蒼燼捏了捏宋厭之的臉,口中跟了句:“還好你今日穿的厚了些,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說着,他攬着宋厭之的肩頭進了臨時搭的棚子裏。
棚子裏比外頭暖和一些,裏頭置着木炭,宋厭之剛進去,就看見那日僅一面之緣的蒼夷,他正坐在那處,手上端着一本書籍眉頭深鎖,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宋厭之進去的時候,蒼夷聞聲擡起頭來,神色溫和,閃過一絲詫異又迅速斂了下去。
“三殿下。”宋厭之朝他打了個禮。
蒼夷溫聲道:“宋姑娘進來暖暖罷”說着,他又轉眼看向跟在一側的蒼燼,唇邊綻了一抹淺淺的弧度:“宋姑娘對阿燼倒是十分上心。”
宋厭之輕咬下唇,耳尖又泛起一陣緋色。
蒼燼挑眉,握着宋厭之的胳膊坐到木炭盆一側的座位上。
“你在看什麽?”
蒼夷看了看蒼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書籍,這才笑着道:“在看徐先生的四國游記。”他繼續道:“正好看見太玄江南,有一處地方叫柳陵。”
“柳陵?”宋厭之忽然起了興趣,忙出聲問道:“我只聽說過金陵…這柳陵又是何處?”
蒼夷含笑點了點頭,他繼續道:“柳陵與金陵可不一樣…金陵景致優美,好山好水,人傑地靈,繁華與郢都不相上下,柳陵相比金陵也不遑多讓,可是卻不如金陵繁華。”
他頓了頓,又接着說:“倒像是個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
宋厭之忽然起了羨慕之意,她倏地想到了什麽眉心略折了折:“可是世外桃源被寫在了書上…那現在豈不是很多人都去了柳陵?”
蒼夷搖搖頭:“我也不知,我未曾去過。”
蒼燼瞧着說話的二人,心裏升起濃濃的不悅,他側過身子忽然說話:“餓不餓?想吃什麽,我讓白澄去買。”
蒼燼這麽一說,宋厭之倒覺得自己有些餓,早上出門忘記用膳,她點了點頭,轉了轉眼珠道:“蜜棗……”
蒼燼含笑點頭,正想說些什麽,忽然有個人撩開棚的簾子,沉聲道:“殿下…”他看了眼宋厭之,欲言又止。
“說罷。”
“二殿下帶人過來了。”
蒼燼擰眉,蒼夷道:“知道了,你先退下。”
“蒼珏過來幹什麽?”
蒼夷沉吟片刻,緩緩道:“大概…是想搶一份功勞罷。”他站起身來,繼續道:“我先出去看看。”
宋厭之坐在蒼燼身側,待蒼夷出了棚子後,她猶豫一瞬,還是伸手揉了揉蒼燼的眉心,蒼燼詫異地看着宋厭之,溫聲道:“怎麽了?”
宋厭之收回自己的手,一臉認真道:“不要皺眉,我不喜歡看你皺眉。”
蒼燼生的好看,鳳眸冷冽,可看着她的時候又帶着一絲柔情,在外人看來,他是冷漠如冰,可在她看來,卻是眉眼含情的玉面郎君。
蒼燼含笑颔首,他伸手握住宋厭之的手,宋厭之的手因着木炭的原因而暖和,一股溫熱從她的掌心傳來,小手細膩柔嫩,想用力握緊,卻又怕自己手上的薄繭弄疼了她。
他正猶豫着,宋厭之卻自己握緊了蒼燼的掌心,認認真真看他的樣子,讓蒼燼心裏不由一顫。
蒼燼勾了勾嘴角,唇邊綻了一抹淺淺的弧度:“好。”
宋厭之看着他這般模樣,心裏這才舒坦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宋厭之:你別皺眉,你最珍貴
蒼燼:??...!!!
俞蓬舟:厭之哪兒學的騷話??還這麽老套??【疑惑】
今天有些事情,更新晚了嗷,抱歉!
☆、難民
蒼珏剛從馬車上下來,蒼夷向他迎了上去,拂袖拱手面帶微笑道:“二哥。”
蒼珏快走幾步連忙扶住他的手,一面同他走向棚子那處,一面又笑着跟了句:“父皇把這件事情交給了你,可畢竟這麽大的事情,我恐你應付不來,特地來看看。”
蒼夷含笑不語,蒼珏帶來的人忙着去布置一應事宜。待進了棚子裏,就瞧見宋厭之手上正拿着個蜜棗,聽到厚簾被撩開的聲音,宋厭之的動作不由頓了頓,蒼燼一見來人就站起身來,口中跟了句“二哥”,宋厭之聞言連忙也站起來,朝蒼珏打了一禮。
“這就是宋姑娘罷?”蒼珏一面笑着說話,一面又不動聲色地打量。
白澤君為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明面上說朝着宋厭之的那一箭,篤定蒼燼一定會為她擋箭,如今看來…蒼珏眸光裏閃過一絲暗沉,随即又恢複成原先那般溫潤的模樣。
恐怕這白澤君是公報私仇,可又偏打着為他做事的由頭。
他從前只是聽說過宋厭之的名頭,單是一句天煞孤星,蒼珏就對這個人沒有多少好感,後來也未曾見過…本以為生的是一副令人憎惡的模樣,又或是絕世容顏妖媚惑主,今兒頭一回看見,沒成想竟是生的出塵清麗的樣子。
宋厭之似乎感受到人打量的目光,一時間有些不适,口中卻仍然恭敬地應道:“是的。”
蒼燼略上前一步,恰好擋住宋厭之的身形,他難得笑着道:“二哥怎得來了?”
“怕你和三弟忙不過來,帶了些人幫忙。”說着,蒼珏朝着裏處走了幾步,順勢坐了下來,目光又定在桌案上的一本背着放置的書籍,他‘咦’了一聲,伸手拿過那本書,草草看了幾頁,又翻道書面上,念了一句:“四國游記…”
他笑了一聲:“這是三弟的書罷?”
蒼夷溫聲應了一句“嗯”,口中跟了句:“我閑來無事,就看看這些閑書,與二哥不同,二哥心中有胸壑,自然沒有看過這些。”說着,他坐到了蒼燼身側。
“哪兒有,這些書算不得閑書,也是有意思的很。”
宋厭之抿緊了唇端坐在那處,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蒼珏,又斂下了眸子。
白澤君曾經害的她家破人亡,這蒼珏也是推波助瀾…宋厭之又咬緊牙關,盡量維持着平靜的神色。
二人明面上說話和和氣氣,其中的意思倒是不淺。
裝着友好,也不知他們到底累不累。
蒼燼瞥到宋厭之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伸手拿了個蜜棗放到她手上,低聲道:“別怕。”
蒼珏看到二人的互動,笑了幾聲又打趣道:“倒是頭一回看見七弟對一個女子這般上心。”他頓了頓,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溫聲道:“我在此,恐怕宋姑娘也不自在,這樣,我就先出去看看他們做的怎麽樣…”
“那我也同二哥去看看。”
蒼珏驟然聽見蒼夷溫聲說了一句,神色頓了頓,又挂起一個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颔首道:“那就麻煩三弟同我走一趟了。”
說着,二人互相禮讓了一番,這才出了棚子。
宋厭之看着被人撩開的布簾又恢複了平靜,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将手中的蜜棗塞入口中。
“剛剛是不是有些怕了?”蒼珏倒了一杯茶水,将杯盞遞到她手上,宋厭之吞咽口中蜜棗的碎渣,又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這才回道:“有一點……”
蒼燼笑着捏了捏她的臉,溫聲道:“要是怕了,你就回去。”
“我不。”
“……”
蒼燼正想說些什麽,忽然有人撩開了布簾,聲音帶着一絲氣促道:“殿下……來了好多難民,都是從周邊的村莊來的。”
“我知曉了。”
那人聞聲便彎了彎腰退出了棚子。
蒼燼囑咐了一句便快步出了棚子,宋厭之沉吟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外頭突然多了許多人,聲音嘈雜,惹的宋宋厭之腦子忽然懵了一下,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額頭又隐隐有些疼痛,片刻後才覺得舒适許多。
“太玄從來沒有過雪災,我們只能來郢都救命了……”
“是啊…我家裏人都已經死了大半。”那人說到這兒忽然頓了頓,又傳來啜泣的聲音。
宋厭之來不及顧着自己身體的異樣,快步走上前去。
一排排步兵圍在外頭,将前來避難的人們隔在了外面,蒼夷難得皺了皺眉 ,上前幾步放聲道:“別怕,朝廷會幫助你們度過難關,現在排隊來領食物,不要推搡,不要擠,都有!”
人數太多,蒼夷的聲音仿佛一顆石子沉入了無盡大海,激不起一朵浪花。
蒼燼見此,神色猛地沉了下來,運了一絲真氣沉聲道:“都給我安靜。”
人們被聲音鎮的一時間沒了言語,小心翼翼地擡眸看向蒼燼,見他神色冰冷 ,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沒了言語,只得安安分分地去排隊。
蒼燼見此,這才緩了口氣,他側過身子看見站在一旁的宋厭之,眉心更加深鎖,快步走到她身側,低下聲音道:“不願意回去的話,就乖乖地呆在棚子裏。”他說完這句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重了些,随即又軟下聲音道:“外頭人多,怕你受不了,乖。”
宋厭之皺眉看着勉強維持好秩序的場景,又看了看蒼燼嚴肅的神情,縱然心裏有再多思量,此刻也只是“嗯”了一聲,轉身回了棚子裏。
總覺得……今日這件事情,恐怕不簡單。
宋厭之一時間想不到背後的怪異,索性回了棚子裏,她知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