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回入宮,宋厭之也比別人顯得輕車熟路了些
意了,臉色忽然沉了些,冷聲道:“不想就算了。”
“想!”白澄話音剛落梧桐就趕忙接了話上去,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澄,甚少接觸女人的他一時間又覺得有些不适。
“你教我,我以後就待你好些,不欺負你。”梧桐思索片刻,笑着道。
“……”
梧桐這人腦子着實笨了些,好在她的主子聰慧待人和善,不然像她這樣的奴婢,也不知道被人欺負嘲笑成什麽。
也不想想,他可是殿下身邊武功最高強的暗衛,怎麽會任她欺負呢。
白澄暗暗嘆了口氣,指望她能發現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該等到猴年馬月。
他瞧了一眼自顧自高興的梧桐,好在,他等得起。
……
宋厭之覺得自己說這話就是個錯誤!
她也沒能料想到他會這樣答話,這樣的氛圍,讓她有些坐立不安。
得到想要答案的七皇子顯然心情極好,他松開握着的手,彎眸笑道:“還吃麽?不吃的話,我帶你出去走走。”
宋厭之聽到這句話,忽然想起剛剛蒼燼走進來時說的那句話,她手上仍然拿了幾個蜜餞塞到嘴裏,溢滿口腔的甜味蔓延到她的表情上,她含糊着問道:“你剛剛說我只知道吃吃吃?”
蒼燼笑着點點頭:“難道不是麽?”他伸手将宋厭之嘴邊的糖屑擦去。
宋厭之的心驟然跳快了許多,仍然嘴硬道:“當然不是!”
“好,你說不是,那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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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厭之停下了咀嚼的動作,将口中的幹果咽下,又清了清嗓子,認真地看着他:“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不出門?”
她臉上又浮現一縷紅色,卻也不扭捏地問道:“也不來看我?”
連我很想你這類的情話她都說出口,更何況,只是問一句他怎麽不來看我。
宋厭之忽然覺得,長此以往,她的臉皮一定會變厚許多。
蒼燼頓了頓,笑了幾聲:“年關很忙,我有很多事情處理。”說罷,他似乎是想到那些尚未處理好的事情,眉心又折了起來,只是一瞬卻又平展開來,他放松了表情,如剛才一般:“不得已冷落你這麽多天,難為你了。”
“……沒,沒有難為。”
“哦?”蒼燼挑眉,靠近她低聲問道:“那是誰日日夜夜想着本皇子,最後還是忍不住來我的瑾廬找我來了?”
“……不是我”宋厭之矢口否認。
蒼燼揶揄道:“不是你,那又是誰?”
宋厭之心裏一橫,忙将白澄推出來當替死鬼,她神色堅定道:“是白澄,他說幾日不見殿下甚是思念。”
“……”
“我再也不想見到他。”蒼燼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這人一臉說謊也不臉紅的樣子。
行吧,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
宋厭之接着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是不是我不來,你就不出門,也不來看我?”
蒼燼頓了頓,繞着回答了一句:“忙完肯定會去見你,怎麽可能不見你。”
宋厭之眸光一沉。
這意思就是,不忙完不出門,她擡頭看着蒼燼,臉上雖然擺出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要處理的事情恐怕不太簡單,以他的能力都需要悶在書房裏這麽多天。
“那你今天下午就不要再忙了,同我出去放紙鳶罷?”宋厭之忽然起了這個念頭,今日日頭好,也沒有那麽冷。
本想着是等開春天氣暖和了些再去,可是她實在看不得他今日也要悶在書房裏頭,去處理那些永遠處理不完的事情。
蒼燼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心裏在想着剩餘的事情,又不經意看見她期盼的眼神。
他嘆了口氣,道:“好,都依你,都依你。”
作者有話要說: 想讓宋厭之和蒼燼天天約會quq
我已經了開學了。。我好苦。
蒼燼:有沒有想我?
宋厭之:......沒有!
蒼燼:嗯?
宋厭之:...行行行我想你了。
☆、都給你
郢都東南有一處林子,雖樹木稀疏,然而白衫卻能四季常青。
蒼燼今日正帶着宋厭之去那處放紙鳶,他與宋厭之先行,白澄梧桐被宋厭之遣回府取些東西。
宋厭之從前常坐蒼燼的馬車,如此一來二去,此時坐在蒼燼的馬車裏倒也不生疏扭捏,平日做什麽,就做什麽。
蒼燼斜靠在金絲靠墊上,看着吧唧吧唧啃着蜜棗的宋厭之,心裏着實無奈的很。
“慢點吃,莫要噎着了。”蒼燼直起身子向前傾了些,斟了一杯熱茶遞到宋厭之嘴邊,宋厭之伸手正想将茶杯接下,卻見蒼燼捏着茶杯的手又向後移了些,宋厭之的手就這樣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只得讪讪地放下手。
蒼燼這才又将茶杯遞到她的唇邊。
宋厭之哪兒還能不明白蒼燼的意思?也不多推辭,探頭抿了一口,将茶水活着蜜棗碎咽了下去。
放在以前,她哪裏敢想,自己生病被皇帝最重用的皇子照顧一晚上,現在又被他喂茶?
若不是這些日子,他這樣的事情做的多了些,她定然也不敢相信。
宋厭之歪頭想着,若是讓那些傾慕他的人知曉,她們心裏至高無上,霁月風光的七殿下蒼燼,如今為了一個女子低了身段,放了架子,不知臉上會是何色彩。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笑什麽?”蒼燼用大指指腹将宋厭之唇邊的水漬輕輕擦去,看她一臉笑意,不知在想些什麽的樣子倒是頗為有趣。
他的未婚娘子,怎麽這麽可愛?
宋厭之低下頭看着蒼燼這副溫柔的模樣,心裏一顫,轉了轉眼珠,這才緩緩開口道:“我在想,若是讓那些傾慕于你的女子知曉你這般待我,指不定氣成什麽樣呢?”宋厭之扭了扭腰肢,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在靠枕上。
“我待你好嗎?”蒼燼勾了勾唇,重複一遍:“厭之覺得,我待你好嗎?”
宋厭之一聽這話便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她瞧着眼前這人,與那日在正玄大街上第一次見到的他截然不同。
那時正是他從關外回來,身上披着風沙與滄桑,眼神冷漠而清明,她在一旁看着,明明與他相距不遠,而她那時候第一眼卻覺得,她在茫茫大地,而他卻高處雲端。
後來她覺得,她似乎也到了雲端,可擡頭看他的身影,這才發現,他高至寒宮。
永遠那般可望不可及。
如今,她又覺得,他正站在他的身旁,一同踩在太玄松軟的土地上,低頭與她呢喃細語。
蒼燼瞧着她又飄了神思,雙眸微暗,這才沉沉開口:“不,還不夠。”
宋厭之被這句話拉回了思緒,她歪頭詫異地看着蒼燼,張了張口卻也一字未發。
“我要給你最好的,你想要的,都端到你面前送給你。”他頓了頓,身子前傾湊近宋厭之,忽然伸手将她的頭溫柔地按在他寬闊的肩頭:“可如今,我還沒辦法給你最好的,你最想要的。”
宋厭之感覺蒼燼驟然用力攬緊了她,耳邊又傳來他低沉悅耳的聲音。
“我如今給你的,別人也能給你,所以我要加倍對你好,起碼讓別人比不上,等我有能力,再将你最歡喜的,世間最珍貴的,雲中月也好,夢中花也好,都捧着送到你的面前。”他深深嗅了嗅宋厭之身上淡淡的花香,繼續道:“只要你要,我都拿來給你。”
宋厭之忽然被他攬在懷裏,一顆心本就跳的極快,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說些,或者說此時此景該做些什麽,又被他這一番話暈了腦子。
她腦海裏第一閃過的念頭,不是感動,不是欣喜,而是……
他哪兒學來的甜言蜜語……?
若不是他傳來的灼人的溫度,和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她差點誤以為是白澤君上身。
白澤君說這些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雖然疑惑,但她心裏對于這些話還是有了極大的觸動。
宋厭之垂眸看着他衣服的後背上繡了一只傲然雲中的丹頂鶴,忽然發現,其實,還是很歡喜他說這些的。
宋厭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任着手上的蜜棗滾落在馬車裏的毛毯上,緩緩抱住蒼燼寬闊的背。
“好呀。”
兩人這般僵持不動,宋厭之心裏百轉千回,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緩解當下這般氛圍。
車外忽然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打破二人這般尴尬的氣氛,宋厭之覺得,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殿下,到了。”
蒼燼這才松開手,将适才的情緒一一斂下,恢複以往的清明與冷傲。
他是太玄的七皇子,縱有萬千柔腸,也只許宋厭之一人曉得,展現給其他人的,只能是冷漠孤傲,不近人情的蒼燼。
蒼燼率先下了車,宋厭之調整好情緒也起身向車外走去。
她撩開簾子,正撞見蒼燼那雙蘊着一絲溫情的鳳眸,他擡起手伸到宋厭之面前,宋厭之也不忸怩,伸手輕輕握住那只比她溫熱許多的手,蒼燼略略用力,她便安安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此處寬闊,又不似城內一片雪白,稀稀疏疏的白衫綠意盈盈,乍一看還以為冬去春來。
宋厭之看的心裏歡喜的很。
白澄同梧桐後一步趕來,宋厭之見梧桐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疑惑問道:“梧桐怎了?這般表情?”
梧桐一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踏着小步子跑上前告狀:“小姐,這人胡鬧!”
宋厭之這便奇了,蒼燼也跟着探來一道目光。
他們知道白澄做事向來妥帖。
白澄冷着臉,待梧桐一通亂說完畢後,這才緩緩開口:“你要我先用輕功去找小姐,可是這紙鳶本就是容易壞的東西,若我用輕功先行,自然能很快就到,可是這紙鳶定然受不得風而散架。”
梧桐氣的臉都略略漲紅,自知辯不過她,只得扭過頭氣嘟嘟道:“小姐!”
宋厭之側過頭與蒼燼對視一眼,兩人心裏都有了思量。
宋厭之笑吟吟地看着兩人,越覺得般配,她笑道:“好了,這點事吵什麽?”
梧桐一時被噎住了話,心裏再有不适,也不能當着二位主子的面前吵起來,只得瞪了白澄一眼,哼了一聲,從白澄手裏奪來紙鳶,踏着小步子向宋厭之跑去,殊不知身後白澄到底是以何目光看她。
蒼燼看着那蝴蝶紙鳶,眼角笑意更甚,他伸手捏了捏紙鳶,宋厭之側過頭看着蒼燼這模樣,心底更是喜悅三分。
許是冬日見春光,這才讓她心底泛着蜜。
宋厭之雖然詫異蒼燼居然不會放紙鳶,一邊還是身體力行地教他,紙鳶乘着風漸漸飛上雲端,當真就好似一只翩翩欲飛的蝴蝶。
蒼燼站在宋厭之身後,按着宋厭之的指使拉扯着線。
他從小舞文弄墨,舞刀弄槍,學時政管理,懷家國天下。
這些尋常人家的樂趣,他從小就未曾體會到,頭一回放紙鳶,倒是讓他覺得新奇的很。
梧桐就算再看白澄不順眼,此時也只得和白澄一道去了別處。
紙鳶越飛越高,宋厭之忽然想到了上輩子。
她跟着白澤君,陪着他從一無所有,到他成為蒼珏麾下最得力的部下。
她伴在他身邊,就好似這只紙鳶一般,看似越飛越高,可是始終在風力飄搖無依,只要一陣狂風暴雨,就能讓這紙鳶從天際落入地上,再也沒有起身的可能。
蒼燼沒有注意到宋厭之此刻微妙的神色,他手上仍然重複着拉線放線的動作,心裏卻在想着未處理好的事情。
忽然,一只穿雲箭直直射向高飛在天上的紙鳶,紙鳶從天上緩緩落下,各自思量的二人陡然被這一變故拉回了思緒。
宋厭之臉色煞白,突然覺得那被人射下的紙鳶就是自己。
蒼燼冷着臉,他低頭看着宋厭之,忽然發現她的臉色極差,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其恐怖的事物一般。
“厭之?”
蒼燼一聲聲喚着宋厭之,宋厭之雙眸失了平時的靈動,對蒼燼的呼喚充耳不聞,她忽然向紙鳶落下的地方奔去。
“厭之!”
蒼燼高聲喊了宋厭之一聲,她卻恍如未聞,蒼燼連忙提起真氣,腳尖輕點,幾乎一瞬間就來到宋厭之身側。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破空的音裂聲,蒼燼一時間推不開宋厭之,下意識地擋在宋厭之身前。
那只利箭直直地刺入蒼燼的胸口,宋厭之遭此一吓,忽然回了神。
蒼燼強撐着站起身來,他一手捂着心口,向來淡漠自信的臉上未曾流露出一絲疼痛之色,殷紅的血緩緩漫開,浸透蒼燼的衣裳。
“殿下!”
宋厭之失聲尖叫一聲,連忙擋在蒼燼身前,想要看一看被他擋住的傷口,蒼燼一把抓住宋厭之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後。
他警惕地觀察着四周,一邊慢慢向林子退去,将後背抵在樹幹上,宋厭之被他壓的動彈不得。
這是……怕敵人再來一箭,傷了她。
宋厭之眼角泛酸,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她咬着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此時危險,他不能讓他分心。
白澄自宋厭之尖叫時,匆匆囑咐梧桐一句:“別出來礙事。”朝着蒼燼的方向奔去。
蒼燼看着白澄前來,這才略略安下了心。
他以為,在郢都,在太玄帝腳下,沒人敢這般放肆。
蒼燼冷了眸,眼神裏漫着一絲狠厲。
白澄迅速搜遍周圍,最終跳到蒼燼面前,單膝跪下:“主子,人走了。”
蒼燼一聽人走,緊繃的神經卻未放松下來。
宋厭之這時才忍着哭腔,顫抖着道:“他……他受傷了,你快救救他。”
白澄不敢上前動作。
箭入心口,不能輕移拔箭。
蒼燼向前踉跄幾步,宋厭之這才得以從他身後出來,她握着蒼燼的胳膊,眼裏還止不住的落淚。
真好看的眼睛,怎麽能哭呢?
蒼燼低低笑了笑,伸手拭去她眼角的熱淚:“別哭了,沒事。”
宋厭之咬唇,淚水卻更加洶湧起來。
她從不知道,原來她是一個這樣愛哭的人。
“小姐,這附近有醫館,我們先帶殿下去那稍微處理一下。”
宋厭之連忙點頭,一把抹去滿臉的淚水,用力扶着蒼燼的胳膊,帶着些哭腔道:“好,好。”
說罷,二人扶着蒼燼上了馬車。
蒼燼略略側頭,發現宋厭之仍然雙眼含淚,眼角泛着紅。
他從前覺得,以前在關外厮殺,冷鐵劃過他的身體,算不得痛。
可為什麽,看到她一副楚楚落淚,明明心裏難過害怕的緊,卻還要強撐着的模樣。
當真是......痛到了他的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很晚才更quq抱歉
明天正式上課了,,能不能日更呢【陷入深思】
收藏掉了。。難受orz
騷話小王子上線
☆、你保護了我
不多時,一家破舊的小醫館出現在眼前。
宋厭之霎時皺了眉頭,她扭過頭看着白澄,詫異道:“這樣的醫館……”
“先給殿下止血,我身上沒有藥。”白澄神色堅定地看着越來越近的醫館,宋厭之見此也止了嘴。
她緊緊扶着蒼燼的手臂,壓的自己胳膊有些隐隐發麻,宋厭之擡頭看向蒼燼,臉色略微蒼白而神色不變,仿佛沒有人能讓這位名滿太玄的七皇子皺一絲眉頭。
“無妨。”似是看出宋厭之的心事,蒼燼出聲安慰道,被握着的胳膊反手抽出,緊緊握在宋厭之的手上。
“喲喲喲,怎麽了這是?”
聽到門外的動靜,從醫館的木門裏走來一白須老者,布衣褴褛。
白澄眼睛一縮,見到人這副窮酸樣,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個錯誤,待他還在思索當中,蒼燼率先發了話:“老人家,你這可是醫館?”
老者捋捋胡子,容顏雖老,可一雙鷹眼仍舊犀利的很。他側過身子,白澄會意,将人攙扶進去。
醫館甚是簡陋,白澄霎時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先去那好好躺着。”老者匆匆交代一句,便去裏屋的架子上翻翻找找,發出窸窣的聲響。
白澄低聲道:“殿下,這裏的條件……”
“無妨。”蒼燼淡淡的神情,仿佛受傷的不是他一般,看見他這般神情,宋厭之的雙肩止不住的顫抖。
他不疼麽?
宋厭之幼時摔了一跤,膝蓋瘀青,疼的她哭了許久,明明受了那麽嚴重的傷,血都止不住。
怎麽會不疼呢?
感受到身旁人的情緒波動,蒼燼擡了擡眸,低低笑了笑,捏了捏宋厭之的小手,依舊是淡淡的一句:“無妨。”
老者捧着一堆東西從裏屋出來,看着蒼燼這氣定神閑的模樣,忍不住氣道:“你倒是精神好,頭一回見到受這麽重的傷還能說話的。”
蒼燼淡淡道:“老人家過獎。”
老者不耐地揮了揮手,抖着胡子道:“行了,你們都出去,我要為他拔箭了。”
白澄臉色登時黑了下來,看向老者的眼神也愈加犀利起來。
蒼燼第一時間就發現白澄的神色,他看向白澄,不容置疑道:“白澄,帶着厭之出去。”
宋厭之忽然聽見自己也要出去,連連搖頭就好似一只撥浪鼓,她語氣堅定道:“殿下,你是因我受傷,我不能……”
蒼燼斂斂神色,唇邊綻了一抹淺淺的弧度,少有的玩世不恭的語氣道:“厭之,我們還未成婚……”
宋厭之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老者不耐煩地打斷二人的話,瞪大了眼睛吹着胡須道:“還治不治?”
宋厭之擔憂地看了眼蒼燼,又看了看老者,只得站起身來,向老者福了福身道:“拜托老人家了。”說罷,她便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屋外。
在她關上房門的一瞬間,蒼燼的表情瞬時崩不住,臉色又白上三分。
老者看到他這副模樣,暗暗嘆了嘆氣,他一邊解着蒼燼的衣裳,,一邊道:“你倒是柔情的很。”
蒼燼聽罷,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多謝無先生。”
老者冷哼了一聲,看着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也不多說什麽,手腳麻利起來。
宋厭之站在房門外,望着日頭漸漸西斜,心裏的愧疚席卷而來。
她如何不知,蒼燼是故意将她遣出去,怕她看見。
白澄和梧桐頭一回站在一起卻不多說話,一個時辰就如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當裏頭傳來老者的聲音時,宋厭之反應極快,一把推開那搖搖欲墜的木門,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蒼燼身旁。
老者見此,嗤笑一聲,感嘆一句現在的人真是恩愛,羞得宋厭之煞白的臉也浮上一團紅暈,老者随後便匆匆收拾了東西,徑直出了房,順手将白澄等攔在門外。
白澄向裏頭瞄了一眼,見自家主子似乎神色好了許多,這才放下心來,對老者深深的彎了腰抱拳作揖:“多謝。”
老者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說什麽,徑直坐在醫館外頭的一個大石頭上,不知在思量什麽,神色間隐隐有一絲凝重。
宋厭之見蒼燼身上纏着白布,又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蒼燼見她此番梨花帶雨,忽然有些手足無措。
他擡手摸了摸宋厭之的頭,經此一事,宋厭之梳的齊整的發髻也略略散亂。
“別哭,我好着呢。”
宋厭之瞧着那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努力平息淚意,顫抖道:“都是我……硬拉着你來放紙鳶。”
如今紙鳶沒了,他也受了這般嚴重的傷。
“有人想對我下手,就算你不帶我出來,他們也有別的機會。”說罷,蒼燼的眼神驟然狠厲起來,就好似凜冬裏一把沾了熱血的冷鐵。
宋厭之握着他的手,心裏依舊是無盡的自責與愧疚。
蒼燼不動聲色地斂去眼神裏的冷意,略低頭看着宋厭之,聲音柔和悅耳:“厭之不必自責,你保護了我。”
聽此,宋厭之詫異地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他,蒼燼見她不明,無奈笑了聲:“怎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見她仍舊不解,蒼燼艱難地擡了擡手,将擱在一旁,中間破了個大洞的護心鏡拿在手中。
宋厭之雙眸驟然一縮。
那是她好些天前送的護心鏡,她本以為,他不會用。
看着那護心鏡半晌,宋厭之朱唇輕啓,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蒼燼大指指腹輕輕摩挲已然破損的護心鏡,用着極其溫柔的語氣緩緩道:“厭之,你保護了我。”
宋厭之愣怔半晌,許久才喃喃開口,細若蚊音:“我以為你不會用。”
蒼燼笑了笑,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忽然木門從外頭被人打開,只見白澄神色冷漠,手裏拿着那只箭,他定在蒼燼幾步遠,語氣冷淡道:“主子,是白金箭羽。”
蒼燼伸手,白澄連忙将箭遞給了他。
他摩挲着箭杆,最終将眼神定在末尾白金相間的箭羽上,眼神驟然一冷。
太玄皇子的箭各個不同,箭羽的顏色,象征着每個人的身份。
蒼燼是為黑金色,而這白金——
二皇子蒼珏。
宋厭之一聽到那白金箭羽就想到了他。
前世是蒼珏放火箭燒了宋府,一道道白金纏着赤紅色直直射入宋府,驟然火光沖天。
那場景,直到現在還常常出現在她的夢裏。
當真是一場噩夢。
如今在見到這白金箭羽,宋厭之埋沒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也一點一點浮現起來。
舒适的日子過的久了,宋厭之險些忘記自己是重生回來,也差點忘記自己身上的責任。
此番蒼燼回京不久,蒼珏便着急動手了麽?
宋厭之冷哼一聲,她緊緊盯着蒼燼手上,那只沾着蒼燼心口血的利箭,腦海裏回憶着前世的記憶。
蒼燼注意到宋厭之此番神色,臉色驟然一沉。
他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
他輕咳一聲,宋厭之驟然恢複以往的神色,疑惑地擡起頭,焦急道:“是不是有什麽不适?我去外頭給你燒水。”
蒼燼颔首,待宋厭之出了門,蒼珏伸了伸手,白澄忙向前一步,伏下身子側耳聽着蒼燼的吩咐。
蒼燼摩挲着護心鏡,一雙好看的鳳眸晦暗不明,片刻,他才緩緩開口道:“替我查查,蒼珏可是對厭之做了什麽事?”否則,她不應該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據他了解,她應該沒有結識蒼珏的機會,又哪來的怨恨?
一想到這兒,蒼燼的神色驟然冷下,眸子裏泛着兇狠而厲的光,就好似一只盯緊獵物而蓄勢待發的猛虎。
白澄雖心裏疑惑,但還是點頭。
休息片刻後,日頭早已暗淡下來。
一行人這才向城內行去。
宋厭之一路上鮮有的少話,一直都在走神,蒼燼看着她這般神情,心裏雖疑惑,卻沒有出聲打擾。
蒼珏的目标現在轉移到他身上,那麽,宋厭之也跟着不安全了。
蒼珏神色淡然,看不出一絲波動。
待看着宋厭之進了宋府,蒼燼這才開口道:“去阮府。”
宋厭之回來得晚,梧桐一到院兒裏就忙着給她準備熱水洗漱,宋厭之坐在院兒裏,任着夜晚凜冽的寒風吹打她嬌嫩的臉龐,風愈大,刮的她臉生疼。
其實她今日累的很。
宋厭之受着冷風陣陣,秀眉深鎖。
她前世并沒多接觸蒼珏,只能依稀靠着從前竊聽白澤君與人的談話,以及偷看密信,來推測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她擡頭看了看,今夜雲沉而無月。
仿佛實在預示着些什麽。
梧桐忙裏忙外,待一切準備妥當後,見她就這般坐在冷風中,吓得她連忙将人哄進屋內。
好不容易病才痊愈,若是再受寒一回,可真難辦了。
宋厭之一進屋裏,就感受到陣陣暖意。
木桶上飄着袅袅煙霧,宋厭之任人除了自己的衣物,水溫正好,一股暖流傳遍四肢百骸。
緊繃的神經這才緩緩放松下來。
她瞧着水裏那若隐若現的玉白色,心裏一陣悵惘。
不能再放松下去而忘了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藍受
☆、拜訪
夜涼如水,濃雲層層疊疊,遮住了一隅月光,零碎雪花緩緩飄落。
萬家寂寂,卻獨有一家燈火通明。
夜近三更,蒼燼卻未回瑾廬,阮萬壑跟在他身側,二人站在屋外,靜靜看着雪花漸成洶湧之勢,想來待天光大亮,郢都城內一片銀裝。
“你傷未好,站在外頭沒事嗎?”阮萬壑忍受不了這安靜的氛圍,率先開口打破了靜谧,他側過頭草草瞥了一眼蒼燼的心口處,蒼燼到阮府時雖然傷口稍微處理,但是這畢竟是在心口。
若是沒有那護心鏡擋了下,阻了那箭的勢,如今他能不能安穩地站在此處實在難說。
蒼燼神色淡漠地望着滿天雪花,任着寒風打着他的臉,雪受着風吹,斜斜落在他的肩頭與發上。他沒有直接回答阮萬壑的話,卻是轉了個話題:“你覺得蒼珏真的有這麽愚蠢麽?”
阮萬壑皺眉思索着:“白金箭羽太明顯了,按理說……他應當不會那般愚蠢。”
怎麽會有人傻的用象征着自己身份的東西去謀害偷襲皇子呢?
蒼燼颔首,卻總覺得這事情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對勁,以他對蒼珏的了解,他不至于這麽傻,就算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與自己不對頭,也不會傻的用白金箭羽。
除非,他故意而為之。
蒼燼左思右想,将所有的可能都列了出來,雖然蒼珏有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但這也多多少少會為他引一些小火上身。
正想着,裏頭傳來一聲帶着疲倦的聲音:“行了,進來罷。”
蒼燼與阮萬壑瞬時回過神來,走進屋內,見一年輕男子正收拾着瓶瓶罐罐,床旁放着一盆血水,浸在其中的布巾漂浮其上。
“先生,他沒事罷?”
蒼燼掃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忍不住凝了眉頭。
男子收拾完畢,将藥箱斜挎在肩上,他瞧了眼床榻上的男子,那人傷的極重,如今還能強撐着一口氣,着實不容易。他轉過頭,對着蒼燼道:“若是撐過了今晚,一切好說。”
蒼燼擰着的眉頭瞬時又深鎖起來。
阮萬壑聽罷連忙蹿道男子身側,挂着一副陰險的笑容道:“師兄,您看,都到這一步了……”
男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幫忙幫到底是吧?”
阮萬壑讪讪笑了笑,睜着眼睛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雲涯挑了挑眉,舒了口氣,腳下的步子卻往外頭去,邊走邊說:“你們看着,一個時辰後我再來。”說罷,他步子頓了頓,側過頭眼神幽幽地看着阮萬壑,淡淡道:“要不是師父讓我此行多幫襯着你,就你這胡亂給我惹事的性子,遲早打死你。”
阮萬壑讪笑着也不應答。
雲涯次次都說要打死他,可是他從來沒有打過。。
說起來蒼燼也說要打死他,可也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這樣分析來……
我阮萬壑還怕啥?
阮萬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甚至有種自己誰也不慫的錯覺。
深夜愈冷,雪如鵝毛。
蒼燼徹夜未眠,宋厭之亦難得安眠。
宋厭之今晨頂着個烏青的眼圈,吓得梧桐差點又要去請府裏的醫師,宋厭之尚且迷糊着,被梧桐這一吵鬧倒是清醒了幾分,她連忙攔住梧桐,表示自己并沒事。
“小姐,你莫不是被什麽妖魔鬼怪纏住了,怎麽總是睡不安穩?”梧桐站在身側許久,這才猶猶豫豫地問道。
宋厭之笑了笑搖搖頭,捏着瓷勺的手玉白溫暖,自上次蒼燼來過她的院兒後,隔日她便收到蒼燼各種各樣的物件,愣是将這間小屋裹的一絲風都透不進來,在屋裏就算手上沒有小暖爐,手上也不會凍的發紅。
“沒事,昨夜風大,吵着了。”對于梧桐的問話,宋厭之輕描淡寫地帶過,舀起一勺桂圓粥入口,清甜而暖,将昨夜沒睡好的疲憊一掃而空。
梧桐揪着眉頭,昨夜風大?我怎麽沒覺得?
正吃完早膳,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隐隐約約的腳步聲。
“小姐。”小厮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宋厭之目光朝門口淡淡掃了一眼,梧桐會意,她走出去,又迅速地将門關好,不讓寒風進去一絲一毫。
不多時,梧桐便回到房裏:“小姐,老爺找你。”
宋厭之颔首,父親近來忙的很,也甚少見到他,如今正好去見一見。
梧桐尋來一件嵌着白色絨毛的披風,将宋厭之裹得緊緊的,這便打了把竹骨油紙傘,撐着風雪同宋厭之向大廳去。
今日比前段時間更冷了。
宋厭之捂在披風裏頭的手忍不住攥緊了披風,細白的脖頸也向裏頭縮了縮。
宋臨川一臉疲憊地坐在最裏頭的正中位子上,宋驚鵲坐在左側,神色倦怠。
宋厭之剛進大廳,就看見一片莺莺燕燕花紅柳綠,差點沒站穩,好在梧桐眼疾手快地攙住了她的胳膊,這才不至于過分失态。
這是……來宋府選花魁娘子來了?
宋臨川見宋厭之來了,斂去疲憊,淡淡道:“厭之。”衆女順着目光看向宋厭之,呼吸不由得一滞。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宋厭之,只是次次見她,次次都覺得自己落人一乘。
宋厭之今日穿的甚是簡單,光滑玉白的臉被風吹的略略紅了些,裙擺還沾着些雪碎子。
明明只是這般簡單,甚至有些失态的模樣,放在宋厭之身上,卻是清新可人的很。
“父親。”宋厭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向宋臨川,向宋臨川行了個禮,這才問道:“今日是……?”
宋臨川尚未說話,就見一女子連忙開口道:“宋姑娘,今日是特意來拜訪你的?”
“我?”
宋厭之不明白,她将目光投向宋驚鵲,眼神裏求救的意味相當明顯,宋驚鵲苦澀一笑,也不回應。
這是不管我的意思了?
宋厭之咬咬牙,面上卻是一副淡淡的溫和模樣:“今日風雪這般大,難為你們了。”
衆女掩嘴一笑,聲音尖刺,惹得宋厭之一身雞皮疙瘩。
宋臨川見宋厭之已來,也不多留,他站起身來,宋驚鵲也跟着起身,對着宋厭之道:“我今日與驚鵲還需進宮去,你接待罷。”說罷,宋臨川甩甩袖,頭也不回地向外頭走去,宋驚鵲步子一步不落,只是經過宋厭之的時候,向她投了個幸災樂禍的目光。
“……”
行吧,這就是我的親大哥。
宋厭之內心腹诽,面上卻是神色自若,聽着衆女叽叽喳喳,頗有些頭疼。
她渾渾噩噩地聽着衆女你一言我一語,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麽,只是僵硬地重複着‘哦’,‘哈哈’,‘嗯嗯’。
“宋姑娘,能否請問……宋公子如今可有中意的人選?”
“嗯嗯。”宋厭之困倦的很,絲毫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待話說出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麽。
衆女子的臉色瞬時又青又白,氣氛忽然沉靜了下來。
宋府雖只是書香世家,并無多少實權,可宋臨川畢竟位列三公,是正一品太傅,如今她又是未來的七皇妃,前些日子蒼燼又在大庭廣衆之下,對着宋驚鵲一口一個宋大哥。
宋驚鵲本就生的極好,家世不差,如今又來這麽一遭,自然成了京城名門閨女的香饽饽。
宋厭之本想解釋,只是開口的那一瞬間想到這些,本想說出口的話頓時轉了個彎兒。
她接過梧桐剛換的新茶,茶杯上熱氣袅袅,她擡手微抿一口,這才繼續道:“大哥所心儀的女子,很好。”
衆女子們斂了适才的神色,又恢複往常那般笑意盈盈的樣子,變臉的速度倒讓宋厭之不得不佩服。
不知不覺間,外頭風雪平息,衆女叽叽喳喳着想去看一看宋府,宋厭之本以為可以就此送客,此時卻也只好随着她們,陪她們逛着。
她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道,本身奔着宋驚鵲來,結果被告知宋驚鵲已有心儀的女子,如今卻又打着與她交好的主意。
事實上……她沒幾個認識的,頂多就是上次在宮裏見過幾面,再無多的來往。
白澄從院兒裏出來,剛走沒幾步,就看見不遠處的一群女子,頓時頭皮發麻,當即轉身往院子裏回,誰知還是被一個黃衣女子眼尖地看見了。
“那是誰?!”黃衣女子指着遠處白澄的背影尖聲問道,聲音尖長令宋厭之皺緊了眉頭。
衆女子順着黃衣女子的目光向遠處看去,而白澄早已躲回了院兒裏。
“宋姑娘的院兒裏……居然有……”一粉衣女子欲言又止,宋厭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從她的眼神裏探出幾分意味。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宋厭之适才還在奇怪,今日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來,一開始她還以為只是尋常的拉攏巴結,如今看來,卻是不同了。
她凝眉想着,這才想起來,适才是那黃衣女子提議要來宋府四處逛逛。
宋厭之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那黃衣女子,正巧見到她與粉衣女子換了個眼神,心裏這才确定下來。
其餘女子們面面相觑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得胡亂扯了個理由,離開宋府徑直回家去。
待人走光,梧桐這才疑惑問道:“小姐,怎麽了?不就是看見白澄了麽?”
宋厭之笑着點了點梧桐的眉心,反問道:“你猜猜?”
梧桐擡頭凝眉想了許久,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用力拍了拍腦袋,認真嚴肅的看着宋厭之:“她們看上白澄了!”
“……”
“那我讓白澄出來挑一個喜歡的,嫁給她怎麽樣?”宋厭之随口答道,她對梧桐的腦子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麽,這到底算天真還是蠢?
“不行!”
梧桐拒絕的幹脆而果決,倒教宋厭來了興趣,她問:“為何?”
“他要是娶妻了,以後幫我提東西,那我不是會被他娘子給記恨?”
看着梧桐一臉認真的表情,宋厭之其實很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閉嘴不言,梧桐,當真……天真可愛了些。
也不知道白澄何時才能熬到頭。
梧桐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那她們是怎麽了?”
宋厭之沒好氣地拍了拍梧桐的手,這才淡淡道:“她們啊,在演戲,估計明天就會有下一出了。”
梧桐懵懂地點了點頭,跟了一句:“明天演戲?明天除夕,除夕演戲,挺好的。”
“……”
宋厭之實在不知道,上回梧桐到底如何與阿川說的話,讓她歸于己用,說聰明也聰明,說蠢倒也真的蠢……
她擡頭,見天上又下起了零星小雪,裹緊了披風,向自己的院兒裏去。
誰安排的戲碼,明日就可得知。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累quq
☆、水性楊花
昨日斷斷續續刮了一天的風雪,今日倒是天朗氣清,薄雲依稀而藍天空闊,郢都城內銀裝添紅意,今日是除夕。
宋厭之今日起的早,向家裏的長輩一個個拜訪過後,這才得了空休息一會兒。她想起來昨日在宋府的那一幕,心中不悅又帶着些疑惑。
她撩開門簾,看日頭漸高,心裏正好奇着他們接下來的作為,就看見一個婢女匆匆忙忙地跑來。
“你是?”梧桐率先往前幾步出了房,攔住那氣喘籲籲的婢女。婢女彎着腰喘會兒了氣,這才直起身子急切道:“四小姐,二小姐讓您盡快去春雪樓一趟。”
宋厭之在裏頭聽的一清二楚,面上神色自若,宋隐燈最近與她少了來往,忽然這般急切地喊她,定然是發生了什麽。
她凝眉想了想,一邊梧桐已經将她包裹起來,邊想邊出了宋府的門。
宋隐燈在外頭向來性子寡淡,做事情也甚少這般急切,宋厭之一時間也想不到由頭,總覺得與昨日宋府的事情有些聯系。
她剛下車走進春雪樓,還未登上二樓的臺階,就聽見一聲嬌縱蠻橫的聲音,讓她瞬時挑起了眉頭。
這聲音……有些耳熟。
“林霖親眼看見的,難道是她在扯謊嗎?!”女子提高了聲音,又道:“那你說那宋厭之在自己的院兒裏藏了個男人做什麽?!”
宋厭之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
“洛邀月你莫胡言亂語!”
宋隐燈忽然提高了音量,聲音冷如昨夜鵝毛大雪,宋厭之硬生生止住了自己向上的步伐。
頭一回見到發脾氣的宋隐燈,她此時雖想聽聽洛邀月到底還有什麽能胡謅的,卻更想看看宋隐燈接下來會如何應對。
她略略擡頭,看見披着赤紅披風的洛邀月一把站起身來,身旁的其餘女子吓得也跟着站起身來,面面相觑着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得唯唯諾諾細聲細語地勸着幾句,什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洛邀月一把扯開身旁女子握在她胳膊上的手,冷着臉看向宋隐燈,尖酸刻薄道:“若七皇子知道了,我看你們怎麽辦!”
宋隐燈頓時擰緊了眉頭,宋厭之院兒裏有個男人她并不知道,若非她今日剛巧來此吃茶,這些傳言指不定要鬧多久。
她沉了沉聲,看向洛邀月的眼神倒是冷厲:“若這乃子虛烏有,那你們便是構陷!”宋隐燈提高了聲音:“你們,一個都逃不了!”
宋厭之被這模樣的宋隐燈逗的想笑,她側過頭吩咐了梧桐幾句,這才緩緩上樓:“聽說……這裏現在很熱鬧?”
衆人頓了頓身形,又後知後覺地趕緊放松下來,她們側過身子,看見笑盈盈的宋厭之,一時間有些慌了,看她這模樣……一點都沒有事情被人發現後那種無措的樣子。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聽信洛邀月與林霖的一面之詞。
想到此,她們本來堅信的心思如今也動搖起來,如今也只得緘口不言。
洛邀月瞧着宋厭之,心裏湧上層層怒火。
若不是她,那日與宋驚鵲定然能成。
陛下會為了宋驚鵲特賜驗玉?蒼燼會為了宋驚鵲?
分明,就是宋厭之搞的鬼!
洛邀月越看她越不順眼,面對宋厭之那張好看的臉,洛邀月只恨自己現在不能撲上去劃爛。
她握緊了拳頭,尖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宋厭之不知洛邀月心裏正想什麽,但也大致知道,今日,昨日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她恨她,她不是不知道。
“宋厭之你好大的膽子!”
“哦?說來聽聽。”
宋厭之含笑着走向宋隐燈那處,款款坐下,又伸手斟了一杯熱茶,微抿一口。
洛邀月見她這般氣定神閑,一時間連自己也慌了身,只是那一瞬,她想到那個人告訴她這件事情時,那信誓旦旦的模樣,她又安下了心。
“你在你的院兒裏藏男人 。”洛邀月一字一句地道,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宋厭之。
宋厭之不屑地輕笑了一聲,她又抿了一口茶,這才将茶杯輕輕放下,坐直了身子道:“你哪只眼睛看見的?”
洛邀月一時語塞,那黃衣女子自動接了話:“我看見了,昨日我在宋府。”
宋厭之順着聲音看去,正是昨日在宋府的那黃衣女子:“你是?”
女子頓了頓,顯然沒料到宋厭之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只得再說一遍:“林霖。”
林霖……?沒聽過……
宋厭之正了正身子,一臉淡漠地看着她道:“你說你在我院兒裏看見了個男人?”
林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如果沒記錯,昨日是你初次來宋府罷?你怎麽能确定,你看見的院子就是我的院兒呢?”
林霖一時語塞,衆女也頓時啞了聲兒。
是了,既然是頭一次去宋府,怎麽能這麽篤定呢?
“我看那處院子比別的更是華貴三分,無論是種植的草木,還是屋外的裝飾,都比別處好看的多,想來是七殿下贈的,所以就覺得……”
隐在一處久不說話的女子忽然開了口,宋厭之頓了頓,目光順着看去,是昨日的那位粉衣女子。
黃衣女子見她解釋了,忙不疊地附和。
宋厭之慢悠悠地端起放在一旁的茶,微抿一口,笑着道:“你們就篤定我院兒裏藏了個男人是麽?”
洛邀月見她這模樣,一時氣急,她猛地上前兩步,咬牙切齒道:“确信,林霖和陳岫又不是瞎的,你莫要不承認!”
宋隐燈站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只覺得今日當真不該出門。
宋厭之笑盈盈地看着洛邀月,朱唇輕啓,說出一句讓宋隐燈萬萬沒想到的話。
“沒有不承認,我院兒裏确實是有個男子。”
宋隐燈霎時僵直了脊背,微微張口,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她的院兒裏,怎麽能有男人呢!
一個女兒家,還是身上有着婚配的女兒家,這件事情若是被人知曉了,那可就完了!
宋隐燈腦子忽然懵成一片空白。
衆女也沒想到宋厭之竟然這般幹脆地答應下來,頓了頓,洛邀月先知先覺地反應過來,她冷笑幾聲,又尖聲道:“你自己都承認了,宋隐燈蕭盈盈,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厭之……”
蕭盈盈目露憂色,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我院兒裏的男子,是殿下特意為保護我安全送來的。”宋厭之瞧了洛邀月那小人得勢的模樣,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她如今比以往更……瘋了些,也更蠻不講理。
總而言之,宋厭之一看見她就覺得頭疼。
洛邀月嗤笑了一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厭之,宋厭之對這個動作極其反感。
當真沒什麽教養。
“你這樣說我就信?你什麽人,殿下還特意要來保護你?”
宋厭之挑眉,難得好心的提醒一句:“是真的。”
“真的?我呸!”洛邀月做了個吐東西的樣子,倒叫宋厭之看的極其不适。
“我看……分明是你這宋府嫡小姐,水、性、楊、花!”
“你說什麽呢!”宋隐燈愠怒地看着洛邀月,一雙彎眉緊蹙,極力忍下心中的怒火。
“我說宋厭之水性楊花!”洛邀月洋洋得意地又重複了一遍。
宋隐燈差點上前同她理論,卻見宋厭之伸手握住了宋隐燈攥成拳頭的手,宋隐燈略略側頭,正見宋厭之冷着一張臉,叫她霎時生生止了腳步。
宋厭之緩緩站起身來,淡淡地看着洛邀月,洛邀月的眉眼本就生的極淡,擰在一起就活脫脫的一副尖酸刻薄樣。
她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你放肆!”
洛邀月一愣,衆人也跟着愣了愣。
她們……似乎從來沒見過宋厭之這模樣。
宋厭之掃了衆人一眼,衆人只覺得身上莫名起了一陣冰涼之感,她最終将目光定在洛邀月的身上,她嗤笑了聲:“商戶之女,也敢妄議我?”宋厭之提高了音量:“我乃正一品太傅之女,皇帝欽定的七皇妃,你如今無證猜忌、妄議,你這是誣陷!”
衆人被宋厭之這句話鎮的一愣一愣的,後知後覺地才想起來,雖然她平日不大發脾氣,可她畢竟是未來的皇妃,她們以後見了,都要行禮的。
洛邀月咬了咬唇,看着宋厭之那張冰冷的面孔,忽然想到那人,這才勉強定住了心神。
她恨她,恨她害自己嫁不成宋驚鵲,恨她害自己落了個不貞之名!
好恨啊……
洛邀月的眼角漸漸泛紅,她死死地盯着宋厭之,顫抖着尖聲喊了句:“那又如何!你就是水性楊花!你就是!”
宋厭之見她這副模樣,蹙了蹙眉頭,這人,當真是瘋了。
衆人瞧着洛邀月這模樣,一時間也沒有人敢上前說些什麽。
“宋厭之你害怕嗎?怕我說出了真相,怕你的大好前程因此而破滅!”洛邀月的雙肩止不住顫抖,一雙狹長的眸子暈了點點淚花,她猛地提高音量:“你這人朝三暮四,見異思遷,四處拈花惹草,還将男人帶回自己的院子裏,你就是這般不堪的女人!”
“你放肆!”
一道夾雜着濃沉愠怒的聲音驟然從樓梯口傳來,宋厭之往那處瞧去,正見到他冷着一張臉緩緩上了二樓。
洛邀月登時僵直了脊背,她沒有轉過身去看那個人,卻也知道,這個人是七皇子蒼燼。
他踏着步子緩緩到宋厭之身旁,居高臨下,面若寒霜地看着這一群女子,衆人被盯的忍不住打了個顫。
“你可知你說這話的下場是什麽?”
蒼燼冷厲地盯着洛邀月,一雙鳳眸裏只有無盡的冰冷,洛邀月心裏陡然升起一陣絕望無力的感覺。
她瞧着蒼燼,又瞧着被蒼燼擋在後頭的宋厭之。
宋厭之在他來後,就放松了許多,就好像全心全意地相信着,相信他會将她好生護着。
她……好羨慕,卻也好恨。
洛邀月破罐子破摔,她迎着蒼燼冰冷的目光,不要命地重複一句:“你知不知道,宋厭之私下養了個男人?她這麽水性楊花,殿下可還要這般護着她……!?”
蒼燼冷哼一聲,右手向後捉住宋厭之的小手,牢牢地将其包裹起來,他冷冷地看着洛邀月,一字一句道:“那男人,就是我送去保護她的。”
衆人猛地一驚,洛邀月霎時說不出話來。
當真是……蒼燼送去護她的?
洛邀月死死地看着二人,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最終失去了重心,跌落在地上,眼角滑落一行清淚。
“不……我不信!”
“我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想寫文
手:不,你不想
腦:不,你不想
☆、護你
“你不信?”
蒼燼挑眉,用着不容置疑的語氣繼續道:“由不得你不信。”
說着,他拉着宋厭之将其輕柔地按在椅子上,順勢坐在她的身邊。
洛邀月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斂去适才驚慌失措的神情,她看着蒼燼狠道:“殿下,你就這般信任她?”
“殿下也是個男人罷?會送一個男子貼身保護宋厭之嗎?”
洛邀月嗤笑了聲,艱難地站起身來,險險踉跄一步,衆人此時早已不知該說什麽,因着蒼燼在,她們也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被這個閻羅王盯上。
蒼燼淡漠地看着洛邀月胡說八道,待她說完後,這才淡淡開口:“你在質疑本皇子?”
衆人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兒。
蒼燼沒有直接回答洛邀月的問題,反而是轉移了話,這是……
衆女悄悄瞥了蒼燼與宋厭之一眼,心裏隐隐有着猜測。
洛邀月面對蒼燼的質疑還是略略白了臉色,然而既然已經問到這裏,她也斷然沒有重來回頭的可能。
“不敢,只是……”洛邀月沉吟片刻,這才繼續開口道:“宋厭之如今是您未來的皇妃,本身又是太傅之女,又有什麽人能傷害她呢?”她嗤笑一聲:“殿下這個理由當真……不太讓邀月信服。”
宋厭之靜靜地瞧着眼下這場景,與旁人不同,這場戲對于她而言,只能算除夕這日打發時間的戲碼。
——至于旁人。
蒼燼會不會她們做些什麽,或者她們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她都不在意。
總歸與她無關。
念及此,宋厭之伸手将空了的茶杯斟滿,一杯一杯遞到宋隐燈與蕭盈盈面前,又擡手拿了一杯穩穩當當地放在蒼燼手上。
蒼燼捏着茶杯,擡手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回桌面上。
蒼燼沉吟片刻,看着這一群莺莺燕燕,着實不太舒服,他索性将那日的事情添油加醋改頭換面道:“厭之前些日子為了護我,險些受傷,于情于理,本皇子理當保護她的安全”說罷,他輕蔑地掃了衆人一眼,嗤笑道:“厭之可與你們這些日日養尊處優的貴女們不一樣。”
衆人被蒼燼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衆女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
起碼她們不會為了護一個人而讓自己受傷。
洛邀月咬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眼下這情況倒是她沒有想到的。
蒼燼這樣子,她也實在無法分辨他是否知道宋厭之的院兒裏藏了個男人,總而言之……他是鐵定要護着她了。
蒼燼忽然覺得煩躁,站起身來,宋厭之也跟着站起身。
他一邊向着樓梯出走一邊放聲道:“今日這種流言,本皇子不希望再聽到。”他頓了頓,驟然冷下聲音:“否則,休怪本皇子不客氣!”
衆人被吓的一激靈,瑟縮着脖子不敢多說什麽。
洛邀月愣怔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麽,側過身子高聲喊道:“殿下!殷素是不是你命人去……?!”
蒼燼腳步頓了頓,也未回頭冷聲道:“她自找的。”說罷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宋厭之心裏奇怪的很,這時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殷素……?是誰?
出了春雪樓,蒼燼扶着宋厭之上了他的馬車,白英也不待他吩咐,便駕着車徑直向瑾廬去。
“殿下,殷素是誰啊?”
宋厭之忍不住好奇,還是開口問了問。
蒼燼原本正撐着頭阖眸休息,聽到這話,眼珠動了動,還是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一臉好奇的宋厭之,猶豫着還是撿了些不重要的道:“嗯……就是一個不長眼的人,稍微找人懲罰了下。”
這句話輕飄飄地飄到白英的耳朵裏,忍不丁扯了扯嘴角。
稍微懲罰?
殷素都被撞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救了回來,這些天還能不能下地還未可知。
宋厭之直覺這件事情與她有關,她蹿到蒼燼身旁,搖着他的胳膊,難得撒嬌道:“殿下……”
蒼燼頭一回看見宋厭之撒嬌的模樣,心裏忽然想到阮萬壑的邪門歪理。
……
“殿下喲,我的好殿下,你怎能這麽蠢?!”阮萬壑搖着他那把竹骨扇嘆道,又接着說:“你要是做了為她好的事情,你不能不說,不能隐忍爛在心裏,你得讓她知道!”
“男兒頂天立地,保護女子理所當然,為何要将事情一一告知她?”
阮萬壑猛地收起扇子,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所以你是個木頭!”
蒼燼挑眉,難得的沒有回頂他。
“女人啊,就是這樣,要讓她知道,你為了她做了什麽,都得讓她知道,但是不能太刻意,你得讓她自己發現,然後來問你,”阮萬壑挂着一臉陰笑繼續道:“當然,你一開始不能全部說出,你得讓她再三追問,你要是不說,她就越想知道,會纏着你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也知道,哦你這木頭肯定不知道,女子若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你又不肯說,那她們一般都會撒個嬌啊什麽的,那到時候,你這七皇子的目的,不也就達到了麽?”
聽完阮萬壑這一通邪門歪理,蒼燼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有什麽目的?”
怎麽說的,好像他那麽……邪惡呢?
“你?就你?”阮萬壑笑的岔了氣:“你不就是想她越來越喜歡你麽?”
“誰告訴你的?”
“……你都寫臉上了!!!”
……
腦子裏回想着阮萬壑這一通話,忽然想要感謝一下洛邀月給了他順理成章說出來的機會。
其實,他不想說的,但是現在是宋厭之追問他。
真不是他想說的。
他與阮萬壑這樣的浪子不一樣,嗯。
宋厭之見他陷入深思,咬咬唇,又試探的喊了聲:“殿下?”
蒼燼回過神來,見她依舊攬着自己的胳膊,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杏眼,一股淡淡好聞的花香,讓他一時間有些心猿意馬。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強行回過神來:“嗯?”
“說吧說吧。”
“……你很想知道?”
宋厭之點頭如搗蒜,當然想知道了。
蒼燼沉吟片刻,這才緩緩開口:“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與你去玉枝樓的時候麽?”
宋厭之凝眉想了許久,這才想起來,猶豫道:“第一次進宮前一天?”
蒼燼颔首。
“那天……怎麽了?”
蒼燼挑眉,看着她這副疑惑的模樣,不經低低笑了聲,宋厭之瞬間就急了,搖着他的胳膊道:“……殿下!”
白英在外頭聽着二人的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戀愛的殿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蒼燼揉了揉宋厭之烏亮的秀發,這才緩緩道:“那日在玉枝樓門口,有個人撞了你一下,記得麽?”
宋厭之凝眉回憶着,忽然下意識地拍了拍蒼燼的手道:“我想起來了!”後知後覺地發現她适才……拍了蒼燼的手,她擡起頭,看見蒼燼那雙含着笑意與無奈的雙眼,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得讪讪的笑了笑。
“所以,因為她不小心撞了我,你就……”宋厭之擡眉問道。
蒼燼不言語,微微颔首。
這件事情連宋厭之都忘記了,但她着實沒有想到蒼燼會記得,還替她‘懲罰’了那個女子,倒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蒼燼依舊揉了揉她的頭,轉了個話題問道:“你信洛邀月有這麽大的膽子麽?”
宋厭之搖搖頭:“我不信,她就算驕矜,蠻不講理,但是她總歸不會膽子大的來說這樣的話,定然是有人指使。”
“厭之還真聰慧。”
宋厭之紅了臉,咬咬唇道:“沒有,這事很明顯嘛。”
“那你覺得,是誰呢?”蒼燼問道。
宋厭之斂了神色,一字一句道:“絡禾郡主。”
她對上蒼燼的眼神,恍若陷入一片熠熠生輝的星河。
“厭之真聰慧。”蒼燼唇邊綻了一抹淺淺的弧度繼續道:“可是,這件事情,她又如何得知?”
宋厭之臉上漸漸淡漠起來,她垂眸看着蒼燼衣襟上繡着的栩栩如生的雲燕,淡淡道:“待我回去處理罷,忍她許久,今日得攤牌了。”
蒼燼如何聽不出宋厭之的意思,只是宋家內部的事情,總得她自己解決比較好,他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若是處理不來,喚人找我。”
宋厭之沒有拒絕,她含笑點了點頭道:“殿下,莫不是信不過我?”
“當然不是,只是想找個機會,讓厭之欠我的情,我好讨一份心意。”蒼燼笑着道,宋厭之挑了挑眉,她湊近蒼燼的懷裏,眨了眨眼睛詫異道:“殿下……哪兒學來的話?”
從前見他,雖然一臉冷漠,但她也看得出來,這看上去冷若寒霜的七皇子并不會說這些話。
蒼燼難得尴尬地頓了頓,張了張口也想不到一個合适的理由,宋厭之瞧他眼神躲閃,心裏也有幾分猜測,她也不多追問,只笑着道:“不過,我喜歡聽。”
蒼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着她一雙泛着潋滟水光的杏眼,只淡淡道:“喜歡就好。”
宋厭之笑着坐在他的身側,心裏卻凝重的想着今日這件事情。
這世間,往往她不願意招惹別人,可總有人來招惹她。
縱然是好性子的她,也忍受不了總是這般被人欺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宋厭之斂了眸光裏的一絲冷厲。
今晚,便開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沒漲收,寫完了今天的文該去做作業了quq
☆、懲治
宋厭之端坐在正廳一側,宋臨川臉上倦色未消,不明所以地看着神色淡漠,顧自喝茶的宋厭之。
他與宋驚鵲适才用了午膳,今日除夕,他這才得了幾天休沐,誰想還沒休息一會兒,就讓宋厭之請到了大廳來。
宋香燈如坐針氈,她瞧着宋厭之的臉色卻忍不住心頭起了寒意。看宋厭之這神色,總覺得她今日與往日有些不同…想到這兒,宋香燈忍不住咽了咽吐沫,兩手交握至于腿上。
“厭之,怎麽了?”宋臨川無聲嘆了嘆氣,還是率先問出口。
宋厭之什麽性子他清楚的很,既然今日她将他們請來,又着人将宋香燈叫來,定然是有些事情惹到了她。
宋厭之一雙好看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手上端着的,仍然泛着袅袅熱氣的茶盞道:“不急,母親和孫姨娘還沒來。”
若不是擔憂宋老夫人早已年邁,又早就不理會家中世事,否則她今日,也是想将老夫人請來的。孫姨娘雖是個不愛惹事,只求自保的性子,而她的女兒卻非如此,這宋香燈不知是随了誰的性子,一點兒都沒有身為宋府小姐的風度。
她自知喊了孫姨娘來也毫無用處,只不過是想煞煞宋香燈不安分的心罷了。
未多久,鐘婉與孫姨娘款款而來,孫姨娘這是頭一回被宋厭之喊來大廳,急急忙忙地連發髻都微微散亂,宋厭之從前不喊她,也幾乎與她沒有什麽來往,如今這般,那只可能是…宋香燈惹了她,且把她惹的不輕。
果不其然,她剛邁進大廳,第一眼就瞧見坐立不安的宋香燈,以及那神色淡漠的宋厭之。
她依稀記得,宋厭之幼時也不是這樣的性子,有時候宋香燈欺負她,她也不會多說什麽,可如今…孫姨娘只覺得今日這除夕,是過不好了。
宋厭之懶懶擡眉,見鐘婉與孫姨娘來到大廳,這才睜開了那雙杏眼,眼中卻泛着一絲毫不掩飾的冷意:“母親,孫姨娘。”
鐘婉坐到宋臨川身側,一雙秀眉緊緊蹙起,她擔憂地看着宋厭之問道:“厭之,今日是怎了?”
孫姨娘大步走到宋香燈身側順勢坐下,她心裏高高吊着的那顆大石仍舊沒有落下一絲。
宋厭之将手上捧着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衆人猛地一驚。
似乎,從來沒見過宋厭之發這般大的脾氣。
“厭之?”
宋厭之坐直了身子,冷眼看着坐在另一側強行忍着神色的宋香燈,腦中将今日之事細細理了一遍,這才用着指責的口吻道:“三姐,我與你同出宋府,冠的是一樣的姓氏,即便你我再不對頭,我也萬想不到你會在外頭妄議誣陷。”她頓了頓,自嘲地笑了笑道:“真是我的好姐姐。”
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卻驚的廳內陷入一瞬死寂,孫姨娘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香燈,眼中的驚慌失措不加掩飾,映着宋香燈驟然發白的臉色,她猛地握着宋香燈交握的手,扭頭向宋厭之急切道:“不,不會的,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說罷,她又看向宋臨川,正想張口辯駁什麽,卻瞧見宋臨川頃刻間沉下的臉色。
鐘婉秀眉緊皺:“厭之,發生了什麽?”只聽得這樣一句話,卻也品不出什麽意思。
宋厭之正了正身子:“前些日子,我與殿下出游險些遇害,殿下恐我遭人所害,這才指了位暗衛于我身側,護我周全。”宋臨川微微颔首,也不出言打擾,宋厭之側目看向臉色略略蒼白的宋香燈,唇邊勾了一抹嘲諷:“未曾想,三姐竟然将此事添油加醋告知外人,今日若非殿下為我辯解,恐怕關于我的各種流言,都會改成話本子,供全城人茶後閑談。”
宋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