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定安還沒有回答,雲璨已經興奮起來,能入得江湖前輩的法眼,那可是自己的榮幸。

他連忙恭恭敬敬道,“晚輩雲璨,剛出來混江湖。”

楚宣微笑道,“原來是雲公子,看樣子公子出身富豪之家。”

雲璨謙虛道,“家父現在經營着幾十個商號。”

楚宣嘆道,“江湖多風險,公子還是回家去吧,比較妥當。”

雲璨着急道,“楚大俠,你不要看不起我,晚輩小時候也學了幾套拳路,師傅說我可以出師了,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大俠。”

他言語幼稚,外人一聽,便知道他是個初出茅廬的雌兒,不由哈哈大笑。

楚宣笑着招呼護衛出門而去。

雲璨并非傻子,知道他們在嘲笑自己,不由委屈道,“白大哥,他們為什麽瞧不起我。”

“沒有瞧不起啊,”白定安柔聲道,“他們是覺得你剛出江湖,不知風險,傻得可愛。”

“哦,是這樣啊,”雲璨郁悶不已。

由于楚懷玉出事,兇手又隐匿在莊園之中,楚宣便下密令,對外封鎖所有關于山莊的消息,在大堂庭院內為楚懷玉搭了一個靈堂,只準山莊裏的賓客前去悼唁。

白定安與雲璨來到靈堂外,遠遠的看到那随風飛揚的喪幡,心中悲戚之情油然而生。

一身缟素的楚夫人帶着兩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對着楚懷玉的遺像不停的跪拜着,白定安的耳邊只聽到兩個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白定安心神大震,心中五味俱全,曾經他以為自己得手之後只要一走了之就可以了,然

而現在看到跪在靈堂前的遺孀遺子,一種沉重的負罪感将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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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登登的向楚懷玉磕頭,似乎只有這麽做,才能把積壓在胸口裏的罪惡感慢慢消解掉。

他上前沉重的對着楚夫人說了一句,“請夫人節哀,”,眼角一熱,一顆淚珠滾了下來。

楚夫人擡起頭,她的眼睛已經紅成一片,但是卻閃爍着堅毅的神色,她抽泣道,“多謝公子。”

她知不知道,殺她丈夫的人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

靈堂裏一片愁雲慘霧,嗚嗚聲在裏面回蕩。

白定安帶着無法排解的悲哀獨自徘徊在院中,在花草綠木當中穿行。

他有一股沖動,想要找一個偏僻無人的處所,大吼着發洩自己心中的痛苦。

“白大哥,”他一回頭,原來又是雲璨這個跟屁蟲。

他不滿道,“你又跟着我幹什麽?”

雲璨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道,“白大哥,你好像有心思,我怕你一個人會被那殺手盯上。”

白定安對着他那小孩子似的話不禁感到好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不用擔心我,你白大哥好歹有個白衣公子的俠名,你呢,有什麽?”

雲璨嘿嘿一笑,“我有個白大哥啊,你不會放下我不管的,是不是?”

“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脫口而出。

這麽個純淨的少年,竟然讓他心頭有一瞬間的歡愉。

這一整天,曌月山莊都沉浸在悲涼的氣氛之中。

尤其是還活着的人,雖然表面上仍然閑談着,神色自如着,但是每個人都在無聲無息的感受到死亡對他們的威脅,

也許下一個死在刺客劍下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還是及時行樂吧。

冷月剛剛挂在夜空中,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帶着酒出現在庭院各處。

大概是靈堂裏彌漫的悲倀哀傷感染了衆人的心情,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結伴在外喝酒對吟。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時光空流過。

“哎呀,酒沒了,”亭臺裏的一個青年男子對着周圍的幾個朋友嘆道。

那幾人已經喝得醉醺醺的,都躺卧在地上,醜态百出,其中一人上言不接下語,“小蟬呀,趕緊跟着我們喝吧,不喝,不值呀,誰知道我們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小蟬笑笑,道,“我回去再要些酒來。”

這裏面就他只沾了幾口,所以他最為清醒。

小蟬提着酒壺獨自走向大廳,到處都是三五成群的賓客各聚一處飲酒行樂,看起來,煞是熱鬧。

小蟬見狀,心裏更是踏實。

“小蟬,”有人在背後喊道,他随口回答了一句,轉過身來,笑道,“楚管家,是你呀。”

既然是楚管家,那麽自己不須防備什麽,相反,心裏松了一口氣。

楚宣臉上帶着和藹的笑容,從他手中接過酒壺,笑道,“有句話你聽過沒有。”

“什麽話,”小蟬驚訝道。

“今天是你的死期,”話音未落,一柄匕首毫無聲息的□□了他的肚子。

狠,準,快,直接命中死穴。

劇痛襲來,小蟬憤怒的瞪大了眼睛,原來所謂的兇手竟然是他,怪不得到現在沒有一絲線索。

他尖叫一聲,楚字還沒出口,已經被楚宣死死捂住了嘴巴,最終撲的一聲倒在地上。

楚宣冷笑一聲,拍拍手,将酒壺一扔,當的墜落在旁邊的花木深處。

你是第五個,也是最後一個。

陸續有腳步聲傳來,随後有人急道,“楚管家,這位兄弟怎麽樣了?”

楚宣一臉悲痛,“這位小兄弟已經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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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璨和白定安窩在房間裏,沒有随着大流出去潇灑。

看着白定安一口接一口的飲着清酒,雲璨不由心裏焦急,連忙從他手中搶過酒杯,道,“大哥,你別喝了,喝這麽多沒有用的。”

“沒用,誰說的?其實是有用的,會讓人忘記很多的事。”

醉了,他就會忘記小弟,忘記楚懷玉,忘記楚懷玉的遺孀和親人。

忘記很多很多的往事。

正在這時,砰的一聲有人用力的踹開房門。

楚宣帶着一堆人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

白定安一愣,慌忙起身道,“楚管家,請問何事?”

“何事?”楚宣一指雲璨,“你問問他,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白定安疑惑的眨眨眼睛,自言自語,“他沒有做什麽啊,他在房裏陪我喝酒。”

“白公子,你別被他騙了。”楚宣冷斥道。

白定安被他的話弄得摸不着頭腦,只好道,“白某愚昧,請楚管家明示。”

楚宣冷笑一聲,“他就是兇手。”

“兇手,”白定安想也不想便拒絕道,“楚管家,你找錯人了,即便雲璨想當兇手也沒有這個本事。”

楚宣道,“白公子,我且問你,雲公子跟你一起入莊,卻為何不來登記?”

他一提醒,白定安才猛然想起,剛入莊時,他忙着上前遞拜帖登記,而雲璨由于好奇,便先溜進莊園裏在不遠處等他,接待見他一人,便只登記了他的名字。

于是他便笑着解釋道,“他剛出江湖,孩子性大,還不懂得禮節,楚大俠請勿生氣。”

楚宣冷笑一聲,“我可以相信你,但是絕不會相信他。”

說把,他厲聲下令道,“給我搜。”

立時,後面的護衛上前,乒乒乓乓一陣亂翻,雲璨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可憐兮兮的望着白定安。

突然,一個在床底下不停的摸索着的護衛喊了起來,“找到了。”

衆人的目光都停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裏拿着個用粗布包裹的三寸長的物件。

粗布被一層一層解開,一柄精光閃爍的匕首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更為可怖的是,上面凝結着幹涸的點點黑澀血跡。

“雲璨,說,為什麽這把兇器會從你床下找到?”楚宣目中噴火,怒視着雲璨,似要用火把他燃燒殆盡。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雲璨瞠目結舌,呆呆的立在一旁,只能傻子一般的機械的呢喃着這句話。

後面圍觀的賓客見狀,早已怒不可抑,紛紛摩拳擦掌,吼道,“殺了他,為楚莊主和死去的兄弟報仇。”

雲璨似乎被他們的怒吼聲震醒了,他驚恐萬狀,牽着白定安的衣袖,不停的搖頭,“白大哥,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把匕首會出現在這裏。”

白定安靜靜的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雲璨抽泣起來,“白大哥,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

“沒有殺人,你騙誰呀,早有人看到兇手的背影與你相似,告訴給我,我開始不相信,直到剛才”楚宣喝道,“來人,把他帶下去,明天在靈堂裏祭奠楚莊主和死去的無辜兄弟。”

兩個山莊護衛走上前來就要将雲璨帶離房間。

雲璨卻死死抱着白定安不放,“白大哥,救救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看着面前苦苦哀求的雲璨,看着他那雙帶着希翼的眸子,看着他那害怕恐怖的表情,白定安終于忍不住道,“楚管家,你是否弄錯了,因為他一直與我在一起。”

“絕對沒有錯,僅憑他借着你的名字進莊,自己卻又不登記,便可以看出他心機有多深,白少俠,你被他無害的表面欺騙了。”

“白大哥,”雲璨的眼淚不停的往外淌着,跪在地上緊緊摟着他的腿,凄厲道,“我不想死,我是被人冤枉的,我沒有殺人,白大哥,你救救我。”

那雙時時撩動他心頭的眸子不再閃耀,取而代之的是悲涼,傷痛。

腦海中,浮現出少年清脆動聽的聲音。

“白大哥,因為我知道跟着你,你不會丢下我。”

“聽說曌月莊主在武林中很威風,我是特意去看看他們莊主長什麽模樣的。”

“我才不要他們管,我也要像白大哥一樣成為大俠,”少年的眼睛亮晶晶,“我不想一天到晚呆在家裏當少爺,我要當大俠。”

每一聲就像一把利劍一樣,深深的紮進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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