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定安到達出事點時,已經有人圍在現場。
倒在地上的是兩個中年男子,他們大瞪着雙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出事點是山莊裏的一方高臺,從這裏可以欣賞到夜色之下的太湖奇景,想來應該是他們趁夜出來賞景之時被人謀害。
楚宣蹲下身子,用手輕輕為他們撫上雙眼,沉默片刻,才道,“兇手一定還隐藏在我們的身邊,各位朋友你們看,林劍明和田清泉的臉上滿是驚訝,不可思議的表情,而且被對方一刀斃命,什麽人功力高到能在瞬間對兩位俠士一刀斃命的地步?”
“這兇手要麽是絕頂高手,要麽就是他二人對兇手毫無防備而被對方得手。”
這林劍明與田清泉在江湖上雖然不是什麽一流高手,但是好歹也是武林世家之後,因此一般的宵小還不入他們的雙眼。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望着地上兩具冷冰冰的屍體,衆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
原來曾經以為兇手是專門針對楚懷玉而來,然而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兇手的目标并不僅僅是楚懷玉,他的目标還有可能是前來的賓客。
敵在暗,我在明,你不知道敵人的一舉一動,敵人卻把你的每個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一想到兇手的冷酷,衆人都不由得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不一會兒,四個家丁擡來兩付擔架,将被刺身亡的兩人運走。
楚宣臉色凝重,目光在前來探詢的賓客身上一一掃過,然後徐徐道,“不過,請各位放心,楚某一定加強山莊防衛,确保大家的安全,這兇手一日不現原形,楚某就一日不下山。”
随後沉吟片刻,繼續道,“為了大家的安全,楚某希望各位朋友互相照應,出門一定要多人結伴,不要落單,發現可疑的人,大家要多留心。”
他的話一落,白定安猛然間想起雲璨不在現場,想必他還在屋裏蒙頭大睡,不由心中一急,連忙飛奔入屋。
燃亮油燈,在搖搖閃閃的火光之中,雲璨正用薄被把自己裹成一團,沉浸在夢鄉之中。
他的睫毛長長的,像簾子一般輕輕晃動着,呼吸均勻,朱唇微啓,臉上似乎還帶着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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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定安心中松了一口氣,不由想到,想必他是舟車勞頓,疲倦得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
哎,這樣粗枝大葉怎麽能一個人出來闖蕩呢
如果兇手的目标是他,只怕他在睡夢之中不知死了多少次。
同時心中慢慢開始變得迷茫,如果說最初的事是因為楚懷玉的死而造成的,自己具有不可推卸的作用,但是現在發生的刺殺事件可以說完全與自己無關。
那麽,兇手這麽做,有什麽目的呢?
莫非這是兇手的一個陰謀,想要把所有的人圍困在山莊裏,然後一個一個的無聲無息的解決掉,一想到此,白定安不由得變色。
因為那時,只有兇手才能生存到最後。
但是,這可能嗎,畢竟曌月山莊在武林之中仍擁有大批的高手,楚懷玉更是擁有大批的江湖朋友,兇手大概也不可能這麽明目張膽行事,所以有可能的是,兇手便是有備而來,然後尋個替身出莊逍遙而去。
這才是兇手最終的解決方法。
因為這樣一來,替身被曌月山莊正法後,既平息了曌月山莊的怒火,也平息了其他被害人親屬的怒火,從此這件事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将慢慢落下大幕。
只要有人對這件事負責,便再也不會有人懷疑,更不會有人閑到無所事事的地步去辨兇手的真僞。
白定安心裏怵然一驚,兇兆頓生,兇手找的這個替身是誰,莫非是我?
他緊皺雙眉,才意外的發現一個問題,自己此行的任務執行得太順利了,順利得都出乎自己的意外,雖然喬玉蓮給自己的幽魂香與楚懷玉身上的留蘭香混合在一起便會成為劇毒,但是楚懷玉也不至于軟弱到那種地步,自己刺他一刀後,居然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
難道這個兇手也是前來暗殺楚懷玉的,只是比自己提前一步行動了?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他一定在暗處瞟清楚了自己的每一步行動。
白定安的臉上冷汗一串串滑落。
如果兇手将這件事當成自己的把柄或者在江湖上到處傳揚,那麽,後果不堪想象。
白定安只覺得心口壓上了千鈞重石,重的他喘不過氣來。
拳頭緊握,朱唇緊咬。
無論如何,我得盡快從曌月山莊脫身,因為秤先生說,初六後,等他。
白定安輾轉難以入眠,索性離開房間,漫步月下。
滿院的庭院依然挂着喜慶的紅燈籠,白定安瞧着,心頭不由起了譏諷之意,暗道,生日變成了死祭,恐怕是曌月山莊所沒有想到的。
花樹的影子搖搖曳曳,淡影橫斜,風中送來淡淡的花香,讓人聞香如醉。
白定安長身一躍,上了屋頂,盤膝而坐,極目遠望,波光濤影,盡收眼底。
月色下的湖水,更顯得瑰麗多姿,令人見而忘俗。
白定安看得心馳神往,但覺心中的愁雲在夜風的吹拂之下瞬間消失不見。
他獨自在屋頂上坐了半晌,四周寂寞如斯,再無聲響。他不由得搖了搖頭,暗道,想必兇手也要休息,不會再來生事了。
這樣想着,便躍下屋頂,推開自己的卧房,只見那油燈火焰已弱,即将熄滅。
白定安踱到雲璨面前,見他睡得正香,臉上是一種舒心的,毫無憂愁的純淨,忍不住便要伸出手去,輕輕撫摸。
手到半途,便倏地停住了。
白定安,你想要幹什麽,他是雲璨,不是小弟。
他疾步回到自己的床邊,撲的一聲坐在上面,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雙肩猛烈的抖動着。
就在他思想陷入混亂的時候,一聲慘叫響徹雲天。
白定安一呆,驀地足尖一點,從小窗飛了出去。
此時,東方的天際已經變得魚肚一樣的白。
就在一條小徑上,躺着一具剛失去生命的人體。
那人正是肖長風,據說是紅葉派下弟子。
而這條小徑,剛才就在自己的眼力範圍之內。
如果自己能再堅持一下,在屋頂上再多坐一會,也許這個肖長風就不會這樣輕易被人奪走性命,自己也可以發現兇手的真面目,但是,太遲了,他也沒想到兇手膽子大到接二連三的犯案,而且還選擇在黎明即将到來之時。
白定安氣的狠狠的一跺腳,心中懊喪不已。
正在這時有人慌慌張張跑過來,口裏聲聲喊道,“白大哥,白大哥。”
那人正是雲璨。
白定安見他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心中大為不悅,道,“你這個樣子就跑出來了。”
雲璨一見他,心中松了口氣,忙解釋道,“我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還有人說出事了,又見你不在房內,心中着急,其他什麽都顧不上,所以就這個不堪的樣子了。”
白定安忙拉着他的手,将他送回房間,埋怨道,“你這個公子哥兒,要先記得衣冠齊整再出門,你看看,你的衣襟都散開了,露出裏面的肌膚,一點不像話。”
雲璨被他批評了一頓,心中卻不生氣,反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甜蜜感悄悄襲上心頭,忙道,“白大哥說得對,雲璨改正就是了。”
白定安獨自站在一旁,看着他整衣正冠,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苦苦的味道。
一夜之間,山莊接連四人被暗害,兇手一天不現身,曌月山莊就要請大家多配合一天,然後每人就要多提心吊膽一天,而自己與秤先生的約定就要多延後一天。
一旦自己延約,秤先生會怎樣,會怦然大怒嗎,會将自己當棄子嗎
他還在憂心忡忡的想着,突然有人在他耳邊重重吼了一聲,“白大哥,現在你看我可以出門了嗎?”
白定安回過神來,瞧着眼前高昂着頭的錦衣年輕人,不由展顏一笑,然後道,“這樣才像我白定安的朋友。”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與這個年輕人才見面不久,就不由自主的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為什麽呢?
就是為着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還有那一副看起來很神氣很神氣的模樣?
是呀,以前的白小少爺在臨河城裏不就是那副天天高昂着頭,我很了不起的樣子,但是他一看到自己,馬上就收起了那副高貴潇灑模樣,立即變成一條哈巴狗,連青樓也不去了,随時跟在自己身後。
雲璨,就好像小弟一樣。
小弟,一想起這兩個字,白定安不由心中黯然。
再也回不到原來了。
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然後是次第砰砰開門聲,原來是楚宣帶着一幫山莊護衛,挨着客房一間一間搜查兇器。
據說經過檢查,這次肖長風也是死于匕首偷襲之下,但是現場并沒有發現兇器,唯一的可能便是兇手已經将兇器帶走。
既然已經知道對方的目的,白定安索性直接推開房門,恭迎楚宣的大駕到來。
片刻,楚宣與他的手下已來到房前,他對着白定安一抱拳,客氣道,“白公子,楚某得罪了。”
白定安笑道,“楚管家何必多禮,白某也知道現在的情況。”
幾個護衛在房間裏翻被倒床,将房間弄得一片狼藉,仍是一無所獲。
雲璨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将自己随身攜帶的包裹折騰的滿地都是,不由有些心疼,忙道,“我裏面就是一些衣物和盤纏,請大家手下留情,不要弄亂了。”
楚宣的目光聞聲在雲璨臉上不停的打轉,突然道,“白公子,你這位同伴楚某從沒見過,敢問這位公子貴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