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驚羽突然覺得一陣寒意從脊梁上升起,此時太陽高懸在碧藍的天空,正将它的熱力四散在大地上,然而白驚羽卻沒有感受到它的熱度,他反而覺得更冷了。
風家別院寂寂無聲,院門緊閉着,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緊閉的大門背後,一定會發生些什麽事,對自己來說,是兇,是吉
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來到這裏,自己為什麽不偏不倚就在那時候想起了父親留給自己的那塊翡翠玉佩了?
但是,如果不将它尋找回來,那将是自己的不孝,那是父親留給自己唯一的禮物了。
它可以寄托自己的哀思。
天月只是一個小山村裏的小人物,他本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如今,很可能自己會連累他牽涉進這些自己很一向很讨厭的江湖。
不錯,自己就是很讨厭那些所謂的江湖,從小就讨厭,當父親的客人佩着寶劍在客堂上走來走去時,自己看着那些冒着陰森之氣的佩劍,心裏突然就不舒服,尤其是那些鋒利的劍刃,有可能自己一不小心碰上去,就被劃出血來,他讨厭見血,所以他寧願自己躲在家裏花天酒地,也不願意去接觸所謂的風雲變幻的詭異江湖。
他沒有大志向,白家的大志向有大哥在,就可以了,不必需要他這個小公子。
當時他曾那麽想,在白定安暗害他之前的日子裏,他都是這麽想的,他以為大哥也會很快接受自己的心意。
但是他大意了,也把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幾個字看得太簡單了。
他不知道一個擁有大志向的人,尤其是男人,是不會被簡單的滿足兩個字所打發的。
所以他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四處漂泊,有家不能歸,還随時擔心着自己的小命。
白驚羽的手心裏冒出了汗,冰冷冰冷的。
風家家大業大,開門迎客向來是他們的一向作風,他們沒有理由在這陽光燦爛,萬裏碧空的時候将大門緊閉。
白驚羽木然的站在門外,眼神呆滞,指尖掐痛了他的掌心。
走進那道門,也許将卷入到江湖的是是非非之中去,他不知為什麽有這種強烈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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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喜歡江湖,他讨厭江湖,更讨厭在刀鋒上舔血的日子。
這就是他與白定安的不同。
谷天月并不知道白驚羽的想法,他見白驚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望着朱紅色的大門發呆,不由氣憤的想,一定是那些人發現了啞哥哥掉落在地上的翡翠玉佩,所以将大門緊閉,防止啞哥哥回來找他們要。
他跺跺腳,用手輕輕拍了拍白驚羽的肩膀,柔聲道,“啞哥哥,不要怕,他們以為将大門關閉,我就不能進去了,真是可笑。你就在這裏等我,我馬上翻牆進去。”
話音剛落,他就驚訝的望向白驚羽。
此時的白驚羽臉色變得相當可怕,緊緊的拽住他的手不放,目光裏閃動着恐懼的光芒,他不停的搖頭,盯着谷天月,嘴裏不停的回答着,不要去,不要去,很恐怖。
但是在谷天月的耳裏,只聽到咿咿呀呀的聲音,他心裏一熱,原來啞哥哥這麽挂心我,這真是太好了。
于是,他便笑道,“啞哥哥,不用擔心我,你以前不是見過我的功夫嗎?”
白驚羽心裏那個恨呢,恨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一個啞巴,啞巴有什麽好,總是不能準确的表達自己的意思,讓人誤解。
這都是白定安造成的,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對他仍是懷有僥幸。
那天晚上的那個吻,是那麽令自己不解,甚至迷戀。
他就是□□。
白驚羽咬咬唇,按照谷天月的性格,他一定會闖進去找那塊玉佩,如果自己阻攔了他,他反而會更不安心,更要着急進去,怎麽辦?
這時,他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父親的身影,耳邊響起他那惆悵的聲音,驚羽,江湖不是你不想進去就不進去的,白家的歷史和現在的地位,無論你怎麽逃避,總有一天,它會自動找上門來。
可笑自己那時還得意非凡,笑眯眯回答,一切都有大哥擔當,我就多躲在他後面。
那時候自己怎麽那麽傻呢,把自己的安危系在白定安的身上,錯過了多少好的機遇?
父親的密友戰天鷹一眼就相中了自己,要帶自己走,自己以死相逼不願離開,沒奈何,戰天鷹只得孤身一人離開,臨行前,他惋惜的對父親道,真可惜了,令子資質天然,骨骼清奇,是習武的好材料,如果不加雕琢,可惜了,可惜了。
只可惜自己那時只為逃過一劫而得意洋洋,父親站在那裏沉默不語。
不管父親多少次棍棒相逼,他始終不願習武,最後,父親累了,倦了,于是,他便輕松了。
現在想來,自作聰明的是自己,父親說得對,只可惜自己現在才領悟到,是不是太遲了?
白驚羽唇一咬,見谷天月的眼睛裏滿是疑惑,于是便寫道,帶我進去。
谷天月見狀,心中大為寬慰,道,“讓我一人進去,你就在這裏等我。”
白驚羽搖搖頭,目光盯着谷天月的眼睛,面色堅毅,帶我進去。
谷天月見他表情,知他心意已決,便無奈的笑了笑,道,“好吧,咱倆同舟共濟。”
将手搭在白驚羽的腰間,将他攬入自己懷中,然後一個一鶴沖天,平地掠起兩丈高,落在院牆上。
裏面的景色仍是那般旖旎迷人,垂柳輕輕搖擺着自己纖細的腰肢在平靜的水面劃出一道道的漣漪,池裏的菡萏顏色多彩,模樣多姿,靜靜的伏在水面,一大片一大片的碧綠荷葉如蓋,連連綿綿一直延續到岸邊。
旁邊的成蔭綠樹之下,綻放着五彩鮮花,時而星星點點點綴在芳草之中,時而成群結隊一大片一大片的怒放,遠遠望去,那裏便成了缤紛的海洋。
水榭樓閣時隐時現,別院裏呈現出一片安谧寧靜之美。
但是,白驚羽的心卻如同上了弦的線一樣,繃得更緊了。
因為前段日子居住在別院,即使別院再幽深,仍時不時的有別院弟子,下人,或者別院護衛間斷的在別院的小陌上經過,然而,現在這裏一片死寂,看不見一個人影。
谷天月也覺察出了別院的異樣,不由道,“啞哥哥,我感覺這裏突然變得怪怪的了。”
白驚羽點頭,目光四掃,心裏在盤算着哪條道路離自己的客房最近,他在心裏描畫了半天,伸出手來,對着左邊的垂柳小徑一指,寫到,我們走這條小路。
谷天月會意,拉着白驚羽從高牆之上一躍而下,
随後一點足間,便向左首那條彎曲的小徑躍過去。
這條小徑被密密麻麻的鮮花和如茵的芳草所覆蓋,只隐約露出土色的一顆一顆小圓石點綴而成的曲折小路,一路芳香撲鼻而來,袅袅不散,這也是為什麽當初他們在別院做客時最喜歡散步的一條小徑。
曾記得有一次風中雲還開玩笑般的摘下一朵紅玫瑰插在白驚羽的鬓邊,惹怒了白驚羽,當時他袖手而去,徒留下風中雲呆呆的站在那裏。
谷天月見風中雲被抛在身後,不免起了同情之心,于是便在他耳邊唠叨,最後他覺得自己仿佛有些大驚小怪,便趁着風中雲追上來道歉時也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景色如此秀美,風中雲總是跑過來拉着他二人到湖裏蕩舟,他搖着槳,小船從菡萏群中穿過,谷天月見狀,便開心的大笑,伸出手去采摘大朵大朵粉紅的蓮花,臉上也因為興奮起了一朵朵紅雲。
白驚羽落寞的心情也受到感染,變得舒暢起來。
谷天月想要去采蓮子,被風中雲鄙視了一把,他說,采什麽才,那是別院裏侍女們的事,你一個男人多別扭。
于是谷天月便會怒笑一聲,回擊過去。
最後,雙方看在白驚羽的面子上,不了了之。
然後,三人下了小舟,躺坐在水臺欄杆旁邊的石臺上,喃喃自語,直到侍女過來請他們用餐為止。
那時一段開心的日子。
白驚羽心緒不寧,在內心深處,總有一股不祥之感直沖心際,讓他徘徊,堵得難受。
為什麽今天自己會這樣呢,難道又有一位待自己不錯的朋友将要出事?
一想到這裏,白驚羽的身子一滞,腳步一頓,頓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清風徐徐拂過,站在池邊,感受到了一絲絲清爽的意味,谷天月疑惑的望着白驚羽,道,“啞哥哥,我們必須得快點趕過去,否則,那老頭一看到我們說不定會雷霆大怒,還不知會使出什麽花樣招待我們。”
白驚羽緊抿着朱唇,寫到,這裏毫無人影,小心。
谷天月則不以為然道,“沒有人正好,說不定他們出去辦事去了。”
這句話剛落下,就聽得一聲異響,随後,一陣嗤嗤的尖利聲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谷天月大驚失色,無暇思索,抱住白驚羽就地一滾,只聽得嗤嗤聲響不絕,回頭一看,剛才兩人站立的地方,已經插上了十幾把尖利的飛刀。
谷天月啐了一口,冷冷道,“想不到他們竟用這種手段呢前來對付我們,太卑鄙了。”
白驚羽緩緩站起,握緊谷天月的手,心中一顫,剛才如果不是谷天月的耳目靈敏,自己早就下黃泉了,一想到此,不由出了身冷汗。
他緩緩寫到,還有機關,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