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敬接了小小林來家玩兒了兩天,兄妹倆一個說一個笑,非常融洽,林延懷的眼中也稍恢複了生機。

全身體檢顯示林延懷的身體狀況非常穩定,并無大礙。腦補CT掃描之後醫生把周敬叫了過去,說:“好消息,上次來檢查的時候林先生腦部的血栓已經很小了,這次完全吸收了。”

周敬心一驚問:“不會轉移了吧?”

“那個大小已經造不成威脅了。”

“那也就是說……”

“林先生的視覺應當已經恢複了。”

周敬擡起手又放下,問:“什麽時候?”

“具體時間并不清楚。周先生不知道?可以做一些應激測試。”

周敬搖搖頭說:“不必了。那他的語言功能呢?”

“這個血栓是在視覺區域的,按理說對語言功能一直都沒什麽影響。有沒有考慮過是心理問題?這方面也可以請專門的醫生做幹預。”

周敬說:“我知道了。不必了。”

從診室出來,周敬出了一頭冷汗。護工推着林延懷與林母一起從心腦血管科出來,林母問周敬:“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一切都很好。”周敬對林母笑笑。又問:“您那邊兒呢?”

“咳,就是年紀大了,沒啥事兒的。”

周敬說:“您要好好吃藥啊,回頭我叫小妹天天監督您。”

三人沒在醫院久留,周敬先開着車送林母回家,又叫護工在半道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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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工有些踟蹰,說:“周先生,要不我和您送林先生上樓,我再從您家走吧。”

周敬拍了下方向盤,說:“下車,滾。”

護工趕忙二話不說下了車。

把林延懷推回家,抱到床上,周敬下樓抽煙,坐在花壇上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越想越覺得林延懷可惡。他一直能說話,也看得到了,可在他面前裝作又瞎又啞。他裝得可真像啊,他從未懷疑過。他也夠能忍,兩個多月了,不管對誰,他一個字都沒說過。一個字都沒有。

這樣想下去,周敬感到一股涼意攝住了他。

他看得到,他什麽都看在了眼裏。

他狂喜和狂怒的樣子,發瘋一般原地踱步,無聲地哭與笑。甚至是他想要掐死他,或是拿刀想要紮死他,而後又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所有的一切醜态,他都目不轉睛地看着。

那個時候他在想些什麽?

周敬幹笑一聲,回憶了所有有可能被林延懷目睹到的失态之後,他發覺自己這些日子瘋得也真是夠可以的。

林延懷看着這一切,他在想些什麽?

他心裏在冷笑吧,嘲笑他從一開始就輸得徹底,又不甘心地撲騰掙紮。

或者他下身的行動力和知覺也并非完全喪失?

周敬找地方洗了把臉漱了口,煙味兒散了才回家。林延懷仍舊同往常一樣躺靠在那裏,閉目養神。周敬從他閉合的眼皮下看到了一雙窺探的雙眼。

等林延懷聽到響動睜開雙眼,周敬一瞬間手足無措起來。

那對美麗的冰冷的水晶球裏映襯着他,叫他變得赤裸,無處遁形。

周敬便也只能冷酷地對待他。他想要更加殘酷地對待他,将他的雙眼折磨到真的瞎掉,嗓子啞掉,沒有舌頭,沒有牙齒,甚至臉上的肌肉都全部僵硬下來,這樣他便不會譏諷地笑。

可一想到他要做出這些事情,林延懷都會将它們看在眼裏,周敬便喪失了這種勇氣。

在護工白天推他出去透風的時候周敬請人往家裏裝了針孔攝像頭。周敬遠程窺看着。與他所想不同的是,無人的時候林延懷沒有任何動作,甚至從不睜開眼。

整整一天,一次都沒有。

周敬回到家,林延懷才無精打采地睜開眼。周敬關上卧室的門與窗,隔絕了一切聲音,叫林延懷徹底處于寂靜與黑暗中。過不久周敬洗漱回來,關上燈,和衣躺在林延懷身邊。

次日,周敬從一陣憋悶中醒來。

他恍恍惚惚睜開眼,見林延懷睜着眼扭頭看着他。

林延懷張張嘴,周敬下了床,打開窗戶。這日自一大早便悶熱難當,周敬出了一身的汗。他走到林延懷身邊,看他嘴唇幹裂,可能是渴了。

周敬坐在床邊摩挲他的嘴唇,而後起身給他倒了杯水來,喂他喝了。

周敬問他:“今天想聽音樂嗎?”

林延懷眨了下眼。

然而周敬并沒有放音樂給他,也沒再問過別的話,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就走了。

過了不會兒護工過來照顧林延懷的起居飲食,周敬坐在單位,透過監視器看着林延懷的一舉一動。他輕輕喚了林延懷的名字,又伸手觸碰了屏幕。屏幕畫面放大了一倍,滿滿地都是林延懷那張安靜的臉。他甚至低下頭來,想要吻它。

然而周敬驟然清醒過來,他發覺自己心跳得好快,腦中也咚咚作響。

周敬踉跄着站了起來,又見屏幕上的人轉過了頭,緩緩睜開雙眼。那目光竟是絲毫不差地看向攝像頭方向的。而攝像頭将畫面傳遞過來,周敬與屏幕中的人四目相接。

他将平板打翻在地,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外見的秘書見到周敬立馬站起來,問:“周董,您要出去?”

周敬走得匆忙,二話不說。秘書追了兩步。“您臉色好差,身體沒事吧?用我幫您……”

周敬駕着車飛快地回到家。護工正歪在沙發上小憩,周敬将他遣走了。

走進卧室,周敬見林延懷靠在床頭,睜開眼睛望向他。林延懷垂了下眼睛,然而并沒有完成一整個眨眼的動作。周敬上前一步。林延懷微皺起了眉頭,嘴也稍稍張了一下。若是以往,周敬必定會奔到他面前,跪在床邊問他有什麽話想說,哪裏不舒服,或者有什麽想要的。

然而此刻周敬克制住了。他發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提線木偶,而所有的線都握在林延懷的臉上。他的每一個表情對他來說都彌足珍貴,他的眼睛、嘴、眉毛,每一個小動作,沒一寸肌肉的細微摩擦都牽動他的心與行動。那些細又鋒利的繩系在他身體的每一處,四肢上、心髒中、頭腦裏,以及陰莖上。他只需眨眨眼睛,便操控他跳起滑稽的舞蹈,演起了一場又一場的醜劇。

他被那些線纏繞着,緊縛着,飛快地旋轉,肉體與靈魂攪作一團,離心而去,擦過黑洞一般變形扭曲。

周敬臉色蒼白,汗水不斷地沁出來,從額頭滑落,從面頰滑落,從下巴滑落。

他痛苦地注視着自己的愛人,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的一切,從車禍後清醒,在醫院相見的那一刻開始,他所有的猶豫、脆弱、痛苦、不甘,以及後來的屈服和眼淚,妥協和無奈,一切都是假的。他一直冷靜地看着他發狂,左右他發狂。

過了許久,周敬張了張嘴,有一瞬間的失語。而後他幹澀又嘶啞的聲音發了出來:“你為什麽還活着?甚至沒有想過去死?”

林延懷眨了下眼,望向他。許久不用的聲帶慢慢展開,摩擦着嗡嗡發聲,驚起一層癢的塵埃。

他說:“因為,我要帶你一起下地獄。”

周敬站不穩腳,後退一步,扶着牆緩緩癱坐在地上。

看着這樣的周敬,林延懷又覺得眼眶酸澀,目光也閃爍了起來。

全文完

——

完結啦!!!!!!!!!!完結啦!!!!!!啊啊啊!!!跑圈!!!

這是我寫的最痛苦的一篇文……算是一種嘗試吧……也是唯一一篇寫了大綱然後完結了的文……

寫文時特別不喜歡用插敘倒敘啥的,這篇裏都試了試……寫完發現并不萌殘疾受……不過瞎和聾啞好像挺萌诶!

平時只喜歡寫人和感情不喜歡寫故事,這篇逼自己講故事……受要一直憋着不能給反饋,到最後才爽了一下……攻又神經病得超乎想象,寫到後來晚上做夢都是各種神經病……

依舊是開放式結局!

總之終于完了!!!不知道閱讀體驗怎麽樣T^T……但我知道追文體驗一定不好啦!一直追文的大家辛苦啦!!!

射射!!!摸摸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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