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劉醫生在二十來分鐘後帶着儀器和助手推開了房門。
聽到開門聲,施念念立刻起身給劉醫生讓出位置,南開恒和張琴等人緊随其後,餘光裏瞥見南景的身影,她垂首退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即便衆人的焦點都在卧床的南右華身上,她也不想讓人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回憶帶來的沖擊太大,耳畔是劉醫生詢問情況操作儀器的聲響,恍惚中施念念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兩年前的搶救室外,整個人像是墜入深海,喘不過氣的冰冷。
施念念難受得緊,她緩步後退,想當個逃兵離開這裏。
南景卻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清冷的嗓音低聲道:“哭什麽?”
被發現了。
施念念像個木頭人一般,維持着低頭的姿勢靜立着,一聲不吭。
南景将她抓得更緊,“嗯?”
下一秒南右華有氣無力的喚着南景的名字,易筱蔚的聲音近在身畔,“阿景,爺爺喊你呢。”
一瞬的猶疑,南景松開了施念念的手,擡腳邁過去。
阿景。
不愧是前訂婚對象,叫得可真親密。
施念念微微擡頭,視線裏是南景和易筱蔚一道走向床的背影。
床邊圍着的是南開恒、張琴以及南驕。
不得不承認,張琴之前說的很對,今天是他們這幾年沒感受到的團團圓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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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才是一家人。
不想聽到一點點關于南右華心髒不好的消息,施念念趁機離開回了卧室,看到了王芝蓮給她回的微信:念念,媽媽之前沒看手機,所以沒接到你電話,現在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接電話,所以給你發消息。我今年在你外婆家過年,什麽都好,你不用操心。還有,我錢夠用,你不要再給我打錢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新的一年,媽媽祝你平安喜樂。
施念念幾乎可以想象王芝蓮是怎樣打打删删才發出來這段話,那種緊張和忐忑讓她心疼。
她很多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
好在她們很快就能見面了,或許明年就能一起過年了。
施念念放下手機,在陽臺吹了很久的冷風。
南右華突發的急性排斥反應,情況不樂觀,劉醫生和助手一直在卧室守着,這頓年夜飯折騰到十點才吃上,原本南右華的坐的主位此刻空着,大家都沒了吃飯的興致。
一頓飯吃的格外沉默,連南驕都安靜了。
南家是有守歲的規矩的人,一般是南景這些孫輩年輕人來守,從除夕夜一直到大年初一的淩晨五點。
南開恒情緒不高,匆匆吃了幾口便回房了,張琴擦拭了唇角,道:“筱蔚,今晚你也留下給爺爺守歲吧,願意嗎?”
易筱蔚乖巧點頭,“願意的,伯母早些休息吧。”
南景的視線落在施念念的發頂,開口道:“你也去休息吧。”
她的狀态很不好,從他回來後就沒看見她把頭擡起來過。
施念念泛紅的雙眼不住在腦海裏浮現,南景不忍心讓她再熬一夜。
聞言,張琴面上隐有笑意,道:“沒錯,你去睡吧,有阿景、小驕和筱蔚來守歲,足夠了。”
施念念一秒遲疑也沒有,立即起身離開了餐桌。
讓她走,留下易筱蔚,南景的立場已經表明了。
她也不想待在這。
在一片沉重的氛圍中,只有張琴的心情因為南景剛剛的決定明顯有了好轉,當施念念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她随之起身。
易筱蔚噙着笑朝南景道:“阿景,你晚上想做什麽?不如我們去看場電影?”
宅子二樓有個堪比電影院的放映室。
南景蹙眉:“你不去睡覺?”
“我陪你和小驕一起,給爺爺守歲。”
“這是我們南家的事,易小姐不必摻和。”
劇情反轉,易筱蔚的笑容尴尬的僵在唇邊。
“易小姐要是不困,可以回客房通宵,請便。”
易筱蔚的笑容徹底僵硬。
南驕真想給南景豎個大拇指,她哥總算是做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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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琴沒有回房間,而是去找了施念念。
推門而入時,施念念正準備去浴室洗澡,張琴沒有要走的意思,徑直走向卧室的沙發區落座,“念念,我有些話想跟你。”
施念念望着張琴那驕傲的背影,蹙眉嘆了口氣。
每次的兩人談話,不是教導就是嫌惡。
有完沒完,她都已經挪地給她的兒子、‘兒媳婦’了,還想怎麽樣?
心裏再怎麽不爽,施念念也只能走過去,在張琴對面的單人沙發落座,“請說。”
“等醫生過來的時候,爸和你說了些什麽?”
施念念今天很累,實在擠不出笑容來應付張琴,面無表情回道:“爺爺當時情況很不好,沒說什麽。”
張琴冷冷笑了笑,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那你還來問我做什麽?
“當了兩年的南家孫媳婦,你不會就把當初會嫁入我們南家的原因忘了吧?”張琴雙手交疊擱置在大腿上,“要不是你爸爸那顆心髒,你跟我們南家,這輩子都不會有關系。”
施念念渾身緊繃,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努力抑制着怒罵回去的沖動。
如果可以,誰會想和他們高高在上的南家有關系?
她想要的只是她爸爸的心髒好好在爸爸的身體裏跳動。
張琴道:“筱蔚你也見到了,她樣貌出衆,品性端莊,是一名體面的大提琴演奏家,她和我們南家門當戶對,如果不是因為你爸爸的心髒,他們早就訂婚了。”
“……”
也就是她施念念相貌醜陋,品性不行,娛樂圈的‘戲子’不夠體面呗。
“阿景對你沒有感情,爸這情況,也撐不了多久了,等爸走了,你和阿景的婚姻也就到頭了。”
等爸走了。
這四個字讓施念念緩緩擡眸看她,眼底就像是一汪寒潭,她語速極緩問道:“你是不是巴不得爺爺馬上就死啊?”
南右華剛剛卧床,她不去憂心他的病情,已經開始按捺不住的暢想他去世後的種種了。
真是藏不住的喜悅,施念念聽着都心寒。
“你這什麽态度和語氣?!說的什麽話?!”
施念念今天積壓的情緒真的到頂了,她嘲諷的笑道:“那你希望我用什麽态度和語氣?繼續當個唯唯諾諾百依百順的兒媳婦那樣的語氣?”
“你……!”張琴沒料到施念念敢這樣和自己說話,一時之間竟答不上話來。
“可你心目中完美的兒媳婦不是正在樓下和你的兒子待在一起嗎?”
張琴目光狠厲,不見半分豪門貴婦的優雅溫婉,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到時候可不要賴着我們阿景不放,更加不要想着給阿景生個一男半女,好在爸走後,成為你留在南家的庇護。”
南右華和施念念無非就是說了這些,張琴都很清楚。
換心手術說起來也很玄乎,要說對捐贈着的感謝,張琴覺得南家已經支付了足夠的報酬了,幫施家還清了所有的欠債,還安頓了王芝蓮,甚至承諾要給施念念一個光明的職業前景。
可是南右華無比的堅持,一定要讓施念念嫁給南景,打破了張琴一手為自己兒子計劃好的婚姻。
于張琴而言,易筱蔚是珠玉在前,她對施念念是怎麽都看不順眼的。
做了換心手術,也活不了幾年,南右華一顆心髒,憑什麽要拿她寶貝兒子一生的婚姻去換?
張琴不甘,只等着南右華去世,讓一切回到原點。
“施念念,我們南家從未公布過你的存在,阿景沒帶你出席過任何公開的場合,等爸走了,你就和阿景離婚,永永遠遠的離開南家,不要再提任何跟南家有關的事情。這兩年南家給予你的,足夠保證你後半輩子榮華富貴了。”說完張琴冷哼一聲,吐出威脅的字眼,“你要生出什麽不該有的貪念,我們南家可以把你捧成大明星,也可以讓你一無所有。”
“哈——”施念念氣笑了,“你以為我很愛南景,稀罕當‘南太太’,想給他生一兒半女?”
微頓後,施念念直視張琴,氣場迫人,“我告訴你,想要跟我生孩子的人,是你的寶貝兒子,你有空給我放狠話,不如去勸勸你兒子,讓他放棄,不要再勉強我。”
“你信口雌黃,滿嘴謊言!”
施念念倏地起身,走到衣帽間,打開行李箱,把之前讓林小貝買的藥掏出來,随即走回去,‘啪’地扔在張琴面前,“張女士,麻煩你好好認真看清楚,這是什麽。”
觸及‘緊急避孕’的字眼,張琴渾身發顫,“你、你竟然敢吃避孕藥?!”
她看不上施念念是一回事,但施念念不能嫌棄她兒子!
“要不是你兒子急着要孩子,我至于吃這個藥?”
“……”
“哦,也是,他快二十九了吧,着急也是應該的。”施念念立着,俯視着張琴,明豔的五官在收斂起淺淺笑容後,美得很有攻擊性,“可我才二十二,離了婚,我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誰會想不開給他生孩子?”
張琴眼裏寶貝得不行的南景,在她眼裏不過是個冷漠自大的男人。
她施念念比不上南景富有,可她沒在婚姻結束前,像他一樣,光明正大和暧昧對象共處一夜。
就這一點,她就比南景高貴,要她給他生孩子,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