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這丫頭!”
顏長民呵呵笑着搖搖頭, 想占你點便宜,比登天還難。
“顏叔,顏叔?”季小冬恍若未覺,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睛問顏長民:“鄉裏有錢了?”
“是!”顏長民無奈道:“項目錢剛剛撥下來, 現在在鄉財政所賬上。”
季小冬眨眨眼, 微笑不語。
“走程序!現在在走程序!”
“知道知道。”季小冬說:“我們不着急, 真不急。國慶前能撥到村裏賬上就可以。”
現在才八月下旬, 到十月一, 還得有一個多月快倆月呢。
夠給鄉政府面子了吧。
呵呵。
顏長民一眼看穿季小冬的小心思, “大度”的想自己不跟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全然忘了鄉裏商量的過了年再把資金往下撥。
這半年多也不少利息呢。
所以等隔了一天, 顏長民在鄉裏開工作會的時候, 財政所錢所長不樂意的問:“不少說好過了年再給。”
“人家小姑娘都說我臉上了。”顏長民指指自己鼻子, 對錢所長說:“你有意見你去說。我沒那臉欺負個小丫頭。”
錢所長撇撇嘴,心道, 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手裏有錢了開始講臉面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誰着急上火恨不得把鄉政府都給賣了。
不過這話, 錢所長在工作會上可不敢說, 晚上哥幾個一起喝酒時可以拿這話好好擠兌擠兌顏長民。
工作時顏長民是領導,酒桌上大家都是哥們兒。
顏長民的性格,豪爽、豪氣、豪飲,四海之內皆兄弟。
跟季小冬一個小丫頭關系處的這麽好,固然有季小冬腦子活眼頭活會辦事兒的因素,也少不了顏長民“折節下交”沒有太大的架子,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的性格有關。
顏長民這性格,在寧澤地區很能吃的開。所以他在上任鄉書記退休之後,順理成章接了平安鄉的一把手。
平安鄉是金山區面積大, 人口多的大鄉鎮。當上平安鄉的一把手,以顏長民的年紀,即便是熬資歷,也能熬到縣城做個主要領導。
季小冬開學前,跟季海明交代,讓他跟鄉裏搞好關系。
“這你放心。”季海明現在眼界也開了不少,心也大了,跟季小冬說:“你爹知道怎麽辦。”
說完之後,季海明又覺得,人家都是孩子上學之前,爹娘囑咐孩子,自己家怎麽反過來。
不行。
季海明想來想去,強行囑咐了一句:"你到了學校好好學習。"
但是這句話,正忙着收拾東西,商量應該帶什麽不該帶什麽的王榮花和季小冬,都沒聽見。
咳。季海明尴尬的待了一會兒。
發現比尴尬更尴尬的,是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你的尴尬。
算了算了。
季海明只好去了村部。
一路上人人或是恭敬或是羨慕的叫聲“海明”、“二哥”,還是在村子裏幹事業更有成就感。
季小冬在家裏收拾東西為開學做準備的時候,寧澤市裏,屠老板也沒閑着。
他搞到書號,正式印刷的《福壽綿長》,一批印了十萬冊正式出廠。
這年頭,“養生類”還沒有成為書店裏的一項專門的大類別,《氣功怎麽練》、《太極拳怎麽打》、《打雞血的五種方法》零零散散的扔在書店不同的分類裏。
這年頭,印刷不易,運輸困難,除了國家規定的一些書、工具書,書店裏的其他書也都少的可憐。有時候這本書賣完,來不及補貨,書架上剩下個空空的位置。
屠老板這次一口氣印了十萬冊,頭天晚上跟市裏新華書店的老總喝了一場酒,你好我好哥倆好,大着舌頭送給新華書店老總和酒桌上的衆人每人一本《福壽綿長》。
第二天中午大家醒了酒,新華書店老總翻了翻手裏的《福壽綿長》,一看就入了迷。恨不得馬上去市場上買點綠豆紅豆黑豆青豆,按着書裏的方子熬一碗養生粥。
好在還沒有忘記這書哪裏來的,去菜市場買豆子之前,先給屠老板打了個電話。
接着,一輛輛卡車開進了屠老板的印刷廠裏。
一車車的《福壽綿長》從印刷廠裏被拉出來,送到寧澤市所有書店門店裏。
從日頭正盛,拉到滿星滿天。
寧澤市的各大書店,紛紛想辦法制作新的标識牌,增加了個“養生類”的書籍名目。
屠老板看到了這本書巨大的市場潛力,但他沒想到這本書的市場潛力如此巨大。
季小冬高中正式開學時,《福壽綿長》不過投入市場剛剛一個星期,已經有很多書店開始告急,要求補貨。
要知道,在市區鋪貨十萬冊是個什麽概念。
按照寧澤市的戶籍人口計算,如果十萬冊全部賣光,平均五戶人家裏就得有一戶買的。
現在雖然只是告急,還沒有賣光,但平均十戶人家裏有一本,目前已經差不多了。
“金杯銀杯,不如大家的口碑啊。”
屠蘇屠老板正和新華書店的老總在辦公室裏閑扯淡的時候,季小冬到了印刷廠。
印刷廠經理一看是這尊神,不敢怠慢,趕緊給屠老板打電話。
屠老板在電話筒裏給季小冬說:“您先在印刷廠辦公室裏喝點茶,我馬上派車去接您!”
季小冬:???
我怎麽覺得老屠這态度,又熱情了一點?
難道《福壽綿長》已經賺錢了?
還沒等季小冬發問,屠老板已經自行解答。
跟季小冬說:“您過來,新華書店的王總正好也在。”
季小冬聽着話筒那頭隐隐傳來……高人子弟……《福壽綿長》她拿來的……
哦。新華書店的老總,季小冬明白了,看來《福壽綿長》賣的不錯。
難怪屠老板态度更加熱情,有錢不賺王八蛋,誰會跟錢過不去。
特別是自己上次來的時候還按時他,告訴他這是一個“系列”,不要以為一本書賺錢就可以撇開我們。印刷廠有的是,知識可是無價的。
想明白了這些,季小冬施施然坐在印刷廠辦公室裏,喝着泡好的茶等着屠老板派車來接。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印刷廠院子裏。
可以啊,季小冬看着這輛黑色的桑塔納。
上車之後給司機攀談。
司機知道這是老板的“貴客”,自然對季小冬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特別是涉及到自己老板的問題,更是滔滔不絕自行發揮,多講了幾件“老板牛逼”的轶事。
季小冬這才知道,屠老板的“王國”大的很。
從屠老板他爹起,就是開大貨車的。那年頭,大貨車司機可是個令人羨慕的眼紅的職業。後來他爹慢慢成了車隊隊長,再後來屠老板接了班。
等到78年政策變動,屠老板把家裏的家底全都拿出來,又借空了親戚朋友,砸鍋賣鐵盤下車隊。
這個小司機的爹,原來就是跟着屠老板開車的車隊中的一員,現在屠老板成了老板,他爹還是司機。
“真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這個小司機跟季小冬感慨:“當時有人跟屠叔搶線路,聽我爹說,跑車的時候座位底下都藏着招子。”
“嗯。”
季小冬面無表情,心裏狂呼僥幸。
媽蛋,要是知道屠老板這背景,印書的時候說什麽不找他的印刷廠。
“怎麽又想起來幹印刷廠?”季小冬問司機:“貨運多賺錢。”
“何止貨運。”小司機答非所問,老板事跡還沒講完,怎麽能打岔。
“現在我們老板成立了建築集團,你看街邊這些樓,有一半是我們老板蓋的。”
媽蛋!這可是朝陽産業。
季小冬心中一動,透過車窗看看街邊的小樓,蓋房子在未來四十年都是朝陽産業。
“你們老板,挺有眼光。”
季小冬真心實意的誇了一句。
有眼光有魄力,比季海明強多了。
“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麽又幹印刷廠了呢。”
“嗨。不就是我們老板發達了,有人眼紅呗。”小司機顯然是屠老板的鐵杆粉絲,對任何一個說屠老板不好的人抱有惡意:“車隊裏有些慫貨,開始不敢出錢買車,等屠叔發達了又說酸話。說屠叔文化低。”
“屠叔忍了他無數次,越忍那人越來勁。然後屠叔就……”
哦。季小冬點點頭,了然道:“然後屠老板為了跟文化有關,就買下了印刷廠?”
“不是。”小司機輕描淡寫的說:“然後屠叔就把那人砍了。”
什麽玩意兒?!
“咳咳咳。”
季小冬被自己口水嗆到,屠老板這麽野的嗎??!!!
“屠叔進去兩年,在裏邊認識了原來印刷廠的老板。”小司機跟季小冬說印刷廠的來歷:“聽說原來是公家的,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出來後那老板沒錢,屠叔給他一筆錢,盤了他的廠子。”
小司機說這件事的主要目的,還是誇屠老板仗義:“你不知道,這印刷廠年年虧,從來沒賺過。屠叔不是看他可憐,堅決不能接這廠子。現在每年掙的錢,一多半都要填印刷廠裏。”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季小冬搞清楚了屠老板的“前世今生”,果然,人還是可以貌相的……跟這種人打交道,和跟顏長民他們打交道可不一樣。
季小冬存了十二分的謹慎。
屠老板,屠老板被改造了兩年之後,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單靠打打殺殺是走不遠的,你拳頭再大還能大得過政府?得學會社會規則。
所以出來之後,他為了“洗白”自己兇神惡煞的形象,拼命往“文化人”人設上靠,所以盤下了個年年虧本虧吐血的印刷廠,加入了個狗屁不通的“周易文化研究協會”,砸錢砸成了副會長——這樣往名片上一印,好看不是。
現在季小冬帶來的稿子,竟然讓他看到了印刷廠扭虧為盈掙錢的希望。他能不高興能不上心嗎。
傍上個“高人”,說不定能徹底在文化界打出個名堂。
新華書店的王總呢,新華書店在規定上屬于“國企”,可國企也分三六九等。特別是近幾年改革,什麽都改革,他們這企業,一方面要承擔政府給的一些任務,受條條框框的限制,比如進貨進一些規定的書,賣規定的書。一方面呢,特麽的又改成了“自收自支”的單位,所有的錢要自己掙。
選書進書既考眼光又考財力,進不到暢銷書,暢銷書成本高,其他書不掙錢,年年下來惡性循環,扣除成本、維護,年年虧吐血,人員工資都發不下來。
他這個老總,看着風光,每到年底都愁的睡不着覺,沒少讓人家去家裏堵門。
現在竟然有了本地印刷廠印的暢銷書!
“王總,這是季小冬!”
“季小冬,這是王總!”
屠老板站起來對着剛剛進門的季小冬,給兩人互相做介紹。
“王總,你好你好。”季小冬笑着伸出手:“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季小冬,你好你好。”王總肥厚的手掌虛虛握在季小冬手上:“高人子弟,久仰久仰!”
兩人商業互吹完畢,季小冬又伸出手來要跟屠老板握手。
屠老板跟季小冬握在一起,又用左手把王總的手拉過來,蓋在自己手背上。
“咱仨合夥,未來遠大!”
屠老板拽了句半通不通的文。
“是極是極。”王總附和道:“賺它個缽盆體滿!”
季小冬抽抽嘴角,不得不也跟一句:“造福寧澤,造福全中國。”
三個有點兒社會資本和能力,目标一致的人,聚在一起……
大事情:我已經在被來搞的路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