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分甜
香酥鮮嫩的椒鹽味炸雞配上一杯可樂,阮語吃得一本滿足。
直到看見喻程把炸雞殘骸打包扔進了垃圾桶,她才回過味來,準備去洗手間洗手。
不過在進洗手間之前,她遲疑兩秒,特意悄悄把試卷壓在了沙發的枕頭底下。
她今晚來之前只是想找喻子良要筆記,沒想到最後成了喻程教她解題。
這張卷子她沒用心寫,不僅寫得爛,字跡還跟鬼畫符一樣,醜兮兮的,正面更是被笑面虎寫了批語。
試卷的廬山真面目,說什麽也不能被學長看見。
阮語把它壓在了枕頭這個五指山底下。
做完這個小動作,她起身走去洗手間,擠了下橘子味洗手液,搓出不少泡泡。
橘子味的清香都飄進鼻子裏了。
是秋天的味道。
洗完手以後,阮語心情愉悅,邁着歡快的步伐回到客廳。
一轉頭,卻看見喻程正把她那張試卷翻來覆去地看。
“……”
阮語窒息了。
她想也沒想就跑過去從對方手裏搶過試卷。
手上還沾着未幹的水,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手背上。
“學長,你幹嘛亂翻我試卷!”
喻程任由她把試卷拿走,食指抹掉了手背上冰涼涼的水珠,不解地問:“為什麽不讓我看?”
剛才講題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阮語臉頰發燙,憋出一句。
“……就是不想給你看。”
笑面虎的批語就在試卷正面,分數底下最顯眼的位置。
說她這半學期心思不在學習上,說她這字醜得該練練了。
阮語不在意笑面虎的那句批語,因為她承認她寫這張卷子的時候沒用心。
但她在意那句批語被喻程看見。
喻程沒有說話,挑了下眉。
阮語看他擺出這樣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已經看見了。
人一慌就容易口不擇言。
阮語見他不說話,一時有點緊張,生硬地說:“誰允許你沒經過我同意就亂動我試卷的。”
語氣頗為抱怨,好像在無理取鬧,又還有點委屈。
話說出口,阮語就有點後悔。
她怎麽也不該用這種語氣跟喻程說話。
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阮語心裏一梗,低下頭,默不作聲,把試卷折成了一半又一半,折到只有手掌心那麽大。
然後腦袋垂得更低了。
頭頂的燈光忽閃忽閃。
可能亮了太多年,燈泡已經老化了。
氣氛一時有點僵硬。
學長肯定覺得她很莫名其妙,看她試卷又不是看她日記。
換位思考,如果她碰到這種情況,大概率也會覺得莫名其妙。
但她只是不想給學長看見自己寫得這麽差的試卷。
只是覺得臉都丢光了。
她一直以為,上學期的期末考試只是一時發揮失常,等到這學期的期中考試來了,她一定可以考回以前的水平。
沒想到最後成績出來了,她依然沒有考回以前的名次。
只能說,相比上學期期末有進步了。
而今天,她更是寫了張有史以來最爛的數學小測。
甚至被笑面虎用紅筆寫了批語。
臉都沒地方擱。
阮語抿緊嘴唇,忍不住自暴自棄想起了別的。
越想越多,越想越亂。
偏偏喻程還一直保持沉默。
這種沉默讓阮語心裏愈發酸澀。
其實,她在學長心裏壓根就沒有留下過什麽好印象吧?
第一次見面,她為了買點零食,差點狼狽遲到,那天下午,又因為上課吃蛋黃派被老師罰站,還和喻子良吵吵鬧鬧,全靠學長出來拉架。
而現在,就連他好心幫她看試卷,也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敢在認識不到半個月的人面前這麽任性。
學長只是,從一開始就對她很好而已——把她當小學妹看,格外地照顧她,讓她産生了一種在和親近的人相處的感覺。
但這不意味着他必須要包容她。
他只是脾氣好。
而他應該對誰的脾氣都這麽好。
就在阮語胡思亂想的時候,喻子良一聲“卧槽手機沒電了”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寂靜。
他大步流星跑回房間充電,嘴裏還沖着耳麥大喊。
“你們先別開團,等等我,我馬上就充上電了!”
人一走,客廳又安靜了下來。
喻程垂眼,看見小學妹把試卷緊緊藏進了手心裏,疊得跟個藏寶圖似的。
生怕被他看見那密密麻麻的大紅叉和老師的批語。
不就是個小破試卷麽。
好吧,也不能說它是小破試卷,那是學妹脆弱的自尊心。
喻程晃了晃半杯可樂。
裏面沒有冰塊撞擊的聲音。
應該已經融化了。
他伸出左手,似乎想揉下阮語的頭發,但很快又放下了手:“我以為我已經用一頓炸雞把你收買了,看來以後還得多請幾頓。”
連張試卷都要藏着,好像跟他很不熟一樣。
“……”
阮語心裏一跳,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被打斷,情緒像是有了宣洩口。
喻程平時散漫慣了,對誰都能說出一口不着調的話,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局面。
想要意思意思哄哄人就過去了。
但又覺得這樣太敷衍。
半晌後,喻程斟酌了下,認真地說:“學妹,你不給我看試卷,我怎麽帶你期末考進年級前十?”
還沒活在當下,就先展望未來了。
不過這對一個初二的小女生來說,好像還挺受用的。
阮語攥緊手裏的卷子,低聲辯解道:“這張試卷寫得太差了,不是我的正常水平。”
“那就去把你正常水平的作業拿給我看看,或者你直接告訴我你哪裏不會,我給你來個十全大補。”
不知不覺,他那點認真又被不着調的語氣帶跑了。
還十全大補。
阮語不以為然,小聲嘀咕:“你都上高一了,還能記得初二的數學嗎?”
看見小學妹恢複了平時的元氣,喻程安心了。
“花點時間複習就記起來了,再怎麽說,你學長也不會耽誤你前程的。”
阮語聽見“你學長”這三個字,心跳加速。
她別扭地道:“你學妹對你不是很放心。”
喻程忍不住彎起嘴角。
他這痞裏痞氣的樣子,一看就很不靠譜。
不過,現在也只能勉為其難信他一回了。
接下來的周末,喻程把初一下到初二目前的所有數學知識都給她捋了一遍,還有她班上女生們普遍比較不擅長的物化生,也給她從頭到尾捋了遍。
知識點不算多,阮語本來又聰明,稍微點一點就透了。
不過更細節的做題方法還有待填補。
喻程說他周末大多數時候都閑着沒事,她只要有問題就能找上門來問。
阮語聽見他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試探地問出一句:“學長,你……就一直住在喻子良家,不回自己家住嗎?”
喻程嗯了一聲。
阮語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但很體貼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不知不覺,又到了周二下午的體育課。
體育課對于現在的阮語而言就是巴掌和甜棗的結合體。
說它是巴掌,那是因為體育課的訓練量越來越大了。
而說它是甜棗,那是因為他們班上這節體育課,正好和高一3班的體育課撞上了。
阮語站在女生裏的第二排最右邊,扭頭正好能看見籃球場上的喻程。
距離不算遠,喻程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遠遠擡手打了個招呼。
阮語站在隊列裏不敢亂動,只能遠遠看着,悄悄對他莞爾一笑。
站在喻程旁邊的高中生也看了過來。
是上次和喻程一起打籃球的那個男生,也就是那個數學作業忘在學校,想要拿喻程作業去複印的那個。
那男生掃了眼阮語這邊,扭頭和喻程說起了話。
看這樣子,阮語直覺他們的話題中心是她。
但隔那麽遠,她也猜不出他們是在說什麽。
體育老師雙手負在身後,震聲說。
“雖然你們現在才上初二,但時間其實過得很快,體育中考近在眼前,如果你們現在不從現在就開始拼命,到了初三,在文化課與體育課雙重打壓下,你們就會累成狗……”
班上男生嬉皮笑臉在那裏汪汪汪地叫。
體育老師八風不動,繼續唠叨。
“你們別現在不重視,到時候體育要是拿不了滿分,在一分壓千人的中考裏,你們會吃大虧,所以高強度的訓練必須從現在就開始。現在,全體都有,向右轉,先跑三圈熱熱身。”
整個14班的學生都忍不住哀嚎起來,跟老師讨價還價:“三圈太多了吧!”
體育老師陰森地笑道:“你們想跑四圈也行。”
“卧槽,別,三圈就三圈,不能再多了!”
14班學生屈服了,認命地拖着腿往塑膠跑道上走。
帶頭的學生開始小跑了起來,後面的同學一個個軟趴趴地跟着跑。
體育老師見狀,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口哨吹了一聲,皺着眉頭沖他們高喊道:“都沒骨頭還是沒吃飯啊?!”
隔那麽遠,自然沒人回應他。
不過為了防止等下慘遭報複,這群學生還是稍微直起了腰,步子邁大了一點。
阮語從小到大都不怎麽愛運動,幸好她在體育上還算有天賦,不至于被一個體育課折騰得累死累活。
最近的氣溫一天比一天低,操場的風有點涼,她穿着長袖還覺得冷。
不過跑了一圈以後,身上就慢慢熱了起來,臉頰也跟着熱了,這時候又恨不得自己身上穿的是短袖。
阮語一邊跑,一邊對旁邊的方雯雯說:“我現在肯定跑出了滿臉的高原紅。”
方雯雯小喘着氣,扭頭看她:“還好,不算高原紅,像打了腮紅,挺好看的。”
她這說的是實話。
阮語本來就長得好看,皮膚又白皙光滑。
現在跑起步來,那臉蛋就成了白裏透紅,充滿青春活潑的氣息。
第二圈結束的時候,方雯雯的步子逐漸變小,都快跟不上前面的同學了。
“對了,小語,你有沒有把防曬霜帶下來?我忘帶了。”
阮語點了下頭說:“帶了,等下跑完步給你。”
籃球場上的那群高中生已經在自由活動了,看見初中生在繞着操場跑步,一個個都頗有看戲的意思。
當初在中考前的體育課上累成狗的是他們,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了他們這群過來人看初中生跑步。
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
阮語輕喘了口氣,按老師教的那樣,調整為兩步一呼吸,做到每一步都有節奏感。
有時候她會在腦內循環一些快節奏的歌,讓自己的步子跟着音樂節奏調整過來。
靠這種方法,她經常不知不覺就跑到了終點,也沒有多累。
三圈跑完的時候,阮語逐漸從跑步變成了走路。
她擡手給自己的臉扇了扇風,又用手背貼了下自己的臉。
好燙手的臉。
不遠處的籃球場上。
喻程扭頭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挑了下眉,把他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梁明翰,你的意思是,想找我學妹跟我們一起演話劇?”
“對啊,我們這次話劇還缺一個演小女孩的,一直想在初中部找,結果半天物色不到合适的人選,再不找就來不及了……”
梁明翰說着說着,大腦忽然卡殼了:“不對。”
喻程平靜地看向他,那眼神顯然在問你發什麽抽,一下子對一下子又不對。
梁明翰發現了盲點:“什麽叫你學妹?你學妹不就是我學妹?”
喻程表情微頓,移開目光,随手拍了下他的肩:“說順口了,一時半會兒沒改過來,不用在意這些細節。”
梁明翰:“……”
行吧,你說不在意就不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學長學妹,可可愛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