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你喜不喜歡?
“剪頭發,”季時珹将額頭前略微遮住眉眼的頭發往上撥了撥,露出了好看而清晰的額頭輪廓,“劉海有些長了。”
夏嵩月拿着剪刀的動作微微一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開口道:“我幫你剪吧。”
季時珹的頭發漆黑濃密,發根軟,但是發梢稍微硬一些,夏嵩月将他額前的劉海擦幹了之後,拿着剪刀比劃了好幾下才慢慢一點點剪了起來。
季時珹是坐在剛才夏嵩月坐的那個飄窗的軟墊子上,夏嵩月則是站在他的面前,就着這個姿勢,季時珹可以看見夏嵩月漂亮凸起的鎖骨,白皙得泛着玉一樣光澤的皮膚,以及寬松的T恤下随着他的動作隐隐可見的清瘦腰身,夏嵩月的個子在同齡人裏算是高的,就算是在他這個年紀的人群裏也不算矮,但是真的有點瘦了,看起來不結實。
剪刀咔嚓了很多下以後,夏嵩月非常滿意地拍了一下手,像是在欣賞一件非常漂亮的藝術品,“真漂亮,我昨天剛給芋頭剪過,果然到你這裏就娴熟很多了。”
芋頭?季時珹眉頭微微蹙起,扭頭去看了一下窩在角落裏那團毛發參差不齊的小灰貓身上,雖然小動物是沒有人類的情緒,但是此時此刻季時珹覺得它看起來好像是自閉了,一雙圓圓水汪汪的眼睛半點兒光彩也沒有,一副因為自己的外表過于醜陋而抑郁的模樣。
季時珹咽了一下口水,問道:“有鏡子嗎?”
夏嵩月的食指勾着剪刀轉了一圈,指了指浴室,“這屋子裏就浴室有一面。”
片刻之後,季時珹是扶着門框出來的,正正是應了夏嵩月那句話,給他剪頭發的時候他的手藝确實進步了很多,劉海剪得整整齊齊的,跟那頭小灰貓一身參差不齊的雜毛比起來,簡直是質的飛躍,但是問題是,整齊得就快要貼着頭皮了,這樣一來就導致他其他的頭發看起來過長,而他腦門上禿了一塊,正兒八經的少年禿發型。
夏嵩月看着季時珹那表情不像是欣賞他的新發型的樣子,微微挑了挑眉,試探般問道:“不喜歡嗎?”
季時珹節骨分明的五指一伸,朝他道:“剪刀給我吧,我自己來。”
最後他給自己剪了個寸頭,一來跟額頭上的頭發齊平了長度,二來看起來沒有那麽怪異。夏嵩月記得周睦陽說過,寸頭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标準,看見季時珹新鮮出爐的寸頭發型,他真心覺得這個校草榜首簡直是帥慘了,眉骨高,眼窩深陷,鼻梁高挺,五官極致俊美,而幹淨利落的寸頭凸顯了他好看的頭部線條,硬朗,微微帶着幾分野性,看上去更像個壞學生了。
夏嵩月抱着枕頭笑得栽倒在床上,動作太大險些掉到了地上,好在季時珹眼疾手快地撈了他一把,正想着說什麽,就看見夏嵩月扶着他的臂彎,一雙圓圓的貓兒眼笑得彎彎的,仿佛連眼底也染上了輕快的笑意,看得人無端就沒了脾氣,失了言語。
等笑夠了,夏嵩月才直起了身子,一只手還是搭在季時珹的臂彎上,像是要撐着怕自己摔下去,“诶,季時珹,有沒有說過你天生就是為寸頭而生的?”
季時珹摸了摸略微有些刺手的頭頂,只覺得那手感并不是很好,也不明白夏嵩月這句話是褒是貶,“沒有。”
他這個摸腦袋的動作,配合着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難得顯出了一絲呆萌感。
“我見過那麽多個寸頭,就屬你最好看了。”夏嵩月松開了他,抱着枕頭坐在了床上,微微仰着臉自下而上地端詳他,“不過你以後還是別剪這個發型了,看着像壞學生,老師看着不喜歡。”
那你喜不喜歡?
意識到剛剛那句一瞬間想要脫口而出的話是什麽之後,季時珹倏地心口一緊,忽然感覺渾身冰冷,像是有什麽濕漉漉的藤蔓在不知不覺中地纏上了他,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法思考和說話,連呼吸都像是帶上了沉重的枷鎖,他點了下頭,沉默不語地繞到另一邊背對着夏嵩月躺了下來。
夏嵩月顧着去調明天早上的鬧鐘,也沒太注意季時珹臉上細微的情緒變化,躺下的時候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動作微微頓了一下撐着半個身子朝季時珹問道:“你怕黑嗎?”
“不怕。”
夏嵩月擡手把床頭的臺燈關了之後就躺了下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的床很大,上面躺兩個身形修長的少年綽綽有餘,兩個人之間的空隙大的可以再塞一個半人高的玩偶,一點兒也不擠,但是在這樣寂靜的黑夜裏,夏嵩月忽然生出了一絲錯覺,覺得季時珹的氣息就在他的耳邊,比在課室裏相鄰而坐的位置還要近,為了壓下心頭奇奇怪怪的思緒,他便輕輕喊了一聲,“季時珹?”
短暫的沉默之後,季時珹低低的聲音傳來,似乎帶着幾分倦意,“嗯?”
夏嵩月翻了個身子,就着窗外透進來的點點微弱光芒,看向了季時珹的背影,“白天你在醫院裏為什麽說那個女老師找不到你的家長?”
季時珹的肩膀寬而瘦,背影看上去非常利落板正,也許是夜色的暈染,夏嵩月總覺得那背影有種冷清的孤獨感。
“家長聯系人那裏我填了個空號。”季時珹如是說道。
“這樣啊。”夏嵩月微微張了張嘴,似乎很想多問一些,但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解決孟維的事情,其他的來日方長。
季時珹其實沒有睡,雖然他很困,但是身邊躺了個夏嵩月,卻比每天半夜踢門回宿舍弄出巨響的孟維要讓他覺得難以入眠,他等了一會兒,就等來了夏嵩月綿長輕微的呼吸聲,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他翻了個身。
夏嵩月是面對着他側身睡覺的,半邊臉頰壓在枕頭上,長長的睫毛投影落在眼下,月色劃過他的眉目和鼻梁,像是流動的碎光浮影。
季時珹修長的手指輕輕覆上了眼前那一段雪白纖細的脖頸,也許是他指尖的溫度過于冰涼,夏嵩月微微縮了一下,然後卻是輕輕蹭了蹭他的指腹,像只柔軟天真的貓科動物,絲毫不知道自己最脆弱的後頸正暴露在兇猛野獸的利爪之下。
季時珹的手指只是收緊了一下,緊接着就像是觸碰到了什麽燙手的東西,猛地收了回來,一閉上眼睛,花瓶器皿的碎裂聲和永無止境的鞭打和謾罵就像是漲潮的海水一樣将他整個人包裹得緊緊的,讓他無處可逃,避無可避。
“你媽就是個賤人,她走了,你就替她受着吧......”
“我對她那麽好,為什麽她還要背着我偷男人,你說話啊,為什麽!”
“季時珹,你媽既然選擇把你留下來,你就應該明白,你在她心裏是不重要的......”
“你只是她不要的一條狗,就跟我一樣.......”
“小珹,你媽媽為什麽這麽狠心不要我們了,小珹.......”
男人又哭又笑又罵又恨的聲音像是一條冰冷陰狠的毒蛇,無論他怎麽努力也甩不掉,始終穿過時間和空間,在他自以為能夠喘一口氣的時候猛然又咬住了他,狠狠将他拖回去那個他怎麽也擺脫不了的地獄和牢籠裏。
第二天夏嵩月醒來的時候發現季時珹有點低燒,所以堅持替他請了假讓他留在家裏休息,季時珹大概是病了沒什麽力氣,被按回了床上之後就老實了。
打架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開了,學校論壇裏更是有不少好事者發了很多帖子和照片,雖然照片大多數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幾個零星的鏡頭拍到季時珹那一拳砸在地上,但是這不妨礙大家清晰地自我解讀了事情的始末,季時珹發狂把孟維打進了醫院。
夏嵩月一進課室,立刻就有很多人湊過來跟他打探,不少人都先入為主地覺得,傷得越重的那個肯定就是受害者,一味地譴責季時珹冷血和恐怖。
“夏嵩月,你平時跟他一起坐的時候他有沒有打你?”
“我之前就覺得他怪怪的,不說話,又吓人........”
“你還記得嗎?第一天開學的時候他身上帶着傷呢,肯定是跟人打架得來的。”
“你還別說,我經常看見他出入網吧街,一看就是個壞學生......”
“孟維好慘啊,看學校論壇說他被打得腸子都出來了,是不是真的啊夏嵩月......”
雜亂的聲音聒噪刺耳,言辭激烈毫無根據,夏嵩月将書包往凳子上一扔,冷着一張精致漂亮的臉望着周圍這些湊上來的人,嘴巴抿出一條憤怒的直線,他吐字清晰,聲音冰冷地道:“你們說夠了沒有?你們那只眼睛看見季時珹打人了,又有誰的眼睛看見孟維的腸子掉出來了,你們媽沒叫你們少管閑事好好學習嗎?”
夏嵩月的長相是屬于那種天生帶笑,溫和又精致的,很少發怒,也沒有跟人發過脾氣和急眼,所以他那番犀利又一針見血的言語一出,不少抱着八卦心理湊上來的人都被震懾到了,面面相觑之餘,有人便不服氣了,
“夏嵩月,我們是為你好,你跟個神經病坐在一起,遲早也被他打死。”
夏嵩月擡腳踹翻了跟前的椅子,那鐵凳子的一角重重地砸在了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腳上,那男生抱着被砸得彎下了腰,下一刻卻被夏嵩月揪着衣領被迫擡起了頭,
“趙宇放,你再說一遍,誰是神經病?”
趙宇放被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憤怒的血色看得頭皮發麻,被拽緊的領口讓他呼吸困難得臉色漲紅,他磕磕巴巴地道:“學,學校,學校論壇裏,裏說的,季,季時珹有,有精神病,喜,喜歡自......”
【作者有話說】:趙宇放:有人扼住了我命運的咽喉,我......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