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趙信
春二月的時候,大将軍衛青将六将軍兵十餘萬騎出定襄,匈奴聞風而遁,衛青帶領大軍在草原上轉了一圈,匈奴就和土撥鼠一樣,冒出來咬一口大漢邊境又光速躲回去了,溜得飛快,因此衛青這次只斬首三千多。因為收獲并不理想,大軍駐紮在定襄、雲中、雁門,并沒有還朝。也許是期盼大勝,劉徹宣布赦天下。
夏四月,衛青再次率領大軍橫跨大漠,而未央宮中,張賀正跟着劉據來到宣室,和劉徹一樣焦急得等待着來自前線的消息。
“報——大将軍衛青斬獲兩萬多人。”前線捷報傳來,張賀算了一下,按照歷史記載,衛青第二次出定襄斬獲一萬多人,這次只是在軍隊裏擅長騎射的人裏部分配備了高橋馬鞍和馬镫,斬獲就比原有的翻了一倍,看來他冒着被發現是穿越男的風險也要搶着發明出這個真是值了。
不知道霍去病和蘇建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報——嫖姚校尉霍去病率領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裏赴利,斬首虜五千級,包括匈奴的相國、當戶,斬單于大父行籍若侯産,生捕季父羅姑比。”
霍去病那邊也斬獲翻倍,張賀心裏聽得美滋滋的,偷眼去看劉徹,劉徹也面色紅潤,一看就是高興的。
“既然衛青和霍去病都大有克獲,為什麽大軍還不班師回朝?”劉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這個……”前來報喜的使者回禀,“其實還有一件事情,蘇建将軍和趙信将軍所率領的三千騎兵還沒回來,大将軍正帶着兩千精銳前去尋覓。”
“什麽?蘇建和趙信丢了?”劉徹連忙走到地圖旁邊,“朕的三千騎兵,其中一千裝配了最新的裝備,就這麽丢了?”
劉徹不說還好,他一提到裝備,張賀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只想着提醒蘇建當心趙信,最後能改變幾次行軍路線避開遭遇單于軍隊,避免重蹈歷史上全軍覆沒的情況,卻忘記重生之後自己發明了高橋馬鞍和馬镫,這兩項裝備如果通過趙信流入匈奴,那原本如狼似虎從小長在馬背上的民族如果得了這些裝備,兇殘程度肯定加倍上升,那漢匈戰争的天平往哪邊傾斜可就說不準了。
他心裏着急,嘴上馬上問道:“兩位将軍的行軍路線是怎麽樣的?”
劉徹看了他一眼,這個問題也是他想問的,但一個小孩提出來未免有些詭異,所以他還是問了一句:“張賀怎麽想到問行軍路線的?”
糟糕,說漏嘴了,張賀連忙圓謊道:“我是聽說匈奴境內多是茫茫草原和荒漠,如果不知道行軍路線,怕大将軍很難尋找側翼軍隊的去向。”
這個時候待在一旁的劉據也湊到了地圖面前,他用小手在地圖上比劃着:“我聽說這次大家都是從定襄出發,蘇建是右将軍,趙信是前将軍,那麽他們應該是往右上方而去。”
劉徹摸了摸劉據的小腦袋說:“據兒倒是聰明,不過前後左右将軍只是稱號,實際用兵的時候還是由大将軍進行具體的調遣安排,所以不一定非得按照那個稱號來。”
“孩兒知道了,張賀跟我說過的,用兵要奇正結合嘛。”劉據點了點頭,“可是舅舅這次要往哪邊走才能找到蘇建趙信呢?”
使者連忙彙報道:“臣出發之前,大将軍已經帶人從右路出發離開高闕了,之前蘇建趙信合騎一路也是從此路前行。”
“也只能等前方新的戰報了。”劉徹憂心忡忡地說。
這一等就是一夜,晚上睡覺前,蘇武還不安地詢問:“張賀,我爹這次會平安無事嗎?”
張賀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說實話他心裏也沒底,不是說好的穿越男分分鐘改變歷史嗎?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天命在主宰着一切,他提醒了蘇建當心趙信更換道路,但蘇建仍然消失在茫茫草原生死不明,馬镫被匈奴學習使用的陰影也籠罩着,他只是讓一只蝴蝶挪了挪停落的花瓣而已,但蝴蝶微微振動翅膀卻可能掀起悍然大波。
“阿翁會找到他的。”衛伉揮了揮小拳頭,安慰着蘇武,像是所有父親形象光輝高大的孩子一樣,衛青是衛伉心中無所不能的大英雄。
張賀只好勸慰蘇武:“吉人自有天相,蘇将軍一定會沒事的。”
劉據這個時候就非常靠譜地表示:“我讓陶令問宣室殿的小黃門打聽了,那邊一有緊急軍報送過來,他就會過去幫我們打探消息的,你們放心。”
一個晚上輾轉反側地過去,半醒半睡間張賀一個勁地做噩夢,要麽是衛青也和蘇建一起消失了,除了霍去病再也沒有利害的将軍可以打匈奴了,要麽是裝備了全套馬鞍馬镫的匈奴潮水般地沖向長安城緊閉的城門……第二天張賀頂了兩個黑眼圈起床。
吃早飯的時候,陶令跑了過來,急匆匆地說:“找、找到了。”
“什麽?”張賀連忙放下小碗,“誰找到了?蘇建還是趙信?”
“是蘇建将軍被大将軍找到了。”
蘇武高興得連連感謝太一神的庇護。
“那三千騎兵怎麽樣?”劉據問道。
“聽說是遭遇了單于的騎兵,蘇将軍拼死抵抗,那趙信臨陣反水,反而來攻打他。”
張賀攥緊了拳頭,雖然他提醒了蘇建改變行軍路線,結果竟然還是和原本歷史記載一樣,在另外一個地方遇到了單于的軍隊。
“軍報上還有提其他嗎?”張賀追問。
“蘇建趙信的三千騎兵折損大半,等到大将軍趕到的時候只剩下六百人,大将軍只帶了兩千騎兵提早趕到,以少勝多,卻讓那叛徒趙信跑了。”
“沒了?”
“其他可能是機密內容了,仆拜托的小黃門并不能知曉。”
“好吧,你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劉據說道,然後和張賀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劉據張嘴做了兩個字的口型。
張賀看出那個口型是說了“馬镫”兩字,被保密的肯定是這方面的內容。
張賀會意,拍了拍蘇武說:“你爹沒事,你先放心,朝廷的軍法雖然嚴厲,但可以用金子贖死,大将軍又一向寬厚,蘇将軍不會怎麽樣的。”
“張賀說得對。”劉據也說道,“我和他且再去宣室探探父皇的口風,你就和衛伉在這兒安心等着吧。”
兩個人也不用宮人跟随,自己就往宣室殿走去。
路上劉據看到張賀悶悶不樂,就握住他的手說:“張賀你還在為馬镫的事情發愁?”
“是啊。”張賀和劉據幾乎是朝夕相處,已經培養了深厚的革命友情,于是也不隐瞞什麽,直接對他說,“要是馬镫技術被匈奴人偷學了去,我真的不知道發明這個是對大漢有功還是禍害了。”
“你不要擔心,我聽阿翁說過,匈奴人雖然骁勇好戰,但他們的生産技術比不上我們,這馬镫他們想要仿照,也許只是畫虎類犬。”
“希望是這樣吧。”張賀嘆氣道,“最好是大将軍能有妥善的應對。”
“舅舅一定會的,漢匈作戰他在我們出生前就已經費心準備了許久,他一定會盡全力的。”
就這麽說着,兩人來到了宣室前面,劉徹剛和一群官員談話完畢,看到兩人也不驚訝:“據兒,又拉着張賀過來了?”
“是的,我和張賀都很關心馬镫的制作技術是否洩露給匈奴人,特地前來詢問一下父皇。”
“你們兩個小孩倒是操心國事。”劉徹說道,“蘇建有些懷疑趙信此人的忠誠度,還好他和衛青關系密切,大軍開拔前一起喝酒的時候說了一聲,衛青留了點心眼,只給蘇建部配了五百裝有馬镫的騎兵。”
“所以趙信沒有配備馬镫?”
“不,他有,将軍怎麽可能不配備馬镫,不然就是區別待遇了,但朕這次本來安排趙信作為前将軍,就是想讓他率領胡騎奮勇作戰,所以衛青留了一手,以胡騎還沒有訓練适應新裝備為理由,并沒有給趙信部其他人配備馬镫也是合情合理。”
“那大将軍是如何找到蘇建的?”
“衛青給蘇建一捆改造過的匈奴鳴镝,上面裹有可以點燃的布帛,讓他一出事就朝天空射箭,接下來每隔一個時辰發射一次。黑夜中草原上能看到很遠的火光,他就能循着火光找到對方。”
“所以舅舅只要攔住趙信的馬,再确保蘇将軍那五百裝有馬镫的騎兵都還在,趙信就不能帶走馬镫和高橋馬鞍實物了?”劉據也插嘴問道。
“對,裝了馬镫和高橋馬鞍的騎兵在兩軍激烈的厮殺中存活下來更多,只有幾十人喪身,事後衛青讓人清理戰場,将那些士兵就地掩埋,馬匹死亡的就卸下上面的裝備,以免匈奴人撿走。”
“所以就剩下趙信騎的那匹裝有馬镫的馬了。”張賀說。
“匈奴人見打不贏衛青,後面漢軍的大軍也趕到,就喪失了戰意開始撤退,衛青帶着人追了趙信百餘裏,終于将他從馬上打下,但趙信對于匈奴地形非常熟悉,天明前竟然被他逃跑了,他雖然沒有帶回馬镫和高橋馬鞍,卻看過使用過,對衛青的作戰風格也熟悉,讓他逃回匈奴,總歸是個禍患。”
張賀其實很想問劉徹這次對衛青是賞是罰還是和歷史上那樣不加封,但他知道如果漢武一朝有穿越男防作死手冊的話,第一條肯定是不要試圖在皇帝面前展示出窺探之意,所以他雖然內心八卦得要死,還是默默閉嘴了。
“大将軍正在率軍返回長安的途中,你們有什麽事情到時候可以直接問他。”劉徹看起來有點累了,眼下的青黑也顯示着他和張賀一樣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有些疲乏地揮了揮手,“你們先行離開吧,早上還有書師講學快去聽吧,朕要先休息一下。”
“那阿翁你好好休息,我們先回去了。”
“陛下保重身體,臣告退。”
過幾天的休沐日過後,衛伉眼圈紅紅的回來了,看起來在家裏剛剛哭過。
“衛伉,你怎麽了?”張賀好奇地問。
這不問不要緊,一問衛伉一下子抱住張賀,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我出發前阿母收到了跟在阿翁旁邊照顧他的門大夫的書信,說阿翁這次為了攔住趙信,搏鬥時受了重傷。”
張賀驚呆了,難道這就是改變歷史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張賀:說好的穿越男粗壯的金手指呢?
其實我覺得穿越到古代改變歷史是個技術活啊,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日劇《仁醫》,裏面穿越來的醫生救活了一個本應該死去的人,結果那個人還是以另外一種方式死去,而且裏面主角改變了過去的時間線,可能把他現代的相關給蝴蝶掉了,總之還蠻可怕的
當然不是說這篇文沒有金手指,敲黑板看文案,主角也會向這個時代的強者學習,漸漸變得也日天日地起來的
不過對于改變一些關鍵性的歷史事件,有時候會有這麽一條準則在幹涉着——你要得到什麽,也會等量得失去什麽
如果覺得複雜的讀者不用管這段話,這只是我構思劇情的時候的一點小想法,不影響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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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讀者“歲居然”,灌溉營養液 +5 2017-04-21 19:1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