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婚
裴銘安帶着滿身驚懼趕到家的時候,屋子裏上上下下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書房被翻得亂七八糟,他的卧室和穆修寧的卧室也沒能幸免。裴銘安看着滿地狼藉,渾身上下全是冷汗,喘着粗氣有一絲絲的慶幸,沒有人好,沒有屍體很好,很好……
然後裴銘安才越發心慌,東西都拿去了還抓人幹什麽!到底還想怎麽樣!小Omega那麽身嬌體軟的碰一碰就壞了,哪裏吃得了什麽苦頭,更糟糕的事情裴銘安不敢想,他攥着槍的手微不可察地在顫,整個人像是跌進了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慌亂無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有種窒息感翻湧而上,裴銘安喘不過氣,得知段易宸腦袋中槍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崩潰絕望,幾個小時之前穆修寧還安安靜靜睡在他懷裏,裴銘安現在沒有邏輯,只是不停地在質問自己,他當時為什麽要離開?
腦袋裏嗡嗡作響,心髒幾乎要從胸腔下跳出來,死一般的沉寂中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裴銘安隐隐約約聽到了輕微的啜泣……
瞪大眼屏息,努力壓下狂跳的心髒找回知覺,集中十二分精神去捕捉,汗水什麽時候濕透了鬓角裴銘安渾然不覺,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聲虛無缥缈的啜泣上。幾秒的等待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然後像是救贖一樣,清晰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傳來。
在上面!
擡頭看去是牆壁,可聲音是從那裏傳來的絕對沒錯,裴銘安被那嗚咽聲弄得心慌意亂,四處搜尋花了點時間才發現一處很可疑的把手。
家裏有閣樓裴銘安是真不知道,房子是他随便安置的,格局根本沒有在意過,現在卻無比感激涕零,不過這種慶幸也就一瞬間,拉出伸縮的樓梯,裴銘安看着黑洞洞的閣樓,想到穆修寧怕黑,心髒就跟被針紮了似的,連忙三下兩下爬上去,試探性地喚穆修寧的名字,借着微弱的光四下搜尋,在靠近角落的地方才看見了一個蜷縮着瑟瑟發抖的小小身軀。
“修寧!!!”裴銘安這時候才明白什麽叫心碎,一心只想把人抱進懷裏,閣樓高度不夠裴銘安就跪着爬過去,越接近不好的感覺越強烈,裴銘安再不濟也是軍隊裏待過的人,血是一種什麽味道他心知肚明。
顫抖着手去碰穆修寧,小Omega雖然在啜泣但是好像已經沒有知覺了,攬過上半身輕輕托起,再去撈下半身……裴銘安碰到滿手冰涼的液體,心裏咯噔一下霎全然混亂,一邊把人往外抱一邊急切地呼喚穆修寧的名字,“修寧!穆修寧!你傷哪裏了?!!他對你做了什麽!該死!!”
小Omega就那麽軟軟地任由他抱着,雙手都捂着肚子,從閣樓裏出來被強烈的光線刺到眼睛,穆修寧皺了皺,意識仍舊不清醒,布滿淚痕的臉上血色全無,連唇都是慘白的,裴銘安聽見穆修寧壓抑在喉嚨裏虛弱又無助的聲音,“裴……銘安……我疼……”
心髒毫不誇張地停跳了一拍,這是裴銘安第一次從穆修寧的嘴裏聽到他的全名,本該如此悅耳讓人欣喜,現在卻只是噎得人鼻腔酸澀。裴銘安下意識低頭,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摸到的滿手濕黏不是血,穆修寧下半身的衣褲都被染成了深色,裴銘安還以為他被捅了肚子,這種出血量絕對有生命危險,再顧不得其他心急火燎地把人往醫院送。家門口碰到慢他一步的唐封,吩咐了一句醫院,裴銘安直接抱着穆修寧坐進後座。
裴銘安試圖去找傷口,他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好像随時都會從喉嚨裏湧出來,撩起衣服穆修寧肚子和腰背上都沒有傷口,裴銘安反而越發慌亂,手上濕黏的液體像是腐蝕劑,将理智和冷靜一點一點消磨殆盡,裴銘安驚慌害怕悔恨憤怒卻又無能為力,情緒累積到極限,因為那股無所适從的窩囊懊惱到低吼出聲,穆修寧像是有所察覺,無意識輕輕蹭了蹭他的胸口,“疼……裴……救……”
瞬間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疼,萬箭穿心也不可比拟,裴銘安再不敢亂碰穆修寧,除了小心翼翼把人往懷裏攬了攬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即使明白穆修寧聽不見,還是手足無措地哄,聲音也在顫,“別怕,我在了……一會就不疼了,別怕……”
穆修寧被送進了搶救室,裴銘安就站在門口,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控制不住地會去想,Omega那麽弱小,如果挺不過來怎麽辦?然後就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六神無主地來回踱步,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裴銘安的十指交叉絞在一起,放在唇邊無意識啃着拇的指甲,他還有話沒來得及對穆修寧說,如果穆修寧就這樣離開,那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腦袋裏一團漿糊什麽都沒辦法好好思考,裴銘安只是覺得慌,惶惶不安,不知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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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從急診室裏出來比想象中要快,裴銘安其實有一瞬吓得腿都發軟,千萬不要告訴他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上前一步抓住醫生的手臂,裴銘安動了動唇話語急切,“他怎麽樣了?”
醫生仍舊是那種公式化的冷靜,“沒有生命危險……”裴銘安的心髒猛地落下,可是自己想想又覺得不對,那麽多血怎麽會沒有生命危險?不等他追問醫生抛出一句他完全聽不懂的話,“但是孩子沒保住。”
孩子?“什麽??”
醫生見慣了這種場面,習慣性開口勸慰,“想開點,你們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裴銘安混亂了一晚上現在整個人炸掉了,老子他媽擔心得要死要活你怎麽盡扯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什麽孩子?哪來的孩子!!這裏面有幾個病人?老子是問少将夫人怎麽樣了!”
醫生被他吼得一陣瑟縮,然後反應過來,詫異,“他懷孕了你不知道?都兩個月了……”然後也沒管裴銘安怎麽樣,涼薄的話語脫口而出,“他沒外傷也沒撞到肚子我還在想怎麽會流産,要是不知道就不奇……”
“你他媽的閉嘴!”如果不是這時候護士推着挂了點滴還在昏迷的穆修寧出來,裴銘安差點出手打人,看見小Omega蒼白的臉裴銘安所有的氣焰瞬間被澆滅,愣愣湊過去抓穆修寧的手,摸到了什麽東西,低頭看去是那個他以為被閻景偷走了的U盤,護士在旁邊還說了幾句,“他一直攥着,我們想去拿,硬是沒掰開他的手。”
什麽……?
裴銘安無法分辨心中所感,只是不由之主抓緊了穆修寧,一個又一個實事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直接襲來,一環又一環扣成了死結,讓裴銘安的腦袋徹底罷工,一時間只剩一片空白。
因為只是失血過多的昏迷,穆修寧被安排在普通病房,護士看裴銘安一臉茫然無措,也就沒硬是讓他出去,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便悄悄離開,屋子裏安靜下來,裴銘安才有時間去消化剛剛得到的消息。
懷了?什麽時候的事?穆修寧知不知道?
裴銘安從來沒有期盼過孩子,對于醫生那句孩子沒保住,說真的他沒有太多真切的情感,他剛剛會失控是因為擔心穆修寧的性命,就像現在這般,看着穆修寧了無生意地躺在病床上,裴銘安至少有一點可以确定,他的心很疼,針紮一樣,尖銳的針尖刺入,集中在一個點,疼痛一直貫穿到心底深處。
裴銘安輕輕摩挲着穆修寧的手,正如護士所說,小Omega緊緊,緊緊地攥着U盤,那股架勢,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裴銘安皺眉,他的聲音很低,咬牙切齒,仿佛不兇巴巴就無法壓下那股無所适從的酸澀,“你是不是傻……!”
穆修寧并沒昏迷很長時間,大概太過混亂不安,沒一會沒攥着東西的那只手就輕輕動了動,裴銘安緊張,屏息伏在床邊靜靜守着,片刻之後穆修寧眼皮輕動,掙紮了一下,醒了。
一瞬的迷茫過後是瞳孔驟縮,盡管裴銘安努力用信息素去壓制,穆修寧還是滿目驚惶,不顧虛弱硬是要坐起,裴銘安拗不過他只好去扶,穆修寧捂住了肚子,急切的想要确認,“孩子……孩子呢……?”
穆修寧眼底的惶恐和希冀讓裴銘安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要怎麽去告訴穆修寧那個孩子沒了,沉默有時候也很殘忍,穆修寧用那麽懇求祈盼的眼神望着他,裴銘安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眼淚瞬間湧出,穆修寧咬唇也壓不住翻湧而上将他整個吞噬的負面情緒,裴銘安看着心疼得不得了,手足無措地給他擦眼淚:“修寧……別哭別哭……孩子……”
他不勸還好,孩子兩個字一出口,穆修寧徹底崩潰,裴銘安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裴銘安根本就不想要孩子!寶寶是他自己的,他只有寶寶,但是現在寶寶沒有了……
沒有了……
穆修寧凄冽地哭出聲,他說不清自己哪裏在疼,只知道渾身都被生拉硬拽扯得血肉崩離,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滾,手背裏插着的針頭滑出,鮮血從針孔裏汩汩往外湧,裴銘安連忙上去從後抱住穆修寧,他從來不知道小Omega的力氣會這麽大,讓他幾乎無法困住,穆修寧瘋了一般掙紮,像是垂死的困獸一般哭喊。小Omega向來內斂安靜,哭也是默默小聲嗚咽,這種撕心裂肺,才讓裴銘安明白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混賬殘忍的事情。
他的Omega,為了保護他的孩子,在黑暗中瑟瑟發抖向他求助,他卻沒有給予一點點回應。
他的Omega需要他,他卻為了別人棄之于不顧。
情緒的渲染力很強,聽着穆修寧的那種肝腸寸斷的哭喊,裴銘安自己也是眼眶發燙,如果說心口剛剛是被紮了一針,現在就是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地一絲一縷地抽空,疼痛鮮明卻什麽也無法阻止。裴銘安死死抱着穆修寧,無論他怎麽掙紮都沒有放手,帶着顫抖和鼻音的勸說,在這種情況下是如此地蒼白無力,“修寧……不要這樣,你會弄傷自己……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穆修寧一直掙紮到沒有力氣,癱在裴銘安懷裏,眼底的光沒了,黯淡如一片死寂,“離婚……”閉眼,淚水仍舊不斷從眼角滑落,沙啞的嗓音像是要泣血一般,“離婚!!”
作者有話說:那個,我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