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沽酒老窖(四)
飛花逐葉柳輕輕,今年四十有餘。
方面虎目,身材魁梧,擅輕功和暗器。以一招飛花摧葉手成名。
名號風雅,做的卻是折殺風雅之事。號稱大俠,行的卻非俠義正道。
聽說他使出輕功的時候,就像一陣風飄過,行過花地,便帶起一陣花雨,內家功力一催,這漫天花雨再美,也成了利器。比唐門的滿天花雨更來的名副其實。
他身上不藏暗器,但地上的一塊石子,路邊的一根草葉,都可成為奪命武器。
當今江湖上,輕功好的人不少,但拿陸小鳳去比較,輕功好的人就從不少,變成了不多。通共數起來,也就是司空摘星,西門吹雪,陸小鳳。老實和尚和木道人當數其中,倘若白雲城主葉孤城尚在,也當數一數二,畢竟一招天外飛仙,沒有絕頂的輕功,使出來怕是要打折扣。而葉城主的天外飛仙,卻是連西門吹雪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去應對的。
柳輕輕的輕功,同陸小鳳比起來不知如何。
柳輕輕等陸小鳳,等了不止一日兩日。他一直在暗地裏追蹤着陸小鳳的行蹤。
陸小鳳實在太好認,多金,留情,四條眉毛,靈犀一指,這就是陸小鳳。
陸小鳳剛到泸州,他就差人問清楚了他投宿的客棧。
客棧當然是泸州最好的客棧。
陸小鳳喜歡享受。
因為他覺得人生變數太多,所謂得意須盡歡,所以他從來不委屈自己。有三兩銀子住的客棧,他就絕不會去住二兩七。
柳輕輕打點好了一切,就找上了陸小鳳。
出手的試探很當然的被駁了回來。于是他放下了心,微笑着推開了客棧大門。
陸小鳳不是喜歡麻煩事,只是偏巧別人會有麻煩事找他。找着找着,就算是不用他去插手,他也自己會去管了。他的脾性就是,越不要他管,他就越是要管。所以,找陸小鳳幫忙的人,總喜歡用一種方法,并且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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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将法。
柳輕輕和陸小鳳并沒有什麽交集,連朋友也算不上。
他自然不能用這個方法。
所以他換了一招。既然還不是朋友,那就從朋友交起。
和陸小鳳交朋友,開門禮是什麽呢?
自然是新鮮的東西。有趣的東西。
陸小鳳喜歡喝酒,喜歡女人。酒一定要是上好的竹葉青,女人一定要是頂尖的美人。
泸州新開了一家酒窖。裏頭釀造的竹葉青手藝是世家傳代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酒窖老板還有一個妹妹,少女就像是四月初的時候,清晨新綻放的花朵,就連花瓣都是嫩嫩的卷舒着,上面還滾動着晶瑩而細小的露汽,讓人忍不住的想撫摸。
如此,陸小鳳有什麽理由不去喝上一杯呢。
陸小鳳自然是去了。
也在他意料之中的醉了。
于是他在送陸小鳳上馬車的時候,把那最近讓他十分頭痛的東西偷偷放到了他的身上。
一切大功告成。
只待一路護送他回百花樓,再放出消息,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到陸小鳳的身上。日後,再讓人悄無聲息的把東西拿回來,他就省去了所有的煩惱。
因為陸小鳳不會知道那個東西在哪裏,也拿不出那個東西。只要他找不到那份藏寶圖,別人就不會相信不在他的身上。
前半部分的計劃實行的很好。
這還得多虧了酒窖老板那羞怯可人的妹妹。一個美麗的少女足以讓男人暈頭昏腦。也足以讓陸小鳳即便被他迷昏了,也還是抱着人家不放。
策馬回泸州的時候,柳輕輕駕着馬車,車裏坐着美麗的少女,頻頻回頭,似是對陸小鳳依依不舍。柳輕輕心裏哧笑,實在不忍見一個正當芳華的少女堕入無望的愛情當中,便道:“你知道陸小鳳有多少女人麽?”
少女垂下了頭,面色脹的通紅。她的聲音還是又暖又軟,卻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她把弄着自己的衣裙,低着頭道:“他又英俊,又風趣,有很多女人喜歡他,也是應該的。”
柳輕輕道:“再英俊,再風趣,喜歡上一個死人又有什麽用。”
少女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你,你什麽意思?”
柳輕輕冷笑一聲,道:“意思是說,小鳳凰很快就會變成一只死鳳凰。你若是還喜歡他,倒不如跟了我,待我大事一成,何愁給不了你榮華富貴。”
此時,離泸州城尚有半日腳程。又是夕陽和軟,暮雲鑲金,和幾日前真是沒有多大分別。這麽美麗的時刻,又是歸家的好時候。柳輕輕深吸一口氣,真是覺得心情再輕松不過。
身後一陣馨香貼近,他感到後背觸到了一樣溫暖軟和的東西,不由渾身一震。
一只酥香軟手繞過了他的肩頭,撫摸上了他的胸膛。
暖暖的女人香萦繞在他的鼻端,恍然間就有種沽酒老窖裏頭上好竹葉青的味道。
背後傳來一個羞法依舊,卻充滿誘惑的聲音:“跟了柳大俠,真的比陸小鳳要好麽?”
是個男人,都會喜歡漂亮的女人對自己産生仰仗的心理。又尤其喜歡在和別的男人的相比中,勝出一籌。更不用說,勝出一籌的那個男人會是陸小鳳。如果一個女人對你說,你比陸小鳳更值得我喜歡,那麽那個男人的心底必定會産生一種驕傲的情緒。
“那是當然。”柳輕輕此刻,心裏就填滿了那種驕傲的情緒,他冷冷笑道,“你以為陸小鳳有多好麽。他睡過的女人足以打兩桌麻将。哪一個不是最美的,最好的。結果,傷心的還不是那些女人。一個負心的混蛋,就算是再英俊,再潇灑,也只是一個混蛋。”
“可是柳大俠不是有一個妹妹,也喜歡上了陸小鳳麽?”
胸前的手游移着,少女好奇的表情就像是純真的小鹿,讓人看了心裏癢癢的。暖軟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有股溫度自體內而升。
柳輕輕有些心猿意馬起來,自從他惹上那樁麻煩事後,他就沒有碰過女人了。一天到晚只顧着保命,又急着找陸小鳳。并沒有像現在這樣溫香軟玉在懷的時候。
心思一動,就像是燎原大火。燒的人口幹舌燥。
柳輕輕空出一只手,摸上少女光滑如凝脂的臉蛋,果然火熱火熱就像是燙着竹葉青的小火。對方卻似無知般的問道:“你為什麽要摸我的臉?”
柳輕輕道:“那你為什麽要抱着我?”
少女道:“你說陸小鳳不好,那我就不喜歡他了。你又說你比他好,那我就喜歡你。喜歡你,不是應該抱着你麽?”
有時候,性感是一種魅力。成熟有誘惑力的女人總是能很輕易的挑起男人的情.欲。因為她們很了解男人需要的是什麽。但另一種時候,純真無知的話語更容易催起男人內心的野獸,猙獰着噴着鼻息。因為純潔,才想染指。
柳輕輕看了看日頭,落日通紅,沉了一半。晚風溫和,和着暖香,卻更撩人。
如果在此地把事情辦了。再往前走一點,可以宿在泸州外的小鎮,明日一早再回泸州。
于是他籲了一聲停住了馬頭,把車趕到了一邊,邪笑着反手摸上少女柔軟的身體。
“有時候,表達喜歡不僅僅是要抱。我可以教你。”
少女的臉粉嫩粉嫩,是雲霞的顏色。她咬着嘴唇擋住了柳輕輕的手:“你要教我做那種事,那你以後會對我好麽?”
柳輕輕急色的去解她的衣裳,口中道:“自然比陸小鳳要好。等我以後找到了那筆寶藏,你想要什麽沒有。何必再跟着你的哥哥去釀酒。”
少女臉更紅了:“但是如果陸小鳳不好,這個世界上,又有哪個男人好呢?”
陸小鳳哪裏好,還不是見了漂亮的女人就想上床,要不是他被我迷暈了。恐怕此刻你也不過是躺在他的身下而已。柳輕輕很不以為然。但是他并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這種時候他沒有說話,要麽,是因為不願意說。要麽,是因為不能說。
但柳輕輕很顯然已經把陸小鳳腹诽了一通。
落日餘晖。晚風和暖。風吹動起了少女的發絲,紅通通的夕陽努力在沉下去之前,更給少女通紅的臉頰映上了一層胭脂色。
柳輕輕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女用着秋水般的眸子無辜的望着他,明豔比花嬌,含羞帶怯的問着:“你怎麽了?”
他怎麽了。
他咳了一聲,一口血嗆了出來,心窩子又痛又涼。柳輕輕低頭一看,一點寒芒自背後穿前胸而出,只露出星星一點,折射出豔麗的色彩。
身子慢慢的往後仰倒,柳輕輕至死也不相信他會命終于此。
可是落日通紅,他的血更紅。
少女美麗的臉龐還在眼前,還在朝他微笑。他的視線卻将永遠的陷入黑暗。
夕陽努力的掙紮着,想望盡人世間最後一點絢爛,但終于沉下去了。
最後一縷餘晖散盡。
暖風送遠了少女又輕又軟的聲音。
“你還沒有回答我。這個世界上,如果陸小鳳不好。那還有哪個男人好呢?”
四下無人,并沒有人來回答她。
停了半晌的馬車又動了起來,車輪轱辘轱辘的向前駛去,前後夜色蒼茫。
一輪明月無知的升起,照着寂寞的官道。
寂寞的官道上沒有趕夜路的行人,只留下了兩道車痕。
夜色凄迷,是因為看的人心情低迷。夜色迷人,是因為看的人心情怡人。
此刻的百花樓,陸小鳳睡的像一只歪着脖子的小雞,打着震天響的鼾聲。
夢裏他來到了百花樓,迎了花滿樓好幾大巴掌。
他撓了撓臉頰,揮開了朦胧的夜色,翻個身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