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家六童(五)

天翔客棧一向熱鬧非常,人來人往,樓上有人睡覺的,睡覺的有抱着美女的。樓下有人賭錢的,賭錢的有出老千的。

今天的天翔客棧熱鬧更勝以往。樓下有很多人,卻沒有賭錢的人。樓上也有很多人,卻沒有抱着姑娘睡覺的人。但它依然很熱鬧,因為這樓上樓下的都在看熱鬧。

昨夜這裏出了一樁事。

掌櫃的欲哭無淚,顫顫的揪着胡子靠在那已然已成一團糟的門邊上,嘴裏直喊娘。要是這小偷收斂一些,不要開着門,他或許還可以低調行事。誰知那賊偷就偷了,居然還不關門,他怒氣沖沖的打了小二一記頭塌:“早上起來幹嘛去了!早點告訴我就不用成這樣了,你的眼睛是瞎的啊?”

小二摸着頭,心中道,天知道昨晚好睡的跟死豬一樣還不是被你壓榨的,不許別人起來去茅房麽,總有人會看到這大開的門,看到的人當然會要去報官。你想私了也不成。不過他說:“可這房的主人不是沒有回來麽。”

他的腦袋立馬又遭遇了一次重擊,掌櫃的恨鐵不成鋼:“有屁用,有屁用。”

這麽吵吵鬧鬧的功夫,有好事的人想摸上樓來,被五大三粗的老板娘給轟了下去。老板娘平日裏不常出來,但因為如今她男人實在鎮不住場,于是她就破天荒的杵在了前頭大堂。城裏有一個老板娘,一個最美的老板娘。城裏還有一個老板娘,一個最彪悍的老板娘。

這兩種類型無疑就是兩大殺器。

前者是色欲勾人人自醉,後者是脊背發涼心自累。

身材魁梧令更多男人自愧不如的老板娘氣勢洶洶往那一站,把那些探頭探腦的看熱鬧人堵在了樓梯門口,把那些收拾着包袱想要退房的人堵在了樓梯上頭。

“你這不對啊老板娘,你什麽意思?”

當即就有人不幹了。

老板娘氣定神閑:“意思就是讓你們該回家喂奶的回家喂奶,該回房睡覺的回房睡覺。”

“哈,你這裏出了賊,還好意思收人錢麽?誰放心住你這裏。”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大概在三十左右,留着兩撇小胡子的男人。他身材精瘦,站在老板娘身邊簡直像是母雞旁邊一只小雞。

老板娘瞅着自己的手指甲,她雖長的五大三粗,不只是稱不上美女,更連小家碧玉也算不上,手指甲卻保養的很好看,拿鳳仙花汁兒塗了,紅豔豔的。于是此刻她便朝着那紅豔豔的指甲吹了口氣說:“我這個客棧是老字號,開了個年頭,從我爹那一輩起到我這一代,就沒有出過毛賊。司空摘星聽過沒,偷王之王。人家偷王之王還在我這裏睡過。怎麽會有不長眼的小賊。你要是連這裏也信不過,恐怕也沒有別的地方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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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事實擺在眼前,偷王之王的老爺子在又有什麽用呢。”

老板娘指着門口,說:“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就走。不過我只會以為你作賊心虛,只有賊才會想在第一時間離開案發現場。”

說着,她也不等別人反駁,只雷厲風行的吩咐着:“二子去衙門的人來,三子給我去算賬,但凡是今天要退房的,通通給我記下名字。官爺回頭找起人,我們也不至于沒有交待。至于你,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說,你房裏那個脫的光光的女人是誰?”

掌櫃啊的一聲慘叫:“耳朵掉了掉了! !”

這最後一句已經是揪着掌櫃的耳朵在怒吼了,聽的周遭一圈男人往後退了三步有餘。

原來昨晚那陣酣睡,睡的死死的不止是客人小二還有掌櫃,還有原本等在掌櫃房裏的狐貍精,她原本是掌櫃說好了等他忙完來侍候的,誰成想全都睡的死過去了,第二日竟被老板娘逮了一個現行。

女人發起吃醋的威風來更勝她之前的模樣千倍。原來還有心要退房不搭理老板娘所謂官府論調的人們悄悄的往後退了兩步,心裏頭滴下幾滴冷汗。

吃醋發火的女人惹不得!

不過便在此時,偏偏有兩個人不退反進,撥開人群走了進來。不止是走了進來,更是上了樓。就有聲音問:“怎麽了這是?”

老板娘好話說盡還有人這麽不長眼,她怒從心起回頭就罵:“瞧你長的人模人樣的耳朵被耗子叼了眼睛被鷹啄了嗎?老娘剛才講的你沒……”

話嘎嗒斷在一半。

老板娘松開揪着掌櫃耳朵的手,面上堆起笑來,聲音一下子變得無比柔和:“老娘,不,我是說,這老家夥耳朵聾了眼睛瞎了讓這裏這麽亂。您要是想上樓,可得先等等吧。”

她變得如此之快自然是有理由的。

一如男人見了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動路一樣,女人見了漂亮的男人也會走不動路。

而此刻站在老板娘面前的兩個男人,何止只是長的人模人樣。倘若人人都長他們那個樣子,估計這世上一定變得相當的賞心悅目。

那其中一個男人慢慢走上樓來,擋在前面的人自然的讓出了一條路。他的聲音很輕柔:“我是不是已經交了錢。”

老板娘尴尬的笑:“是。”

那男人又說:“交了錢這屋子是不是給我住。”

老板娘更尴尬了,她試圖以美色說話:“也是。”

可惜她的美色實在沒有太多的人欣賞的來。那個男人自然也是如此。于是他說道:“這樣說來,我進自己的屋子,為什麽要等一等。”

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已經踏上了最後一步臺階,二樓第一間屋就是失竊的屋子。

男人擡眼看了一圈,微笑起來:“原來如此。”

掌櫃的誠惶誠恐:“已經報了官。”

屋主在裏頭慢慢的走了一圈,擡頭看看天花板,看看地下,最後行至床邊,一邊說‘倒也不用’,一邊嘩的掀開了床板。

站在外頭的掌櫃眼都要瞪圓了。

他瞪圓,自然不是因為這床板如此不堪一拉,而是這床板底下居然躺着一個人。

老板娘也瞪大了眼睛,同時又看了那身材瘦小的小胡子男人一眼,心中暗自比較,這世上的男人不少,長胡子的男人更不少,怎麽分明都是兩撇胡子,有的人可以長的漂亮的像是眉毛,有的人卻猥瑣的叫人多看一眼都覺傷眼。

那屋住俯視着這床板下的人,淡然道:“我們好像沒有約在這裏見面。真是有緣份啊,陸小鳳。”

那令老板娘芳心暗動,令掌櫃瞪大雙眼的人,可不就是陸小鳳。

此刻他乖覺的躺在地板上,吹了吹胡子上的灰塵,嘿嘿一笑,十二萬分的尴尬。

“原來這是你的屋子,六哥。”

能被陸小鳳叫六哥的人,天下可不就那麽一個。

花家的六童花拂檻。

同花拂檻一起來的男人,此刻也走進了屋子,當然也是陸小鳳的老朋友,花滿樓。

花指檻看着他,臉也不轉,朝花滿樓道:“小七,你沒有說過,陸小鳳喜歡睡在別人的床底下。得幸好昨晚我同你睡了。不然豈不尴尬?”

花滿樓好幾句話哽在喉嚨口,半晌只能說十分無奈的道:“陸小鳳,你又惹了什麽麻煩。”

無奈的不止是花滿樓,更是陸小鳳。

他無語望天花板了一會兒,說:“我只是睡個覺,你們信麽?”

花滿樓走至他身邊,試圖拉他起來。因為如果能第一時間起來,恐怕陸小鳳是從來不願意躺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的。

六童略攔了他一下。轉手自己去把陸小鳳拉起來。

陸小鳳起來後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是一個很要面子的人,儀表總要注意。當然,也因為六童審視的目光讓他面皮子不自覺得就薄了那麽幾分。

回過神來的掌櫃心裏一陣歡喜,他當然是歡喜的,因為睡在床底下的是陸小鳳,而不是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男人,亦或者是賊眉鼠眼的男人。于是他立刻挺起了胸膛:“好了好了,都散了吧,二子也別去喊官老爺了。有了陸小鳳,什麽事能解決。”

陸小鳳一聽,只能摸着胡子當木頭人。

老板娘居然沒有反對,她‘嬌羞’的倚在門邊,一雙眼含眼脈脈的看着花拂檻,間或又含情脈脈的看着陸小鳳。她含情脈脈的對象太多,眼珠子都快轉不過來了。可真是廟裏燒了香才叫她一下子看見三個出彩的人物。

自然她含情脈脈也有去看花滿樓,不過花滿樓當然是‘看不見’的往旁邊站了一站。

外關的人漸或都散了,有些沒有走的,被花拂檻拿眼一掃,也只能走了。

六童看人并不是很威嚴,花家的人除了老父親面目威森,其餘人都很淡然。但就是那淡然的目光卻似乎更勝那刀子百倍千倍,叫人反抗不得。

掌櫃的也很滿足的要走了,奈何老板娘實在舍不得走。

于是掌櫃的硬氣了一把,難得的是他把門在老板娘面前一關,重重一關。

當然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回過神的老板娘立刻開始和他算那狐貍精的賬。

這次恐怕沒有人救的了他的耳朵了。

等屋中只有陸小鳳花家二童三個人的時候。

陸小鳳相當尴尬的說:“其實我是為了躲西門吹雪。”

花滿樓驚訝道:“你居然能躲過西門吹雪。”

六童說:“能在西門吹雪眼皮子底下躲過去,豈非你的呼吸心跳已然無聲。”

陸小鳳于是就更尴尬了。

因為他并沒有練的無聲無息的內功。

他道:“那只是因為西門吹雪怕髒。”

床底下,自然是灰塵遍布。西門吹雪不願意去掀床底,又不想破壞別人的屋子,是以,只在床前站了一站,便走了。他原也是可以不走的,站到天亮,看是陸小鳳耗的住,還是西門吹雪耗的住。但陸小鳳在床底得意洋洋之際,只聽到西門吹雪氣息一亂,似是一聲‘你’,随後就沒有聲息,便不知何處去了。

再然後,他是真的一覺睡到大天亮,有人會信麽?

六童不禁感慨:“如此方法在西門吹雪劍下留命,可真是一絕。”

花滿樓卻颔首道:“但這個方法用之有效的,卻也只有陸小鳳。”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太慢,窩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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