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家六童(八)
驕陽似火。熱氣從土地上蒸騰出來。各種味道越發的明顯。
比如老板娘身上的香味散的更廣了。自然,諸如糞味此種,也更臭了。
那臭味是從後頭傳來的。
天翔客棧的後院有一個馬廄,馬廄裏養的當然是馬。最近這裏多了好幾匹馬。自然是因為這個客棧裏多了好幾個人,其中就有那天晚上前來入住的徐方蓮一行人。
六童帶着陸小鳳和花滿樓來到後院,一個人正等在那裏,眉頭深鎖。
他身高比陸小鳳高,體形比陸小鳳魁梧,面容比陸小鳳深刻,名字卻比陸小鳳更來的像女人。好歹一只是小鳳凰,他卻是一朵花,一朵蓮花。
自然那個人就是徐方蓮。
真想不到總镖師居然如此……年輕帥氣有為。陸小鳳仰着頭想,人高馬大眉目深刻,似那模樣不是中原人士,莫非是外域來的人麽。
徐方蓮看了陸小鳳一眼,朝花拂檻點了點頭:“老板。”
花拂檻嗯了一聲,介紹了一下陸小鳳:“靈犀一指陸小鳳,徐镖頭應該聽過。”
徐方蓮雙手抱拳,沉聲說道:“如雷貫耳。”
六童道:“很好,我托了他來幫我查這次的事情。事無巨細,全數告訴他便可。”
徐方蓮似有不滿之意:“老板,我徐某保的镖,從不曾出過差錯。這件事就算是你交給我,我一樣可以查出結果來讓那賊人把镖雙手奉還。”
花拂檻微笑道:“我相信徐镖頭,不過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有陸小鳳幫你,或許更快一點,何樂而不為呢。你們慢慢聊。”
陸小鳳還沉浸在這稱呼之中,但見花拂檻如此一番交待過後,居然就想轉身離去,忙問住他:“六哥這是要去哪裏。”
花拂檻正是一個翩翩君子不染塵埃的好模樣,聞言淡然微笑道:“哦。太陽這麽大,我和七童去涼快的地方,你們可随意,或許可以和老板娘喝喝酒吃吃茶,就是找找姑娘也沒關系。只消在七日內給我查出結果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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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去納涼,居然就真的一丁點憂心也沒有的拉着花滿樓去納涼了。
徒留陸小鳳張口結舌的和徐方蓮面面相觑。
臨了花滿樓留下了一個抱歉加自求多福的眼神。
半晌陸小鳳苦笑着摸着鼻子道:“你們老板經常說風就是雨麽?”
徐方蓮居高臨下的望着他,轉身道:“跟我來吧。”
好吧,自然,有說風就是雨的老板,也會有說風就是雨的屬下。陸小鳳聳聳肩,負着手也去鑽到屋裏涼快去了。太陽那麽大,馬糞都要被烤的融化了,那味道真是不堪入鼻,有涼快而舒服的地方呆着,總比在那邊吃臭味的好。
且說這頭。
花拂檻無事一身輕的拉着花滿樓要了一間最好的房間,訂了一桌子最好的酒菜。
花滿樓到了這時方才出口說話,道:“六哥,你是不是應該有點解釋。”
花拂檻道:“你是想聽哪個解釋,徐镖頭的,還是小鳳凰的。”
花滿樓無奈笑道:“六哥原來這麽小孩子心性?我居然也不知道。倘若你方便,兩個都可以解釋一番。我自然洗耳恭聽。”
花拂檻道:“若是我只講其中一個,七童選聽哪一個。”
花滿樓道:“自然是聽徐镖頭的事情。”
花拂檻哈哈笑着給他倒了一杯酒,說:“我原還想着七弟能上當。哪知不為所動。聽了徐镖頭的事情,勢必要講到小鳳凰的事情。你真是兩不誤。”
花滿樓笑道:“六哥說笑了。”
于是花拂檻也不瞞花滿樓,喝了一杯酒,便将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之前所說的徐方蓮,保的镖正是花拂檻的镖,他口中說的老板,也正是花拂檻。
他們的行程原該相差一天,花拂檻原以為徐方蓮等人應該明天才到,這便昨日去拜訪了百花樓,今天回到天翔客棧來接應貨物了。方才他去廚房的時候,只覺後院奇臭無比,出去一看,幾個人圍在馬廄邊竊竊私語。
馬廄中幾匹原該高大威猛的駿馬吐着白沫,萎靡不振的趴卧在一邊。
正在看時,肩上被人拍了一記。
竟是徐方蓮。
原來那口吐白沫的馬就是镖局的馬。
馬的情況比較糟糕。
人的臉色比較不妙。
花拂檻不作聲,跟着徐方蓮進了裏屋。徐方蓮沉默的打開箱子,果見其中空空如也。
花拂檻倒是很鎮定,看了會兒說:“哦,等我吃完飯。”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花滿樓真不知是該以何表情去對待。他道:“所以,你屋子裏的東西沒有丢,後頭的镖貨卻丢了,而你給的反應就是要去吃飯?”
花拂檻理所當然的說:“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人也是要吃飯的。我不吃飯,那東西就能回來了麽,既然橫豎都是一樣的結果,比起氣死急死,填飽肚子似乎更要緊一些。”
你這态度,倒真跟陸小鳳很相搭,怪不得如此投緣呢。花滿樓只在心中如是想着,便說:“難怪你居然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原來是有這層原因在。都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看來陸小鳳是得幫你這次忙了。”
“你都不擔心陸小鳳。”
“他要是需要我擔心,早死了千八百回。”
花拂檻春風得意:“還得借了七弟的光。”他伸手給花滿樓夾了一筷子菜,說,“先吃着,吃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剛才的菜應該挺鹹。”
花滿樓從善如流。
這邊廂聽完徐方蓮講述的事情經過的陸小鳳喝起了今天第十杯水。
高大的漢子沉默的看着,道:“你很渴麽。”
陸小鳳恍然回過神來,摸着胡子咂吧:“或許是今天天熱?”
半夜的時候,守夜的小徒弟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除了晚上起了一陣怪風迷了人眼,但是過後一切如常。半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等換了班去睡覺,這過程也十分的謹慎。誰知第二日就有人來報說,馬廄中的馬都病了,又拉又口吐白沫。徐方蓮心知不對,連忙去那看守戒備的地方一看,鎖鏈封條尚完善,可一打開,裏面的貨物卻沒有了。
陸小鳳又喝了一杯水,問道:“是什麽貨。”
徐方蓮說:“行業秘密。”
陸小鳳無言道:“你連是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怎麽查。”
“那我怎麽知道要找什麽。”
“你自己問他。”
徐方蓮的态度很強硬:“本來就不需要你查。”
陸小鳳好笑道:“可是我欠了你們老板東西,只能幫他查案子來抵債。”
徐方蓮看了他一眼。
陸小鳳施施然的又倒了一杯水,邊喝邊說:“想知道?想知道就……”
“欠他東西的人多了去,就是陸小鳳,也是一個人,欠老板東西很正常。”
“……”
陸小鳳一口水嗆在喉嚨口,起身道:“帶我去看看那個镖箱吧。”
熱浪烤着這片土地。烘人的給人覺着就像是天上神明的照妖鏡,金光四射讓人無處可躲。
這沒有多少行人的大街上卻走着兩個男人。
一個穿了一身白,一個穿了一身銀。
白色不同的人穿起來感覺是不同的。
諸如西門莊主之類,那是一種蒼白。諸如葉城主之類,那是一種瑩白。
但是這個人,穿着讓人不但不會有冬天寒氣逼人的感覺,反而是如沐春風一般。即便是在這樣的大太陽之下,看着他的微笑,或許就有一種暑氣全消的感覺。
至于另一個,或許城裏沒有不認識他的。自然不用多說。
然而此刻那個給人感覺暑氣全消的君子此刻卻在嘴裏嘟哝着:“走邊上點,熱死了。”
花滿樓好笑的搖搖頭,道:“六哥既然怕熱,為什麽要挑大中午出來。”
花拂檻努力找着避陽的地兒,說:“人們就算再怕冷,一樣也要過冬。”
這分明是兩杆子打不着的問題了。
花滿樓笑說:“這已經不算熱。曾經有一次,我和陸小鳳去了西北,那裏只有裂土灘石。太陽赤辣辣的烤下來,毒的可以剝掉人一層皮。我是看不見,倘要能看見,只看到漫天漫地的陽光,說不定也會頭暈的走不動。那才叫熱。”
花拂檻啧啧道:“他居然帶你去那種地方。”
花滿樓:“……”
原本大街上已經要沒什麽人在了。花拂檻帶的路似乎是更加的偏僻。花滿樓耳中聽來,街上僅有的人聲也漸漸遠去,剩下的只有腳步聲和蟬鳴聲了。
這條路,這個方向,似乎有些熟悉。
便是在花滿樓猜測的時候,花拂檻停下了腳步。
“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