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似是故人(四)
陸小鳳馬不停蹄去了燕郊。城門口的守衛瞌睡間覺得眼前一花,猛地醒轉過來。他警惕地看向周圍,卻除了夜風呼號,什麽也沒有瞧見。陸小鳳隐在牆頭,往下看了一眼,随及衣袂一振,整個人就如同九天鳳凰一樣于夜幕中遠去了。
陸小鳳已有小半年沒有找過朱停,朱停也不願意搭理他。老板娘總是憂心這兩個人的關系就像孩子一樣,動不動鬧一兩次別扭,搬家之前,偷偷瞞着朱停把地址告訴了陸小鳳。
她去的地方是百花樓。陸小鳳正和花滿樓在一起喝酒。
老板娘道:“陸小鳳,我們已去了燕郊外,竹林邊,龍虎石下面。”
如果是朱停過來,陸小鳳肯定不會理會的。可是換了美豔的老板娘,就是看在老板娘的面子上,陸小鳳也要理會一下,瞧她一眼,更要笑一笑。不然他就要被揪耳朵。他對女人再柔情蜜意,也是不願意被朋友的老婆揪耳朵的。
陸小鳳道:“我并不想知道。”
老板娘本想發火,想到一處,卻又笑了,柔婉道:“對,朱停不願意說,你不願意聽。是我自己想要過來告訴花公子的。”她眼神一轉,瞥向花滿樓,“燕郊地方簡陋,偏奇花異草特別多,花公子若是喜歡,不妨常來走走。花公子要來,我一定厚禮相待的。”
花滿樓微笑道:“多謝老板娘。”
他着人取了兩壺酒來,送予老板娘,作喬遷之喜。
陸小鳳道:“哦,那我若來呢。”
老板娘銀齒一咬,冷笑道:“哪家的小雞在吱吱亂叫,我可聽不懂。”
朱停與陸小鳳一年要鬧幾次別扭,陸小鳳總是怕有人趁他們鬧別扭的時候對朱停下手,他們嘴上不說,心裏卻還是當對方是朋友。老板娘深谙這層,便過來與陸小鳳示好,誰知道陸小雞油鹽不進,給了她一顆軟釘子。老板娘何許人,你給我一顆軟釘子,我就還你個大棒槌。先前還是陸小鳳,轉臉就成了陸小雞。
她既然與花滿樓作了交待。也算是任務完成,扭着腰便走了。
陸小鳳苦笑道:“怪不得老板與老板娘是天生一對。”
花滿樓道:“哦?”
陸小鳳道:“翻臉不認人的行為,真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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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聽得笑起來,連連搖頭,不予評價。他本想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陸小鳳是朱停朋友,翻起臉來何嘗不是一樣。但他此刻在和陸小鳳喝酒,豈非把自己也算在了內。
大半夜不睡覺的人有沒有?
有。不但有,還有很多。陸小鳳就是一個。
大半夜不睡覺卻在躺在屋外看星星的人有沒有?
有。也有很多。花滿樓算是一個。
可如今是大半夜,外面無星無月,夜風呼號,只有竹林被風吹得飒飒作響。卻還有一個人,躺在屋外。他身下是最舒服的太師椅,身前擺了梨木雕花四腳桌,桌上放了兩個酒杯,對面卻沒有人。老板娘倚在屋門,身上披了件衣服看他。
床上有個暖和和的漂亮老婆他不要,非得在外面吹風,這人一定是個傻子。
老板娘看了眼天色道:“你已等了三天。”
朱停眯着眼糾正:“是兩天半。”
老板娘道:“你既然已經和他鬧翻了,又為什麽要等他來。”
朱停道:“我沒有等他。只是我知道他一定會找我。如果我正在辦重要的事,他跑來打擾,豈不是會讓人心情很不好。”
朱停最喜歡的就是坐在太師椅上着流雲發呆,想些奇怪的問題,他又需要辦什麽事?這下就連與他共畔枕側多年的老板娘也要不明白了。她奇怪道:“我怎麽不知道。”
朱停眨了下眼,轉過頭,望着老板娘。她身姿綽約,楚楚動人。
“陪你豈非是重要的事。”他慢吞吞地說。
老板娘一怔,明白他話中意思,心中不禁湧上股甜蜜來。她仿佛一下回到多年前,還是個少女的時候,見了心上人就忍不住要面紅耳赤。伶牙俐齒的老板娘,忽然連話也不會說了。
朱停難得笑了笑,他又轉過頭去,眼中藏起了柔情。
這本來是個十分浪漫的夜晚,适合夫妻倆耳鬓厮磨。
從天忽然而降一個人,他的身形十分優美,頭上卻全是野草。
“我好像不适合在此刻出現。”陸小鳳苦笑道。
老板娘原本大約要說一些甜蜜的話,被訪客一攪,也說不出口了。橫了陸小鳳一眼,跺着腳回房。她面上還有些發紅,不知道方才的話被這只小鳳凰聽到了多少。
陸小鳳摸着鼻子讪笑。沒人願意主動去聽牆角的。
朱停淡淡道:“你看,萬一我在辦重要的事,豈非就很尴尬。”
可你光明正大說出來,豈非也很尴尬。
陸小鳳看了下舒舒服服坐着的朱停,再看了下空蕩蕩坐下無一物的自己。
陸小鳳道:“你是真急着趕我走。”
朱停道:“怎麽?”
陸小鳳指了指自己:“連張椅子也沒有,豈非是說完話就要走。”
朱停笑了:“我還給你備了酒。”
陸小鳳也笑了:“這樣我說話便能快一些。萬一嗓子啞了,豈非要說更久。說得更久,就更耽誤你辦事。朱老板,想得挺周到。”
朱停指了指桌上的酒道:“這酒,是花滿樓送的。”喬遷之酒。
他說:“你說他給我送酒,為什麽要送你喜歡喝的酒。”
陸小鳳凝神道:“他知道我會來。”
朱停雖遠在燕郊,來找他的人,卻還是會來找他。他似乎并沒有能少避開一些人,自然江湖上的事,也逃不開他的耳朵。花滿樓與西門吹雪不見蹤影,陸小鳳又成衆矢之的,他想洗刷罪名,自然要找朋友幫忙。
陸小鳳剛想開口,朱停就道:“我可以告訴你最近江湖上發生了什麽事。”
陸小鳳又想開口,朱停又道:“之後你就別來煩我。”
陸小鳳無語一陣,只能扶額嘆氣:“看來你真的很急。”
朱停道:“你若是有老婆,你也會很急。”
屋裏傳來東西打翻的聲音,朱停與陸小鳳對視一眼,均是笑了笑。
陸小鳳道:“我只想知道花滿樓去了哪裏。”
朱停說:“你怎麽不說他被誰抓走了?”
陸小鳳自信道:“這世上能悄無聲息抓走他的人,恐怕不多。”
朱停點點頭,卻不同意,也不反對。只說:“最近京城死了幾個人。錢寶當鋪王掌櫃,西郊秀才張方生,八角胡同豬肉鋪的武大,還有一個乞丐。”
不止京城天天在死人,整個江湖都天天在死人。生生死死,在所難免,這本沒什麽稀奇。命案該交由六扇門接手。朱停為什麽要與陸小鳳說這些?
陸小鳳思索道:“同一人殺的?”
朱停搖搖頭。
陸小鳳道:“這幾人認識嗎?”
朱停又搖搖頭。
陸小鳳又道:“莫非他們是隐姓埋名的江湖人。”
朱停還是搖搖頭。
他看陸小鳳臉色一沉,這才道:“王掌櫃與夫人感情不和,張方生與妓院的頭牌糾纏不清,武大在外面養了小情人,至于乞丐,死個把乞丐,京城從來沒人在意。”
陸小鳳仿佛抓住了一根絲線:“女人?”
朱停這下點頭了。
王掌櫃打老婆,王夫人想要他死,他便死了。張方生負了頭牌,頭牌恨他,他也死了。武大的老婆知道他在外面養小情人後,也想過掐死這冤家,後來武大也死了。莫非這是什麽詭術,心中想的便會實現?陸小鳳忍不住道:“那我若想讓花滿樓回來,他便會回來麽。”
朱停淡淡笑起來:“你又不是女人。”
陸小鳳道:“這等奇術可真該讓人見見。”
朱停道:“那你得動作快。晚了怕就沒有了。”
陸小鳳點點頭,擡腳就要走,忽然想起一事:“你為什麽要搬家?”
朱停喝了口酒:“自然也是因為女人。”
陸小鳳仿佛聽不太懂,朱停卻不再願意與他多說了。他站起身,一副困頓的模樣,轉身就要回房。他的房裏還有個老板娘在等着他,已經等了兩天半了。陸小鳳一哂笑,添個小老板,确實是大事中的大事了。朋友家庭和睦,總歸是讓他沉悶的心稍微寬解一下的。
大半夜不睡覺的,不止陸小鳳和朱停。
方奎也是。
他有許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方奎陰沉着臉坐在那。王掌櫃、張方生、武大、老乞丐的屍體,還停在仵作間。白天王夫人和武大老婆還來鬧過,哭着吵着要把男人帶回家,指責六扇門辦事不利,找不到兇手,還不肯讓人入土為安。
女人哭鬧起來,真是十分頭痛的。
方奎嘆了口氣。
燭火的芯爆響了一下,他映在窗戶上的影子便搖了搖。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愛的假期,就這樣結束了。久違了小夥伴!
上班我會穩定些更新,基本隔天更,如不能更我就在評論那說,祝愉快啊姑娘們。
朱老板(內心):不要打擾我造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