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祁佑
暗戀是一種什麽感覺?
就像偷吃糖不能被發現。
故作風輕雲淡的與對方按照原本的軌跡走下去,暗地裏卻使勁的對他好,還要裝成理所應當,生怕給對方發現不對勁。
更關鍵一點,一旦小心思自個明白了,對方的每個不經意的神情動作都能撩的心癢癢的。反正周樊每天都有種恍惚的錯覺。
比如葉予說話時,盯唇盯到忽略他到底在說什麽。
“周樊?聽懂了?”葉予覺着周樊那眼神發直,不像理解的樣子,就輕喚了一聲。
“啊?咳咳,懂了!”周樊忙坐正,一本正經回道。
“什麽公式?”葉予把筆遞給他。
“啊……公式……”周樊慢吞吞接過筆,瞪着葉予方才做的草稿半天都說不出來,最終冒出一句,“你最近怎麽不練琴了?”
這回輪到葉予懵了,他沒明白周樊這邏輯,怎麽就從公式跳到練琴?
“最近清醒時間太少,忙完正事就差不多了,哪來時間練琴?別轉移話題,公式。”
“公式啊,公式……不知道。”周樊坦白。
“三角函數的公式并不多……”葉予從周樊手裏抽出筆,語氣輕軟,驀然點了一下頭。
周樊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葉予的額頭,然後慢慢放到桌上。
近來葉予睡覺真是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第一次是走在家裏,當時周樊在看電視,葉予純屬路過,沒想葉予說倒就倒,周樊撲都沒來得及把人接住。
然後周樊經常在家裏各個地方看見睡成一團的葉予。
抱起人送到床上,周樊習慣性打開葉予手機和電腦開始翻。幫他看看有沒有什麽事務。
所幸自從拿下風霄後,公司就沒什麽事務找葉予了,許是他母親的意思。但公司照常會給葉予發文檔以作了解。
風霄幾乎得到了公司的頂級資源,看樣子帝宸是要把他當王牌培養了。
屏幕中各色新聞渲染出繁榮的氣息,周樊神色漠然的将之叉掉。
都是些和平時代的産物。
“你怎麽進來的?!”
“走進來的。”少年平靜的坐到辦公桌上,右手拿着一把槍,姿勢并不标準,“我不喜歡你。”
“什麽?”
砰——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十二點三是一分,前方記者獲警方準确消息,議長被槍殺于辦公室,從監控攝像可以看出是位青年男子……”
商場的大型光幕引無數行人駐足,包括靳緣。
他微微眯眼,那個青年男子的模糊身影在他腦中格外明确。
祁佑,二十歲,于太陽孤兒院被變異人研究所帶走,變異水平可以說史無前例。
當靳緣從廢墟一般的研究所裏翻找出僅剩的資料時,就意識到麻煩大了。他不能像加彌爾那樣從專業角度分析這份資料,但他清楚,現在的他根本打不過祁佑。除非再加一個周樊。
加彌爾收到資料後很快就給了回應。
“千萬不要正面交鋒哦。”她說,“祁佑現在已經不是變異人可以形容的了,他除了不會飛,幾乎就是個超人。但他還沒有變異完全,能力波動幅度大,我推測可能還有不定向變異。”
“不定向變異?會死嗎?”
“不會喏,生死關已經被他熬過去了呢,接下來的變異只會讓他更強。”
“那他豈不是無人能擋了?”
“并非喏。”加彌爾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他身體的負荷太大,而且各系統機能紊亂,活不了多久。”
“能活多久?”
“如果有适宜的生存條件,能撐一年呢。不過看他現在這樣到處跑,随時就會死呢。”
“你的意思是放任自由?”
“對啊,反正他在第五區喏。”加彌爾喝了口可可,“你玩夠就回來吧,你堂哥動作不小。”
“他啊……不用管。”靳緣的口吻就像說一個普通朋友,點頭之交,或者更淺。
好餓……
饑餓像潮水一般,不知不覺間幾乎将人淹沒,胃火燒火燎的難受。也許是餓的,也許是傷口的原因,反正感覺不到疼就好,難受讓他清醒,不至于迷迷糊糊倒在路上。
深夜沒多少人了,昏黃的路燈暗淡,迎面卷來的風涼得有些冷。
祁佑不知道往哪走,但從未停下。好似有什麽在等他,他也期待命運将那些人送到他面前,讓他決定,是殺還是放。
路邊竟然有個小攤,白熾燈照亮攤上的字——馄饨、面條、水餃。一旁有塑料椅和折疊桌,挺幹淨的。
攤主是個中年大叔,說不上胖,最多是壯。相貌平平,是那種丢進人群就翻不出來的普通人,裹着一件黑色夾克,在包水餃。餘光看到有人靠近,就擡頭招呼:“小兄弟,吃點熱乎夜宵嗎?”
說完,他心裏也打鼓。有點摸不準祁佑會什麽反應。祁佑看上去單薄瘦弱,臉是病态的蒼白,唇無血色,挺可憐的。
“孩子,這個點了,你怎麽不回家?”攤主試探問道。
祁佑沒理他,慢慢走近,跌坐在塑料椅上:“随便什麽,立刻給我。”
聽他聲音沒什麽力氣,攤主便給他下了面,澆上事先配好的牛肉湯汁,撒一撮香菜端上來:“來,牛肉面。”
祁佑接過筷子,夾了面,低頭咬住。
看他吃面,攤主不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不會用筷子。抓的姿勢就像抓木棍,只能稍微挑起面,然後埋下頭去夠面,一口咬下去連筷子帶面都吃進嘴裏。
祁佑太久沒吃過正常食物了,牛肉面很香,他吃的感覺就怕有人搶。
可惜吃了才一點,突然胃中一抽,幾乎是翻江倒海般,将才咽下的面全部頂了回來。
“嘔——”祁佑扭頭想吐在地上,但轉身沒穩住,滑下塑料凳跪在地上,雙手撐着,吃了多少吐了多少。
“孩子!孩子你沒事吧?”攤主忙繞過來,想拍拍祁佑的背順氣,才碰到祁佑,就被猛地推開。
這力氣,就像當面甩了一麻袋,撞得攤主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地上了。
祁佑扶着凳子站了起來,步步逼近攤主,然後蹲下。
淺灰色的丹鳳眸注視着攤主,像看着一個死人,憐憫、嘲諷與輕蔑混雜。
“我不喜歡你。”他說,“但是我喜歡你的面。”
普通的兩句話,攤主不知為何竟出了冷汗。
“你有家嗎?”祁佑毫無征兆地問道。
“有,有。”攤主忙點頭。
“把我藏起來,他們都在找我,我太累了。”祁佑皺眉道。
“啊?誰?你家長——”
嗎字被卡在喉嚨裏,少年纖細修長的手如鐵鑄一般,死死掐住攤主的脖子。
“我不喜歡多話的人。想死嗎?”
祁佑掐死他就像掐死小動物一樣,哪怕他看起來比祁佑高壯很多。
攤主最終領着祁佑收攤回家,頂着被掐紫的脖子。
附近的住房都是還未拆遷的老房子,堆滿廢物的樓道,厚厚的灰塵與亂布的蜘蛛網,粉刷的牆壁斑駁凄涼,一塊塊的粉掉得殘破不全。
墨綠色的舊鐵門被打開,白熾燈照亮這個小小的空間。
靠牆放的是餐桌,一臺舊的電視機放在木櫃上,對面是舊到看不出顏色的沙發。左手邊的房間是廚房,右邊是卧室和衛生間。
看起來攤主一個人住。
祁佑反客為主,徑直走進卧室。這裏只有一個大衣櫃和靠牆擺的大床。床上被褥被洗的發白,雖舊但是幹淨。
絲毫沒有脫鞋的意識,祁佑倒在床上,就打算睡覺。
攤主沒敢動他,重抱個被子去沙發歪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便出去擺攤。
清晨霧蒙蒙的,無風,但清冷的空氣可以呼出白氣。攤主迎來第一批客人,都是些早起上班的男人。
“來咯,豬肉白菜水餃!”攤主端上最後一碗,抹抹額頭打算歇會,扭頭卻被吓了一大跳。
少年站在攤前,看着鍋裏咕嚕咕嚕的水泡發呆。
“孩子,你什麽時候來的?”攤主上前低聲問,“想吃什麽?”
“不許報警。”祁佑說完轉身走了。
“吃個早飯再走。”攤主追上去說着。
“我吃不了。”
也算風平浪靜,攤主的生活似乎回到正軌,盡管多了一個人,但是并沒有太大影響。祁佑喜靜,大多數時候就是呆坐着或呆躺着,不吃不喝也不見消瘦。
攤主也沒和他搭過話,最多問一句吃不吃飯喝不喝水,再沒有別的話了。
平靜并沒有持續多久,這天晚上來了一幫混混,吃完不給錢,攤主想理論幾句結果被幾人合夥揍了。挂着彩回家,一身喪氣。
第二天,那幾人又來,攤主不想做生意,準備收攤走人,就又被打了一頓。
第三天,攤主傍晚早早收攤回來,不打算擺夜攤了。一直呆坐的祁佑突然問道:“不去擺攤嗎?”
“不去了。”攤主無奈說道。
“我也去。”
于是攤主乖乖繼續擺攤,而祁佑則是坐在那發呆。
幾個混混一如往常過來了,為首的紅發男陰陽怪調的說道:“還來?你有種啊。”
祁佑驀然站起來,走近的瞬間手就掐在紅發男的脖子上,男人沒來得及做掙紮,只聽清脆骨響,一切已經結束。
第二聲脆響,第二個人倒下。
第三人想跑,卻被祁佑輕松拉住,頸骨脆響,結束。
三具尚存溫熱的屍體躺在地上,攤主手中的鐵勺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立于屍體中的少年側過臉,淺灰鳳眸中染着幾分愉悅,忽然眼簾微垂,眼底陰霾中透出寒意的警告。
只要他敢叫,就殺了他。祁佑這麽想。
攤主神色變了變,低下頭,微微顫抖。他能聽到重物被拖動的聲音,鼓起勇氣擡眼瞄了一下。
屍體都被祁佑拽着衣領拖走,一手一個,一手兩個,漸漸走入路燈無法照及的黑暗中。
第二天攤主就在電視上看到了新聞,關于吸血殺人的報道。
目光呆滞的看着屏幕上打碼的屍體,攤主突然想到了祁佑那張蒼白的臉,再看看字幕上标明的金額,他顫抖着手掏出手機。
“喂……我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