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年
機場人來人往,步伐匆匆橫過大廳,趕去出租車的排隊點。
人流中一個鮮紅色的行李箱很是顯眼,推着它的人則是一身暗紅色的風衣,淡金色的長發被束在身後,五官立體,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血統的另類。
這自帶光芒的存在自然就是才回到第三區的靳緣。
他現在不急着去打車,而是急着找個洗手間。方才與一女人撞上了,那女人手裏的奶茶濺出些許,也不說抱歉就匆匆走了。奶茶黏糊糊的太難受了。
第三區的機場靳緣沒少來,憑着記憶,他就找到了衛生間,拉着行李箱推開門就進去了,不虧他特意找了這個稍偏的衛生間,果然人不多。從某種角度來說,靳緣還是有點潔癖。
慢條斯理洗着手,靳緣自然地看鏡子,頗有欣賞之心的細細打量鏡中人,他喜歡鏡中人的眼睛,眉骨的高挺與眼睫的濃密使得琥珀眸格外深邃,他喜歡鏡中人的唇,唇峰微起,似要索吻。
突然門被推開,進來的人直接反鎖了門。
靳緣像是早有預料,把手洗好,抽了紙擦幹。而那人上來就單手按在他腦後,獻上了一個深吻,極盡纏綿中帶着些怒意,攻勢再猛,靳緣都接下,甚至順從的摟住那人的脖子,主動貼近,方便那人用勒斷腰的力氣死死锢住他。
直到那人要将他推靠在洗手臺上時,靳緣才不情願的扭過臉。
“髒死了,回去,別在這做。”
“消失一個月,你總得有點教訓。”
靳緣被按倒在洗手臺上,他回頭看了眼洗手臺上的水,再轉過臉時不情願幾乎寫在臉上:“哥!”
“我用了半個月在第三區找你,又花了半個月在第五區找,你是故意的吧?”靳決徹質問着,手上也不停,熟練的剝了靳緣的衣服。
靳緣沒說話,一如往常地享受起靳決徹的“服務”。
低啞暧昧的嗓音撩得靳決徹忘了繼續質問,只顧着發洩憋了一個月的火。做完後,靳緣片刻失神的趴在靳決徹的肩上,低低喘息,最後阖眸不再動彈。
每次都是這樣,想問的話都被他撩得沒下文,待事後想起,這人就已經睡得叫不醒。如此循環,靳決徹實在拿他沒轍。
簡單清理了一下,靳決徹從他行李箱裏拿出新的大衣,原本那件風衣被洗手臺上的水打濕,也折騰髒了。
這個洗手間離停車場很近,抱着靳緣一路到車上都沒見着別人。鑒于靳緣那腦子,靳決徹突然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所以才願意克服潔癖做完。
昏黑的房間裏有些微弱晨光,床頭的鬧鐘顯示的是五點十分。生物鐘從未因為任何原因而失效。
一只手搭在靳緣腰上,他眼前是那人灰色的睡衣以及露出的胸膛。
再睡一會好了,反正沒什麽事。靳緣這麽想着,往人懷裏靠近,他只是輕動,靳決徹反射性的收緊手臂,生怕人跑了一般。
靳緣把他的另一手臂拽到枕頭上,撩起淡金色的長發,舒坦的枕下去。他才阖眸,靳決徹就睜開漆黑的眼,目光一寸寸地,從眉骨滑至鼻梁,從眼睫滑至珊瑚色的唇,從少年青澀發育的喉結滑至精致的鎖骨。越看越燥火,索性湊近碎吻,手順勢鑽進靳緣的睡衣裏。
看來靳緣今天不是很困,沒有不願意的意思。于是兩人折騰到八點多,靳決徹給靳緣洗了個澡,送回床上補覺,而他則要去公司。
一覺睡到中午,醒了就覺得超級餓,爬起來又去洗澡,吹完頭發已經快一點多,靳緣這才晃下樓去找吃的。
果然冰箱塞得滿滿,全是他的喜好,把速食披薩放進微波爐裏,沖上黑咖啡,端着馬克杯,歪進沙發翻手機。
與周樊就讀的一中不同,靳緣的弗雅高中是私立學校,不然想請這麽長的假可不容易。
剛打開屏蔽的班級群就被未讀消息刷上999+,靳緣慢吞吞抿着咖啡,随意掃看那些沒什麽意義的閑聊,等聽到微波爐叮得一聲,起身去拿來披薩,滾燙的錫箔紙剝開,速食披薩總是很難吃,可靳緣別無選擇。
不用試也知道,門肯定反鎖,窗戶全都是一整塊玻璃,上次靳緣試過硬度,防彈絕對有。
出不去,外賣也叫不進來,只能将就着吃吃速食。對于靳決徹這種幼稚的行為,靳緣一向懶得和他争。
靳緣這次請假時間實在強,直接略過期末考試,進入寒假,寒假都過一半了。群裏同學都在互放作業答案,一邊抄一邊在群裏鬥圖唠嗑,靳緣也就看看,向來不說話。
不過他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訊息——下學期有DV青春記。
所謂DV青春記,就是要每個班拍個微電影,然後選出最佳微電影代表本校與別的學校比賽,似乎校級一等獎有可能獲得熒幕宣傳的機會。
真是無聊。靳緣這麽想着,與周樊的想法出乎意料的一致。
周樊得知這消息後與葉予分享了一下,葉予淡淡嗯了一聲,說:“帝宸贊助的。”
“啊?”
“昨天的文件裏有,你沒看?”
“沒,昨天我不是出去了嗎?”周樊嘿嘿一笑,心想葉予怎麽知道自己看他文件的。
“有浏覽記錄。”葉予有讀心術一般,翻着卷子解釋道。
“那啥。”周樊突然攬住葉予的肩膀,近到呼吸可以吹起葉予的發絲,“作業借我抄抄呗,我來不及寫了。”
“別靠這麽近。”葉予歪頭避開,推開人後将寫好的卷子扔了過去,抿唇皺眉透露出不滿。
周樊接住卷子,心跳還在高速噗通。他就是想碰葉予,只要是肢體接觸就會心跳加快,酥麻酥麻的。
舔舔發幹的唇,周樊莫名其妙問道:“你就沒和別人靠近過?”
“沒,難受。”葉予已經抓起筆寫卷子了,看不清到底什麽神色。
那就好,周樊心想。
春節臨近,周樊被爹媽拎回去過年,老一輩都健在,所以他恐怕要待上五六天,回來沒多久就開學,于是影行安排了新保镖替代周樊。
相比之下,葉予就清閑許多,葉赴那邊他自從五歲起就沒見過,只要跟薛姣回去看看祖母就好。
大年三十這晚,煙花鞭炮幾乎響徹整夜,絢爛的光芒從窗戶透進,照進冷清的家中。祖母年紀大了,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不好,就不說話。薛姣心系公司事務,也沒話。葉予,你也不能指望他說什麽。只有客廳的電視熱熱鬧鬧地吵。
吃完飯,薛姣進了書房,祖母和葉予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祖母蓋着棉毯,似睡非睡。葉予待在另一側,心不在焉地看相聲。
驀然手機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來電顯示——周樊。
葉予抿唇接起電話,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挑,耳邊是周樊極力扯高的嗓音,他說:“葉予兒!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葉予回道。
電話那邊有男人粗犷的聲音,還有女人的笑聲,可以想象出熱熱鬧鬧喝酒閑聊的場景,聽着就格外幸福。
“葉予兒,我不在就多在床上待着,別在什麽角落睡着了。”周樊壓低聲音一字一句說道,“聽到沒?”
“嗯。”
“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哈,早點睡!”周樊似乎被別人叫了,叮囑完匆匆挂掉電話。
葉予看着黑屏亮起,牆紙是周樊換的自拍,除了他那張離攝像頭超級近的臉,還有葉予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拍的。
盯着看了許久,葉予按滅屏幕。
啪——刺啦刺啦——
鮮紅的煙花炸開,靳緣側頭看了眼窗戶,被耀眼的光芒迷住,靳決徹輕輕碰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随着大家的動作向爺爺敬酒。
母親病逝後,靳緣就單獨生活,要不是靳決徹找上門,他也不必多了這些親戚。
據靳決徹說,父親也因病去世了。時間與母親一前一後,相差只有一小時,真是諷刺。
彼此厭棄,最終竟同時而去,也不知黃泉路上是否會重逢,重逢了是尴尬沉默還是故作平靜?
啪——刺啦刺啦……
銀白如雪,歸于沉寂。
當第一發煙花炸響時,祁佑吓得手一哆嗦,差點把塑料瓶掉了。
他孤身一人待在郊區的叢林間,其實煙花距離他并不近,但周圍實在太安靜了,靜到風吹葉動如潮水洶湧,幾乎将人淹沒。
煙花的聲音宛如有巨石入海,濺起的浪花與泡沫化作橘黃色光點,從漆黑的夜幕噴湧而下。
祁佑隐約記得這個東西,這是極其深藏而隐晦的感覺,伴随着它還有安全感與溫暖,皮膚微微發燙。混雜的情緒全被一點點扒出,祁佑終究還是記不起它的名字,癡癡的看了很久,久到脖子發酸發麻。
天際泛出魚肚白,一切歸于寂靜。
祁佑将塑料瓶口抵在唇上,慢慢喝了一口,腥甜的鐵鏽味漫近嘴裏——嘴卻驀然合攏,牙齒狠狠咬在瓶口!
灼熱的液體從眼角滾下來,祁佑閉緊眼睛低下頭,遏制不住的顫抖,殷紅的血汁從唇縫間流下。
滿口鮮血的他,哭得像個無辜的孩子,歇斯底裏的将怨恨與憤怒盡數爆發,好似會招來焦急的母親,哄他抱他帶他回家。
可是這片林子裏唯一的一個人已經涼透了,他唯一剩下的溫熱都被灌進那個草綠色的透明塑料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