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西山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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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星歷2023年夏。
一陣骨骼碎裂般的疼痛迫使張冉遺睜開眼,他猛然坐起,大口呼吸,左手下意識摸到右肩,人就愣住了!
沒有傷口?!
環顧四周,他才發現竟然在家!
他連忙翻身下床,開了燈,翻箱倒櫃狂找一通,又撲回床上,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看清屏幕上的時間和日期,張冉遺整個人如被抽走靈魂的人偶,癱坐到地板上。
他發了一會兒呆,擡眼間,從敞開門的衣櫃中那面穿衣鏡裏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他年輕了很多,為了梳丸子頭而故意留長的頭發和五年前一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睡衣也是五年前沉迷飛魚圖而特地定制的那一套……
我沒死?!
這個認知令張冉遺笑起來,然而沒過兩秒他又繃緊了臉,抓起電話‘啪啪’按了一個號碼。
他緊張地等待電話被接通,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當電話裏傳出一個男人不耐煩的咒罵聲時,張冉遺簡直喜極而泣,他說:“不好意思,打錯了。”挂斷後,他如釋重負般任憑手機滑落下去,掉到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抱着膝蓋,控制不住痛哭出聲——
太好了,麻哥也沒有死,麻哥也還活着,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大家都還活着!
重生真得是太好了。
張冉遺哭着哭着不知不覺又睡着了。
再次醒來,他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來電顯示:缺點什麽。張冉遺接都沒接,直接按滅。對方卻锲而不舍,張冉遺不耐煩地坐起來,口氣不善道:“什麽事?”
“我艹,高考成績出來了,你查了嗎?你丫可以啊,考了六百多分,平時也沒見你來學校幾天,怎麽做到的?”
“就這事?”
“不是——你丫請客啊,請客……”
張冉遺‘嗯’一聲,再度無情地挂斷電話。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驚恐平複下來,剩下的就全部都是疑問和不甘。他起身去了浴室,洗澡的時候,盯着左上臂的胎記看了好久。
那是一枚圓形的胎記,張冉遺以前沒怎麽在意,今天卻忽然發現這枚胎記裏面的紋路似乎另有玄機。他飛快地洗完澡,用手機拍下這枚胎記後,就一頭紮進書房,打開電腦上的繪圖軟件,一番操作之後,愣是讓他把這個長在肉上的模糊東西,給做成了一張線條清晰的二維平面圖。
張冉遺盯着這幅線條規整過後的圖案,眉頭越皺越緊。只因此刻,他很容易就能看出,圓形內部的那些線條,所勾畫而出的是一種首尾相連的東西,它有蛇的頭,魚的身體,還有腳——腳……
如果說天山島之行令張冉遺印象最深刻的記憶是什麽,那絕對是在臨死前那一瞬他看到了那種會吃人的桔色小蛇是有腳的,當時的震驚至今依舊令他記憶猶新。
不過,那種蛇雖然有腳卻沒有魚類的身體。再者,胎記上的這個東西是六只腳,而目前從網上查到的資料顯示不論是帶腳的蛇還是帶腳的魚大多都是兩腳或四腳,所以,這胎記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光靠查資料是不夠的。
張冉遺覺得,弄清楚這個胎記或許也是解開自己身世之謎的另一條途徑。他記得小時候他問過他爸,為什麽自己會長出這個胎記,他爸也沒瞞他,說他帶上白玉鎖之後才長出這胎記,還說這是福氣的象征。
那白玉鎖是西山雲觀的白雲道長給他的,要弄清楚倒底怎麽回事,看來還得去趟西山雲觀。
西山雲觀位于京西靈山的雲頂峰上,車開不上去,從停車場到道觀的大門有一千臺階,只能爬上去。可就算這樣,每天來這裏燒香參拜的人也絡繹不絕。以前,張冉遺是絕不會踏足這種玄學道門的,如今經歷不同了,他的心境也變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盡快見到白雲道長。
因香火旺,西山雲觀有一部分作為景區對外開放。張冉遺直接買了票進去。他走得急,才一進門迎面就和一個飛奔過來的青年撞到了一起。
那人也不知是骨頭天生就那麽軟還是得了什麽病,被張冉遺一撞竟然就倒地不起了。張冉遺就算再急着見道長,遇到這種情況,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先把眼前的事解決再說。
“你沒事吧?”張冉遺蹲下,想把那人扶起來。可他手才碰到那人衣服,那青年竟然鯉魚打挺着噴出一口血後,又跌了回去。
這動靜可不小,道觀門口人又多,幾乎是眨眼間人們就把他們倆給圍了起來,不少人還拿出手機拍視頻。
“喂!喂!”張冉遺拍那人的臉,毫無反應。
這時,圍觀群衆已經在說:“趕緊打120吧,別再出人命!”
張冉遺也覺得不能耽誤,責任在誰暫且不論,先救人要緊,可他還沒來得及撥號,人群外就傳來一陣哭聲,有人撕心裂肺地喊:“蓮兒!蓮兒!”
一位身穿暗紫色紗裙的中年女士撥開人群,撲了進來,她身後還跟着幾個穿制服的男人,非常像是保镖的人物。
那女士一見地上躺着的青年,立刻将他抱進懷裏,邊哭邊喊:“快快快,趕緊把他送回去!”
兩個保镖連忙上前,連推帶抱,把地上那暈了的青年弄到背上,飛奔着往道觀東側一道小門沖去。
中年女士見張冉遺身上的血跡,邊抹眼淚邊從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說:“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兒子身體不好,讓你見笑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他今天給你添麻煩了,你要是有什麽需求,可以随時打我電話。”她說完,又指着小門,“我得過去了,咱們電話聯系。”
張冉遺看得出她很着急,追着走了幾步,還是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他得了這麽重的病,為什麽不送醫院?在這待着不是耽誤病情嗎?”
中年女士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醫院治不了。小夥子,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張冉遺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腦海裏就回旋着一句話‘醫院治不了’。當年,他媽媽的病也是醫院治不了,他爸爸有來這兒看過嗎?
這種事光想是沒用的,想知道答案,當然是直接問他爸才更快。
電話接通時,張來京剛開完會,接到兒子電話,第一句就問:“高考成績出來了?考了多少分?”
“六百多。爸,”張冉遺深吸一口氣,問:“我媽當年生病的時候,您有沒有帶她來西山雲觀看過?”那時候,他十二歲,印象中是沒有。不過,父親為了不影響他學習,關于母親的病情隐瞞了他很長一段時間才讓他知道。
“你怎麽想起問這事?”
“沒什麽,就是聽人說西山雲觀能治醫院治不了的病,所以,想起我媽了。”
“唉,你媽媽的事是個意外,西山雲觀也不可能治好那種病,你不要瞎想。”張來京嘆了口氣,父子倆在電話裏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說:“分數下來了,想好報什麽專業了嗎?”
“還沒有,”他看到剛才那群穿制服的保镖有一個去而複返,直奔他來,就對他爸說:“不說了,我先挂了。”
張冉遺挑眉,示意對方有話快說。
那保镖面無表情地遞給他一個袋子,裏面是一件T恤,說:“這是鴻夫人給你的,她見你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怕你不方便,你快換上吧。髒衣服,我們會負責給你洗幹淨。”
“不必了。”
張冉遺推開袋子,想走。那保镖卻橫跨一步又擋在他面前。
“怎麽?”
張冉遺皺眉,隐隐覺察出事情似乎不對勁。見保镖又把袋子遞了過來,他嗤笑一聲,彈了下自己染血的T恤,“你回去告訴那位鴻女士,相逢即是緣,這T恤我要留着做個紀念。”
保镖見說不動張冉遺,僵持了兩秒就讓開了路。可他卻沒走,而是拎着個袋子跟在了張冉遺身後,就像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令張冉遺很是膈應。
道觀裏人來人往。
張冉遺回頭看了保镖一眼,不動聲色地走到通往東院的小門前。那門前立着一塊‘游客止步’的牌子,可見再走過去,定然是道長們居住的地方。
他今天是來找白雲道長的,自然無視了那塊立牌,一腳跨進東邊的院裏。那保镖緊随其後,一進院立刻關門,然而就在他扭身關門的那一瞬,張冉遺出手了。
他只出了一拳,那保镖就悶哼一聲,撲在門板上渾身發顫動不了了。張冉遺拳頭頂着保镖的後腰眼兒,附耳低語:“你別在跟着我。”
保镖大概是沒想到,張冉遺這麽個還沒長成的小毛孩子竟然有這樣的身手,只咬着牙倒抽着氣兒說:“少爺的血不能讓你帶走!”
原來是為了這個。
大戶人家的少爺講究這些可以理解。
張冉遺笑道:“不早說。”
他從保镖手中的袋子裏拿出那件T恤,看了眼吊牌,跟他平時穿的衣服竟然是一個牌子,也不墨跡,見四下沒人,直接就換上了。
他把髒衣服塞回袋子裏,見那保镖還靠在門上沒緩過來,就又笑了,還拍了拍保镖的肩調侃人家:“專業素質有待提升啊大兄弟!”
說完,他還沖保镖眨了眨眼,被保镖瞪了反而心情好了不少,一路吹着口哨往前面的一排房屋走去。他這時才從褲兜裏摸出那位鴻女士的名片,見上面寫得是天鴻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長鴻育英,就了然地擡了下眉毛。
張冉遺找到一個小道士道明來意,卻被告知‘白雲道長在見客,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要不,您明天再來吧?”那小道士誠懇建議,臉上卻是十分為難的神色。
“別明天了,我有人命關天的大事要找白雲道長,我就在這兒等他,今天不論多晚我都要見到他。”
“這……”
“別‘這’了,小道長麻煩您幫我遞個話,就說帝都張家的張冉遺來了。你把這個給他看,他一定會見我。”張冉遺說着遞過去一個桃木小盒子,他把蓋子打開,轉了一圈,将裏面那把白玉鎖推到小道士眼前。
令他意外地是,那小道長見此竟然大吃一驚,一把拍上蓋子,還低呼了一聲。
“怎麽了?”張冉遺問。
“沒,沒事!”小道長雙手捧起那盒子,結結巴巴起來,“我現在就去找師父,您就在這等着,可哪兒也別去!”說完就跑了。
張冉遺:……
看來這趟西山雲觀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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