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波濤洶湧

依蘭用指尖輕輕觸了觸掌心的小水珠。

它太小了,一碰就沒。

這是一個奇跡。

“只有将所有元素魔法方程全部掌握,并且融會貫通,才有召喚元素魔法的可能”——教材裏都是這麽寫的。

可是很顯然,依蘭只學過少少幾個魔法方程。

“噢,天哪,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詹姆士激動得語無倫次,“小依蘭,如果你能教會我,我就把導師位置讓給你,以後你來教大家元素魔法!”

依蘭正要解釋,忽然發現維納爾的臉色變得很差。

他很遲疑很緩慢地對她搖了搖頭,幅度小得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的心‘咯噔’一跳,糟糕的直覺像一盆涼水兜頭潑下來,澆滅了心頭的喜悅。

她定定神,說:“我再試一次!”

她假裝聚精會神。

禿頂的詹姆士緊張得搓手,兩只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嘴唇輕輕翕動,替自己的學生祈求好運。

騎士們也在注視着這邊的狀況,每個人都屏着呼吸,好像站在了寶庫的大門口。

元素魔法如果能夠變得簡單易學,那可真是一件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它的意義非同小可,比起把岩石變成龍晶,更要重要一萬倍!

可惜依蘭的手心裏再也沒有出現水滴。

很久之後,她洩氣地放下了手:“不行。”

看起來,剛才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

維納爾指着頭頂上方帶露水的白楓樹,聳了聳肩,平易近人地打趣:“白高興一場。看來,是風之子開了個玩笑。”

語氣和姿态都有一點小小的不自然。

詹姆士導師摸着禿頭,遺憾地嘆了口氣。

不過他立刻就振作起來,伸出巴掌拍了拍:“嘿!不要垂頭喪氣!繼續幹活!平平淡淡才是人生,指望着奇跡,那可是活不下去的!”

“是,導師。”

依蘭和維納爾取出羊皮卷,默默謄抄石碑上的方程。

她時不時就望着它入迷。

她已經感受到了魔法的真谛,半只腳觸碰到了真理的大門。

元素魔法方程,确實是通往魔法的道路。

就像一袋幹糧從空中抛過來時,人們可以通過總結抛物線的規律,列出算式,精确計算出幹糧的落點。

元素魔法方程也一樣。

依蘭已經感知到了。魔法是一種‘存在’,先賢憑借本能,用方程的形式來完美呈現這種‘存在’。元素魔法方程就是幫助人們感知到元素魔法的工具,它其實就是一種象征、一個符號,對于初學者來說,正确的使用方法是——直覺。

就像不必通過計算,直接伸手接住抛過來的幹糧一樣。

依蘭相信,只要想通了這個道理,很多人都可以對着石碑施展出人生第一個元素魔法。

眼前這塊石碑,喻意就是‘水’。

先賢找到了‘水’的真意,用元素魔法方程把它表現了出來,供人直觀地領悟它,這,才是真正的魔法奧義!

依蘭悟了,但是暫時只能把它藏在心底。

“皇家博物館中,還珍藏着其他的古代魔法石碑嗎?”依蘭問。

“當然,”詹姆士驕傲地說,“昨天教你們的那一課,正是八年前我親自從山丘郡抄錄回來的!一個符號都不會有錯!快抄,照我教你們的方法。”

依蘭順嘴拍了一通馬屁。

視線落在手中抄得密密麻麻的羊皮卷上,她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魔法奧義本來是一個整體,被拆成一段一段方程式之後,就算一丁點錯都沒有,但它還是丢失了靈魂。

難怪元素魔法那麽難。

其實人們都走上了彎路。

再拿扔幹糧打個不怎麽恰當的比方——有人把幹糧抛向一位魔法師時,他手忙腳亂地綜合各方面因素來計算它的軌跡,熟練且不能出錯,算出結果之後,搶在它落地之前跑到落點去接住它。

必然是難如登天。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會捧腹大笑:“他為什麽不直接伸手去接?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嗎?

可是數千年以來,在學習魔法的道路上,人們一直在用這麽可笑的辦法。

天氣不冷,但依蘭還是輕輕打了個寒顫。

維納爾一定知道些什麽,才會忽然變了臉色,緊張地暗示她不要說。

他是霍華德大公之子,論財富和軍事力量,霍華德家族幾乎可以和王室分庭抗禮。

王室更疊,霍華德家族卻始終屹立不倒。

這個古老家族掌握的秘密,恐怕比王室都要多。

維納爾為什麽要阻止她說出來呢……依蘭心中有些驚懼駭然。

她悄悄望向維納爾。

他也正好望了過來,清澈的藍眸中壓抑着複雜的情緒。

依蘭覺得自己得找機會和他談一談。

太陽西沉,抄錄工作做完一半。詹姆士導師大發慈悲,帶上維納爾和依蘭,到暮日森林旁邊的小鎮上用晚餐。

“老瑪麗家的打鹵面棒極了!面條筋道,鮮蔥噴香!你們這些首都的孩子,一定沒嘗過鄉間風味!”詹姆士拎着寬大的袍角,健步如飛。

一聽這話,依蘭心中的困惑和緊張頓時不翼而飛,饞得眼冒綠光。

面條!面條!她這輩子吃面條的次數,一個巴掌就數得過來。

嗚嗚嗚出差真是太幸福了。

暮日鎮很近,出了森林,沒走幾步就到了鎮裏。鎮子不大,一條街貫穿南北,左右都是二到三層的小木樓,灰色調。

三個人來到一間溫馨的矮木屋,就着昏黃的煤油燈,坐在寬且長的老舊大木桌邊上。

詹姆士敲着桌面,和胖胖的中年女人老瑪麗你來我往地調情。

維納爾有些不太适應這種粗糙低劣的場合,他坐立不安。

打鹵面很快就端上來了,彈力十足的面條澆上黑椒醬汁,再灑上細細的鮮蔥,害得依蘭差點兒吞了叉子。

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的面,她視線一掃,發現維納爾很有禮貌地把面推到一邊,完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像他這樣的大貴族,絕對不可能在破舊的木屋裏使用可疑的叉子和盤子,吃黑乎乎的面。

依蘭很不客氣地把他那份沒碰過的面端過來,呼啦啦吃了個幹淨。

肚子滾圓,她正好把省下來的另一份幹糧塞到懷裏。

她,已經藏了兩袋牛肉幹了!

詹姆士顯然和老瑪麗還要聊聊。他很敷衍地把兩個學生安排到老瑪麗後院的私人旅館裏,然後沒了蹤影。

維納爾站在落灰的舊屋門前,猶豫半天,伸手推門——雪白的絲綢手套立刻就染上了灰色。

天就要黑了,依蘭沒空安慰可憐的小公爵,她走進自己的木屋,鎖上門,點起煤油燈,等待惡魔到來。

一個黑影罩住了她。

依蘭轉身擡頭,再一次被惡魔絕美的面孔攫住了呼吸。

鬥篷下露出這樣的臉,任何人都不會感到失望。

可惜還沒看上兩眼,熟悉的旋轉來臨,她落到地面,又彈了起來。

依蘭急吼吼地跳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我今天,施放出了元素魔法!”她飛快地轉動着那對黑豆小眼睛,“我發現了魔法的真谛!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憋着這樣一個令人驕傲的秘密,可把她給憋壞了。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是說石碑上的東西?”

“嗯嗯嗯!”

“水元素的真名。”他完全沒有興趣。

“诶?!”興奮呲毛的依蘭一下子癟了。

看來他知道的比她要多得多。

原來那叫‘真名’。

“那你是不是可以施展元素魔法?”她又興奮起來。

他輕嗤一聲,挑眉不屑:“感應元素?我為什麽要賜它們這份尊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依蘭隐約覺得他有那麽一丢丢心虛。

他捕捉到了她那雙黑豆眼中的狐疑。

唇角微微下垂,他用手指點了點桌面:“釋放你弱小的元素魔法,我指導你改進。”

依蘭偷偷撇了下尾巴,然後收攏精神力,一雙小黑豆眼緊緊盯住他。

石碑上的水元素真名在腦海中浮起。

感應……

“嘩啦啦——”

就像桌面上打翻了一盆水一樣,坐在木桌旁邊的他,猝不及防就被她澆了個透心涼。

依蘭毛線球驚得絨毛倒豎。

她明明……只能召喚出頭發絲大小的水珠啊?

一定是這個毛線球身軀中的力量!

她呆呆地望着惡魔。

惡魔呆呆地低下頭。

棉布白裙被浸透,薄薄的衣物緊貼着肌膚,勾勒出少女的曲線——雖然沒怎麽發育,卻也能看出線條曼妙。

依蘭毛線球炸着毛,感覺自己整個球都要燒起來了。

他垂頭盯着胸脯。

那裏塞了兩袋牛肉幹,鼓鼓囊囊。

再往下,是纖細的腰,看起來非常柔軟。

依蘭毛線球恨不得打個地洞鑽走。

他扯了扯唇角,先掏出牛肉幹扔在桌面上,然後盯住她,不說話。

眼睛裏醞釀着風暴。

依蘭悄悄用尾巴勾住身後木桌的桌縫,一點一點從他眼皮子底下挪走。

過了一會兒,他忽地笑了,聲音懶懶的:“迫不及待向我獻上身體?”

依蘭吓了好大一跳,眼睛瞪成了兩條豎線:“沒有!”

“你說怎麽辦?”他把身體微微前傾,撲面而來的濕氣和壓力讓她感到一陣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毛球:我濕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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