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殺戮之神
銀、黑兩支騎兵隊擋住了坎貝爾的士兵。
兩支隊伍的首領看了看對方, 一起皺起眉頭。
口徑不統一,而且好像有沖突的樣子。
霍華德大公要親自處理,肯定得把依蘭帶到他那裏去, 但聽路易大人那邊的意思, 是要無條件護短, 不許任何人動林恩小姐。
坎貝爾總督的那張瘦長馬臉隐隐發青,他抽搐着眼肌說:“我手上證據确鑿!黑巫極度危險,我絕不能容許這個可疑的巫女再接近尊貴的大人們!還有那個巫妖!難道你們看不見他用巫妖之術殺人嗎!”
霍華德的侍衛長扶胸行禮:“林恩小姐的事情大公會親自處理,總督大人請不要讓我等為難。另外,詹姆士導師是經過法師塔認證的魔法師, 也是大公親自邀請的随行魔法師,總督請慎言。”
路易那邊的人像一群黑色幽靈,無聲地擋在依蘭面前:“林恩小姐, 大人現在就要見您。”
整個王國,恐怕也只有這位神秘古怪的‘吸血鬼伯爵’會讓自己麾下穿上黑色的戰甲。
這隊非常不講理的私人騎兵徑自就把依蘭帶走了。
霍華德的人忙着應付坎貝爾,這種時候也不能和路易起內讧,只好看着他們離開。
依蘭回到黑篷大馬車上,看見魔神懶洋洋地倚着椅背, 手中捧着她剛才放下的那本《魔藥傳說》。
見她進來, 他把厚重的書本‘嘭’一下扔到了車廂邊上,很嫌棄地說:“這種謊話連篇的故事也能看得津津有味。真是沒見過世面。”
依蘭的心跳還沒徹底平複, 剛才的緊張、憤怒和激動仍然殘留在她的血液中,此刻看着他露出熟悉的嘲諷模樣,心裏居然詭異地感覺到一種回家般的溫暖。
“謝謝你派人來接我。”她說。
他臉上譏諷的笑容略微一僵。
她不朝他炸毛, 他一時半會居然有點無法适應。
他別扭地轉開了眼睛,扯起一點唇角說:“天就要黑了,我可沒興趣和那些家夥打交道。”
才不是因為擔心她!
依蘭快速點點頭,坐到小椅子上,繼續翻看那些資料。
他:“?”
他盯了她一會兒,見她真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他:“??”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撇着嘴角,把一碗玫瑰粥推到她的面前:“吃。”
依蘭随手撥開:“現在沒空。”
他:“???”
依蘭在忙正事。
坎貝爾總督的表現,讓她萌生了一種強烈的直覺——她可能在無意間接近了坎貝爾的秘密。
線索說不定就隐藏在這些官方文件中間。
可惜翻了半天一無所獲。回憶和居民們的對話,也沒想出什麽疑點。
天就要黑了,出去探聽消息的侍衛回來禀報——坎貝爾總督因為不放心大公的安全,決定随軍同行,到前方的主城伊斯卡布裏再細查依蘭這件事情,查明真相之前坎貝爾會貼身保護好大公,這是領地總督的職責。
仍然是那副正氣凜然的嘴臉。
依蘭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這是防着我向大公透露什麽信息。他這麽着急對付我,更是讓我不得不多心。可是他這樣做,不就正好暴露了自己有鬼嗎?”
魔神冷笑:“死人什麽也透露不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沒有我的話,他會成功。”
依蘭覺得他太自大了:“霍華德大公也會保護我啊。”
“保護?”他嘲諷地挑起了唇角,“霍華德不可能真正在意你的安危。你認為他會防備對你的暗殺?”
依蘭輕輕吸了一口氣,心中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對于霍華德大公來說,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而已,她的死活他并不會真正放在心上。
如果沒有路易·溫莎,霍華德會多派兩個侍衛到依蘭的身邊,也僅限于此。對于高級刺客來說,這種程度的保護完全不夠看。
“幸好你跟來了。”她沖着他微笑。
他像是被她的目光燙了一下,別開頭,抖着肩膀去找那本剛才被他扔掉的書。
撿回了書,裝模作樣看了兩頁,這才輕哼一聲,懶洋洋地說:“要是我不在,你也沒膽子惹事。仗着有我,你越來越無法無天。”
依蘭的小心尖莫名其妙就輕輕地顫了一下。
“唔……這倒也是。”她點點頭,“你不在,我肯定不會那麽冒進。”
氣氛有那麽一點點詭異。
不和他吵架,還真是讓人不适應啊。
依蘭正想再翻一翻那些軍情資料,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她又被關到了那個小小的金屬盒子裏面。
她把自己的身體攤在鵝絨被裏,總感覺有些奇奇怪怪的情緒在噬咬她柔軟的心髒。
‘不知道這只盒子藏在什麽地方……’她輕輕甩着尾巴,心想,‘他一定不會讓我找到它,要不然我就有機會看到他真身是什麽模樣。那個家夥,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噢,那個家夥的毛線球形态……還真是讓人好奇得貓抓心啊!’
如果也是一個球、兩只眼睛、一條尾巴的話,這個家夥還能擺得出臭屁的表情嗎?
她打了兩個滾。
‘不想了不想了,從進城開始再回憶一遍,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麽遺漏的線索。’
剛進入那座城時,她試圖用一塊糖果引誘兩個小孩子,結果卻被無情地關在門外。
他們居然認為依蘭是強盜,是來搶金子的。
青壯年被抓去挖礦?可是征用平民采礦本來就是貴族的合法權利,挖出來的金子也和平民沒有半個銅幣的關系。
依蘭小毛線很無奈地甩着絨毛,思緒繼續向前……是那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老頭子有問題,還是那個拎起籃子來趕她走的老太太有問題?或者是那個特別胖的胖老頭?那個胖老頭說了句什麽來着,‘別煩我,我又沒有兒子,什麽好事都輪不着!’
這樣的線索遠遠不夠。
依蘭想來想去,思緒越來越沉重,虛弱的身體墜入了夢鄉。
這一夜依蘭醒了很多次。
夢境零零碎碎,最開始夢見軍隊成功端了黑巫的大本營,挖出一個宮殿那麽大的藏金窟,裏面金光閃閃,全是金幣和寶石……
依蘭在金山上打了兩個滾,忽然往下墜,墜到了一張黑色的巨嘴裏面,它有點兒像克蘇爾特的嘴,但整個形體都是黏稠的半固态,生生把她吓得睜開了眼睛。
再睡,又夢到了坎貝爾,他揚着鮮血淋漓的劍,沖着她大喊:“我要殺了你!”
還夢到了那些失蹤的人。遺憾的是這個夢境并沒有任何提示作用,那些陌生的眼睛只是毫無情緒地凝視着她,一直凝視着她。
詭異淩亂的夢境一直持續到交換身體之後。
依蘭在大躺椅上皺着眉頭輕輕發抖,再一次陷入噩夢中。
“不——”
身體在搖晃。
“小依蘭,醒醒。快醒醒。”
依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了路易·溫莎的臉。是他本人。
“路易大人,現在幾點了?”她問。
“十二點了。”
她居然一覺睡到了十二點。
依蘭驚奇地張大了嘴巴:“為什麽我一覺睡到現在?難道他昨晚沒睡嗎?”
路易·溫莎彎起銀色的眼睛,非常感慨地說:“黑暗神大人昨夜真是太酷了!”
依蘭眨巴着眼睛,揉着額頭坐了起來:“哦?”
肌肉有點酸疼,看來昨夜他進行過劇烈的運動。
路易·溫莎站了起來,不擅言辭的他擡起雙手,在胸前比劃:“大人告訴我,他要出去殺人。噢,無論大人要殺誰,我當然是無條件地配合!我正在召集人手,大人卻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任誰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讓手下先把所有的魔藥、毒藥、炸藥都取出來,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我的手下剛剛在劍刃上淬好劇毒,大人他就回來了。”
“他從夜色中顯出了身影,手裏提着一把染血的劍,氣勢就像一座大山,他就這麽走過來,我底下這些好手誰都不敢呼吸……”
路易·溫莎比劃了一下,“大人非常冷酷地把劍抛到地上,說,‘把它扔到東南野地裏,別留足跡’。”
依蘭眼睛睜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看起來更加激動:“噢,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能替大人處理這件小事,真是我的榮幸。天亮之後,消息傳了過來,小依蘭你猜大人做了什麽?”
“他做了什麽?”依蘭緊張地問。
路易·溫莎神秘地笑了笑:“巴提·坎貝爾死了。一劍斷喉。”
依蘭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了嘴巴。
她是真的沒想到,魔神大人行事竟然這麽直接狠辣。
“可是,總督身邊不是有很多護衛嗎?而且他就在霍華德大公附近……”
魔神用她的身體,是怎麽通過層層防禦取了坎貝爾的性命?
路易·溫莎的表情更加愉快:“吾神,無所不能。”
“總督死在這裏,會不會有很大的麻煩?”依蘭面露擔憂,“會牽連到您嗎?”
“噢,當然不會。”路易·溫莎笑着說,“霍華德震怒,嚴令徹查。一查就查到了一個資深刺客,他潛在坎貝爾總督身邊已經好幾年了,昨夜得手之後,他試圖逃走,結果因為體力不支昏倒在了荒野中,在附近也發現了他染血的佩劍,與坎貝爾總督屍體上的傷口完全吻合。”
“當然這位刺客絕不會承認自己殺害了總督。他聲稱自己是總督心腹,昨夜悄悄離開營地是為了刺殺依蘭小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昏迷在荒野中,同時對總督之死毫不知情。這種話誰信呢?霍華德下令嚴刑逼供,可惜這位刺客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堅決不肯招認是誰指使了他。”
依蘭嘆息:“本來也不是他殺的,當然招不出什麽名字。”
她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景。魔神能夠夜視,發現這名偷偷靠近的刺客之後,他潛出營地,襲擊了這名刺客,把他弄暈扔到荒野裏,然後取走他的劍,用它殺死了坎貝爾總督,随手嫁禍給這位倒黴的刺客。
可憐的刺客根本就沒有辦法辯解。
曾經給魔神背過不少黑鍋的依蘭頗有一點感懷。
路易·溫莎微笑着,壞氣地說:“反正證據确鑿。除了總督貼身的人之外,誰能穿過重重防禦刺殺一位要員?霍華德已經定案,将結果傳回首都,誰也不會再查這件事情。”
依蘭笑着搖了搖頭:“巴提·坎貝爾死了,不知道他隐藏那個秘密會不會暴露出來。”
“難。”路易啧了一聲,“這是利益集團的事,那些人什麽德性,我最清楚不過。”
“嗯……”
“只能靠外力來掀開他們的頭蓋骨。”路易大人陰險地笑着說。
依蘭心不在焉地吃午飯。
她開始擔憂魔神大人。
他今天沒有使用路易的身體,是不是因為昨夜消耗了太多力量?
一想到他的神格中還封印着一只蠢蠢欲動的克蘇爾特,她的五髒六腑就像是被扔到了油鍋裏面一樣,十分煎熬。
她惴惴不安,時不時就瞄一瞄路易。
路易都被她看樂了,他從書本裏擡起眼睛:“小依蘭,雖然我能感覺到你在用目光驅逐我,但我一個凡人,實在是有心無力,無法召喚大人降臨啊……”
“我沒有……”依蘭羞惱地解釋,“我只是發現您翻頁的速度特別快。”
“噢,一個無法離開房間的人,也只能幹點這種事情打發時間。”
依蘭可不會真以為他是個讀書養老的普通病人。上次她親耳聽到霍華德說要捉幾個活的黑巫給他研究呢。而且他的古堡裏分明養着藥劑師,能夠分離、制造魔藥試劑的那一種藥劑師。
她毫不留情地拆穿:“解剖屍體,研制魔藥也在房間裏進行?”
“哈哈哈哈,”路易大笑,壓低了嗓門,皺着鼻子陰森森地說,“當然不!那得在血淋淋的黑暗地下室。”
這才有點吸血鬼伯爵的樣子。
依蘭咯咯咯地笑起來。
午飯之後,魔神終于控制了路易。
他若無其事地瞟了她一眼:“路易·溫莎都告訴你了?嗤,屁大點小事也值得誇耀一上午。他根本不懂殺戮的藝術。”
依蘭發現他的神情很不滿意。
她有理由懷疑,他不滿意的是路易大人的口才——沒能把他昨夜的風姿精準描述出來。
所以他其實是故意給路易留出時間替他吹噓,因為他不可能自己吹噓自己。
還害她白白擔心了一個上午,以為他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依蘭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了解這位神明大人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是怎樣穿過重兵封鎖,殺掉了坎貝爾?”
“這有何難,”他不屑地眯眼笑,聲線平淡慵懶,“在我上次沉睡之前,人們更喜歡稱為我‘戰争之神’、‘殺戮之神’。”
“可想而知,那一定是個混亂的時代。”依蘭皺着鼻子說。
現在沒人崇拜戰争,人們都崇拜象征着和平的光明女神。不過……如果維護和平是為了剝削和掠奪的話,這樣的和平毫無意義。
“混亂?”他倚在躺椅裏,随口說了一句,“天上的風,何時也不會循規蹈矩。”
依蘭忽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風總是從每一個方向來,大自然的造物也都是多樣的,既然自然界裏都是這樣的存在,那麽‘混亂’也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依蘭及時打住了思緒。
再想下去,就要進入哲學的領域了。坦利絲王國的人們都确信,哲學是最難填飽肚子的學科。
窮怕了的依蘭對這門學科有着最天然的恐懼。
“殺死坎貝爾的時候,你沒逼問他到底做了什麽壞事嗎?”依蘭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很不屑地瞥她:“我有那麽閑?為什麽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依蘭嘆了口氣,好聲好氣地和他講道理:“抓住壞人,肯定要逼問他的同夥什麽的啊,直接殺了多浪費。”
他嫌棄地啧了一聲:“全殺光不就好了。”
肯定不能承認這樣的刺殺還是有一點冒險的。也就是因為坎貝爾帶的人不多、警惕心也不夠,而且這附近都是半人高的野草便于藏身,這才一擊得手。
依蘭擡起眼睛瞥了他一下。
他沖着她招了招手:“過來,教你一點東西,省得每次都要我親自出手。”
依蘭激動地蹦了過去,擠到他的身邊,坐得端端正正,就像在課堂上那樣。
他非常嫌棄地用兩根手指點着她的腦殼,把她推開。
“別擋我。”
依蘭老老實實退到躺椅旁邊,乖乖地蹲下來,黑眼睛發着光,腦門上寫着四個字——求知若渴。
他好笑地輕嗤一聲,把一塊大絲綢鋪在躺椅上,用手指沾着藥師剛才端進來的黑色湯藥,開始寫寫畫畫。
依蘭:“……”
他這是用一個她無法阻止的方式在逃避吃藥嗎?
手指沾着藥汁,畫得飛快。大絲綢上很快就有了一個雛形。
依蘭驚奇地睜圓了眼睛:“咦?這不是元素魔法方程嗎?不過,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他瞥她一下:“這是真正的真名。閉嘴。”
依蘭趕緊交叉兩個食指,把一個‘x’貼在自己的嘴巴上。
一個散味着辛辣藥味的黑色真名徹底出現在絲綢上。
它簡略了那些數字和符號,直達本質。
依蘭發現它的邊緣并不是平滑的,兩頭尖尖,看起來有點像回旋镖。
他懶洋洋地眯起了眼睛:“試試吧,學不會也不要緊,我也沒指望短期之內能擺脫你這個麻煩。”
他沒有告訴她這是哪種元素的真名,他托着腮倚在椅背上,驕傲地撇着唇角,心想,‘一會兒她實在學不會,哭哭啼啼向我請教時,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地手把手教她。這個小東西哭起來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愉快……’
依蘭并不知道這個家夥在故意用難題算計她,想讓她哭,還想‘手把手教’。
她已經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的元素真名中。
看着這個圖案,她忽然有一種很奇異很恍惚的熟悉感。
就好像曾經夢到過這一幕,他和她,還有這個元素真名。一點缥缈的笑聲在腦海裏飄遠,抓握不住。
她搖搖頭,沉下心神細細地感悟它,憑着本能,讓自己沉浸,再沉浸……
很久很久,久到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才把她離竅的靈魂喚了回來。
依蘭迷迷糊糊擡起眼睛來看他,視野中仿佛還殘留着真名的形狀。
他皺着眉頭,伸手過來抓她的肩膀,想把她搖醒,別擺出這副傻裏傻氣的樣子。
他的身體和她視野中的真名幻影重疊。
依蘭一個激靈,眸光驀地一凝。
真名幻影上閃過一道無色的光,依蘭胸口湧動着召喚的激情,她下意識地啓唇:“風。”
“刷——”
一道肉眼看不見的風刃刮了過去,他非常及時地低下頭,卻還是飄落了一縷銀色的長發……
“噢!”依蘭捂住了嘴巴。
他擡起手指碰了碰發涼的頭皮,猙獰冷笑:“你可真出息!”
“抱歉……”依蘭撿起了那縷指頭粗細的銀發,“噢!真是太對不住路易大人了!這是多麽美麗的頭發……”
她尴尬地擡起頭,望着他右側額角上方的那一道禿線,眼角一通亂跳。
她無法想象将來魔神大人要怎麽那些嚣張猖狂的話。
“等等!”依蘭忽然睜大了眼睛,“這是元素變異!召喚元素之風,不可能有理發的威力!”
雖然他知道她想表達什麽意思,但是這個‘理發的威力’還是成功讓他暴跳如雷。
“滾出去!”
他神情兇狠,只是配上這樣的發型,實在是非常色厲內荏。
依蘭不敢再觸他黴頭,她老老實實地滾下了車,跟在馬車的旁邊步行。
本來應該很激動,但是剛幹了那麽一件‘頭等大事’,她覺得現在開心有點對不住可憐的路易,所以就把那顆歡欣的小心髒摁了下去。
還是先研究魔法吧。
她仔細觀察意念中新生的風元素幻影。
她所知的元素魔法方程都是規整的圓形,所以這個回旋镖形狀的真名……它本身就是變異的!
依蘭驚訝地看了看一直存在于意念裏的水元素幻影。
她發現它已經徹底凝實了,每一處細節都非常精致。這樣看可以清晰地看出,它并不是數字和符號組成的方程,而是一種玄奧的圖形,方程只是用人類可以理解的方式來還原那些奇異的內涵。
‘真名。所以是因為它徹底成型,詹姆士導師才通過它領悟到了精準操縱?’
雖然詹姆士導師确實非常勤奮,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在剛剛頓悟元素召喚之後立刻就覺醒晉階能力。這樣看來,她和詹姆士導師是互惠互利的。
“哇哦!”
她看看水元素,又看看變異風元素。
總覺得有什麽若隐若現的靈光就要被逮到了……這個變異的風元素,直達風刃的真意……
依蘭沉溺于魔法汪洋,她目光呆滞,行屍走肉一樣行走在馬車後面。
車內,魔神大人把大背頭改成了中分,成功湮滅了禿跡。
完全看不出來那個地方少過一绺頭發。
他滿意了,準備把依蘭叫回來。
他用特制的曲筒鏡照向車外。
找了一圈,發現那個小東西失魂落魄地跟着車踉跄行走,小小的肩膀耷拉着,腦袋低垂着,模樣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本來要讓近侍叫她上來,但看着她這個模樣,他不禁摸着下巴思考起來——
這個可憐的東西愛他愛得要命,他讓她滾,她會不會想多了,以為他不允許她繼續愛他?
她這是以為失戀了吧?要不然怎麽會擺出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啧,真是敏感又脆弱的東西。好吧,看在她對自己一片狂熱癡戀的份上,自己就略微垂憐一二,拯救一下可憐的少女之心吧。
反正只是舉手之勞。
魔神大人勇敢地取過一件厚重的鬥篷,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決定親自下車,把這位愛慕者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