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道中人

依蘭垂着頭, 跟在馬車後面行走。

靈光在腦海裏一閃一閃,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但每次她薅過去時, 它都像是水中的月亮倒影一樣, 散成一片模糊的波光。

‘風……’

她見過風元素的真名。那些密密麻麻的方程式在她的腦海中逐漸拼湊成一個正圓的形狀。

‘變異……’

她對比風元素真名和腦海中的變異風元素。

漸漸地, 一個動态的過程開始生成。風元素拉伸、扭曲、凝出兩邊利刃……

她屏住了呼吸,在腦海中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越來越純熟、越來越純熟。

直到……

意念中那個剛剛生成的變異風元素幻影,跟随着她的意志緩緩收起鋒刃,扭曲變形,回複成基礎風元素的真名。

依蘭的心髒在胸腔中瘋狂打鼓。

她再接再厲, 把魔爪伸向了那個凝實的水元素真名。

‘冰。’

與柔和的水相比,冰要更加冷冽、鋒銳。

将象征着柔、暖的那一部分抽離,冰層在上, 熱量蘊于其內……

意念中的水元素真名開始變形,很快,圓圓的弧線消失,呈現出雪花一樣冷銳的邊紋。

成功了!

依蘭激動不已,剛回過神, 發現一個陰影籠罩在了自己身上。

她猛地擡頭, 看見一整團黑乎乎的東西直直杵在面前,像一只黑色的大幽靈。

驚恐萬分的小依蘭根本來不及轉動腦筋, 直覺支配着她,轉動意念中的兩個真名,風和碎冰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呀!風刃剛剛被我轉化成了普通的風!’懊惱一閃而過。

而面前這個從頭到腳包裹在黑布裏的家夥, 完全被殺了個猝不及防。

他正矜持驕傲地等待依蘭驚喜的歡呼,沒想到迎面撲來的是一陣夾着碎冰塊的風。

風掀開了他遮臉的鬥篷,幸好冰塊砸了上來,替他擋掉了日光。

他:“……”

在掀開鬥篷的霎那,依蘭也看清了他的模樣。

她長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的愧疚一下子翻了倍。

天哪!她剛剛弄禿了路易大人的頭發,又要害他受日光之苦。

蒼天在上,這一刻的小依蘭,心中真的只惦記着可憐的路易。她撲了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臉摁在她的肩膀上,然後撩起鬥篷遮住他。

少女的馨香撲了他一臉。

被碎冰砸得發懵的腦子裏,後知後覺地續上了他本來的念頭。

‘她興奮難抑,撲上來擁抱我。冰?冰是什麽,那一定是她激動的淚水。’他緩緩轉動着眼珠,任她把他摟回了馬車上。

驚魂未定的魔神大人和滿懷歉疚的依蘭整整齊齊地坐在躺椅上。

一時之間,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打破僵局。

依蘭小心地偷眼瞄他,看見他左邊眼眶下面被砸出一塊淤青,鼻梁也微微發腫,嘴唇還破了一點。

她不禁口舌發幹,一聲也不敢吭。噢,可憐的路易大人!

他直視前方。感覺到她在不停地偷看他,他驕傲地想,原來戀愛就是這樣的感覺嗎?倒也不會令人反感。就滿足一下她可憐的少女之心,反正只是讓她欣賞欣賞自己的美色,自己也不會損失任何東西。

暫時倒也不覺得厭煩,反而有一點愉悅……哦不,這只是憐憫!

魔神大人壓根沒想起來這是人家路易的身體。

沉默持久了很久,直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

“前方村莊遭遇黑瘟疫!”

依蘭瞬間活了過來。

她緊張地蹦起來,回眸看他,見他懶洋洋地擺出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輕輕揮揮手掌:“去看吧,好奇心過度旺盛的人類。”

依蘭點點頭:“我一定會非常小心的。”

這個小村莊位于兩座大城之間,居住着一百二十人左右。

它的南邊是軍隊剛剛經過的石頭城,北邊是軍隊即将前往的主城伊斯卡布裏。

黑巫怎麽會突然襲擊了夾在兩座城池中間的這個小村莊?

這怎麽看都像是一種挑釁——向揮軍前來平叛的霍華德挑釁。

溫莎家的私人騎兵護送着依蘭,來到前方安全的地點。

霍華德大公就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一身冰霜色的戰甲在陽光下反射出凜冽寒光。

他看到依蘭,偏偏頭示意她過去。

依蘭走到他前方停下了腳步:“大公,在我的嫌疑徹底洗清之前,最好還是和您保持距離。”

“過來。”平淡的語氣,卻蘊藏着不可抵擋的威勢。

依蘭只好蹭了過去。

他平擡手臂,指向前方的村莊。

“村裏只有老人和小孩,全死了,無一幸免。都死在村裏,生前位置無異常,周圍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依蘭微微張開了嘴巴,細細琢磨這些信息。

也就是說,所有的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染上了黑瘟疫,而且對此一無所知,在染上瘟疫到瘟疫發作的那半個小時裏,他們仍在繼續在做自己的事情。

這麽看來,不是黑巫大軍動手将人驅趕到一起的。

而且周圍也沒有痕跡。大軍過境無論再怎麽神出鬼沒,也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難道寥寥幾個黑巫就有這麽大的威力嗎?”依蘭長長吸了一口氣,頗有一點驚心。

一直以來,想象中的黑巫大軍都是整整齊齊地騎着黑馬,像風一樣席卷聚居地,把人們驅趕到一起,然後撒下瘟疫。

沒想到他們居然可以只派出很少的人,悄無聲息就滅掉一個村子。

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啊。

難怪遇上黑巫的軍隊時,地方軍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只要随便幾個黑巫沖過來,軍隊就是團滅的結局。

“只能遠程作戰。”霍華德語氣依舊平靜,“坎貝爾肯定會給隊伍裝配勁弩,為什麽傷亡還是那麽慘重。”

“也許黑巫的速度非常驚人?”依蘭遲疑地回答,“就像傳說中的吸血鬼一樣,一眨眼,就帶着殘影來到面前。”

霍華德把視線側向她。從側面看,他的眸色幾乎是純白。

他說:“你中了路易的毒。”

依蘭擠了擠眉頭,否定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不對,如果黑巫有那麽強大的話,他們早就攻下全境了。”

地方軍傷亡慘重,但是黑巫也付出了代價,被殲滅了不少。

“我要進去查探。你敢同行嗎?”霍華德問。

依蘭笑了笑:“您都敢進去,我有何不敢?”

嚴厲冷酷的大公居然低聲開了個玩笑:“我有繼承人。”

依蘭:“……”

沒有繼承人的依蘭還是跟随霍華德進入了村莊。

因黑瘟疫而死的屍體有個特點,被火一燒就會徹底消失,只在地面留下一個黑印子,連骨頭渣都不剩。可見黑瘟疫有多麽兇猛,銷骸蝕骨也不過如此了。

士兵們站在幾十尺之外,把一枝枝燃火箭射向那些黑屍。

‘轟’一聲點燃,熊熊烈火升起,片刻之後只剩一點餘燼、一個焦印。

看着一個個焦印,依蘭心中又驚駭又難過。

沒進來之前偵查兵已經用望遠鏡探查過,知道村民生前還在正常生活,但聽到情報和親眼目睹是兩回事情。

比如左邊一間矮土屋門前,用泥土砌了一只小竈臺,竈臺上放着一只老舊的鐵鍋,鍋裏煮着一鍋麥殼湯。火還沒有徹底熄滅,水幾乎被蒸幹,麥殼底下露出一只拔了毛的麻雀。(吃野味是錯誤的行為!這是饑荒狀态下的古代西方)

這是一鍋有‘驚喜’的湯。

竈臺下面躺着一把只剩下禿杆杆的蒲扇,熏得焦黑,是用來生火的。

依蘭視線一轉,看到了遇難者留下的痕跡。

從地上的焦印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名駝背的老者帶着一個小小的孩子。

孩子知道中午能嘗到肉湯,一定激動壞了,他倒下的地方離竈臺實在是太近,瘟疫發作之前,他被肉香味勾住了鼻子,幾乎爬上竈臺。

地上的黑血痕跡潑向遠離鐵鍋的方向。

很顯然,剛開始嘔血的時候,一老一小都下意識把頭轉向了外面,他們擔心弄壞了這鍋湯。

依蘭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黑巫真是太壞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對于常年嚼麥殼、啃又黑又硬的幹面包的貧民來說,一碗肉湯有多麽重要。

就算……讓這一老一小先嘗嘗麻雀肉的味道也好啊!

“憤怒是最沒用的情緒,它會讓你錯過線索和良機。”霍華德的聲音冷淡地在耳旁響起。

依蘭緊了緊拳頭:“是,長官。”

她移開視線,繼續勘察四周。

騎士們舉着弓,弦上搭着點燃了箭頭的火箭,遠遠地将新發現的黑屍點燃。

隊伍繼續向前推進,坑窪不平的泥土地上分布着村民們的足跡,從腳印裏,找不到任何隊伍經過的痕跡,甚至沒有三人同行的痕跡。

将瘟疫散播進來的黑巫只有一兩個人!

從村民屍身的位置來判斷,所有人身上的黑瘟疫是同時發作的,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試圖逃跑。

這就意味着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染上的瘟疫。無論屋內屋外、村頭村尾。

黑巫難道會飛嗎?

“會不會有超自然的力量?”依蘭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排除這種可能。”霍華德皺起了純白的眉毛,“也許,魔鬼再度降世也說不定。”

依蘭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她想:‘霍華德猜對了一半!魔神确實回來了,不過這事可不是他幹的!’

小小的村莊很快就排查完畢。村子外面是一條土路,通往北方。

土路的右手邊孤零零地立着一間土屋,距離村莊大約有六十尺。土屋的主人也沒逃過一劫,他趴在距離家門十尺的地方。屍體頭朝着自己的家,腳對着村莊的方向。他是在即将到家的時候發病死去的,一頂很別致的草帽蓋住他的腦袋。

一名騎士娴熟地拉弓,對準了地上的黑屍。

正要放箭,忽然看到土屋裏面跑出來一位少女。她看起來年紀比依蘭還小一些,圓圓的蘋果臉,臉上有雀斑。

“祖父!”

少女飛撲向地上的屍首,毫無防備地掀起了草帽。

“啊!祖父!嗚嗚嗚……”

騎士們齊刷刷地抽了一口涼氣。

靠近因瘟疫而死的屍體,是會被感染的。

誰也沒想到村裏居然還會有活口,少女出現得太突然,等到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距離屍體太近了。

“沒救了。放箭。”霍華德冷酷地下令。

“等等!”依蘭着急地看着他,“說不定她沒有被感染。”

霍華德不為所動。

依蘭急道:“她也許是知情人!”

霍華德面露沉吟,擡手制止了準備放箭的士兵。

依蘭上前一步,沖着少女大喊:“快!快點離開那兒!”

悲傷失措的少女茫然地擡起頭,看到利刃凜凜,箭弦緊繃,吓得癱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

一支燃火的箭矢像流星劃過,落在了黑屍上面,将它點燃。

熊熊烈火逼迫着少女,她不得不手腳并用地爬出了十幾尺。

“祖……祖父……你們殺了我的祖父……還要殺我……為什麽!”少女驚恐又絕望地大喊。

依蘭望向冷漠的霍華德,勸道:“說不定她會知道什麽線索,我想和她談一談,如果半個小時之後她沒有發病,那就證明她沒有感染到瘟疫。”

雖然可能性并不算大,但此刻的少女仍然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看起來無比健康。

這樣把她射殺,實在是太殘忍了。

萬一呢?

持弓的騎士們也有些不忍,他們把箭尖微微地放低了一些。

霍華德一言不發。

依蘭就當他答應了。

她小心地走到軍隊前面,默默估算了一下距離。根據情報來看,距離感染黑瘟疫的活人或者死人十尺,就有被感染的風險。

依蘭停在了三十尺外。

“你的祖父不是我們殺死的,”依蘭開門見山,“你應該能看得出來,他死于黑瘟疫。很不幸,我必須告訴你這個消息,你們村莊裏,已經只剩你一個人了。”

少女瞳仁顫抖,緊緊地盯住依蘭,眼淚嘩嘩地流。

她把嘴唇抿得發白,能看出來牙齒正在打架,喉嚨裏溢出‘嗚嗚’的哭泣聲。

依蘭殘忍地說:“剛才你已經聽到了,因為你靠近了祖父,很有可能已經感染了黑瘟疫,所以這位長官下令要将你射殺。”

少女的瞳孔緊緊收縮。

依蘭緩和了聲音:“我為你争取了這個機會,如果你能冷靜下來仔細回憶一下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向我們提供線索的話,弓箭手們就暫時不會放箭。你想不想抓住這個機會,讓長官們知道你并沒有染病,你現在很冷靜、很健康?”

少女的眸光劇烈地閃爍。

她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沖着依蘭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每個人都有本能的求生欲。

依蘭輕輕舒了一口氣。她知道,霍華德絕對不會有耐心聽一個少女哭哭啼啼,長達半個小時。

“很好,現在你不要着急,慢慢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早晨,你幾點起床的?”依蘭循循引導。

圓臉少女的臉色和緩了一點,她幹巴巴地說:“七點……哦不,應該是六點多,天剛亮。”

依蘭鼓勵地看着她。

“父母不在,家裏只有我和祖父。”想起死去的親人,少女的眼眶泛起了紅色,但她很快就壓住了情緒,回憶着說,“我們去地裏耕作,不到中午,我先回來準備午餐,噢,午餐做的是粗麥面包糊,祖父看到火還沒開,抓了塊幹面包就出去了,他說不用等他回來吃飯。”

依蘭心頭一動:“為什麽?”

黑瘟疫發作的時間,差不多正是午餐之後。

“他說有人請他帶路,要去索蘭嬸嬸的家。”少女說,“火爐點着火,我沒走開,叮囑他當心一點外人,他很不耐煩,說,‘能有什麽事!’”

依蘭回眸,和霍華德對視了一眼。

“你祖父沒提到向他問路的是什麽樣的人嗎?”

“沒有。”少女搖搖頭,接着說,“祖父可能覺得語氣太重,出門之前有點不好意思,特意戴上了我親手編的草帽。您不知道我祖父的脾氣,像他那種愛面子的大男子主義者,做這樣的事就算是跟我和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還會向別人炫耀我為他編的草帽。”

兩位少女一起轉過視線,望向地上那頂別致的草帽。

它躺在一個人形焦印的旁邊,風吹着帽檐,輕輕晃動,感覺非常凄涼。

少女吸了吸鼻子:“我煮好了面包糊,自己吃完,睡了一會兒中午覺,然後出門就看到祖父躺在那裏……”

她捂住嘴巴抽泣了幾聲。

“別太難過。”依蘭等她稍微回複,然後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位索蘭嬸嬸,她家在什麽位置?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嬸嬸。她家就在村子正中,屋頂上鋪着一張白松皮的就是索蘭嬸嬸家。讓我祖父帶路的人就是黑巫嗎?難道黑巫和索蘭嬸嬸有關?”少女睜圓了眼睛。

“暫時不知道——這位索蘭嬸嬸有什麽特別的人際關系嗎?”依蘭反問。

“沒有啊。”少女的眼神透出茫然。

“她的親人呢?她有沒有兒子、女兒?”依蘭若無其事地問。

“有個兒子,名叫奈利亞,他并不在村裏。”少女毫不設防地回答。

提到奈利亞,少女圓圓的蘋果臉上飛起酡紅,有點不太自然地說:“說起特別……奈利亞他特別英俊,遠近聞名,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說。大家都叫他‘特別英俊的奈利亞’。”

“他人呢?”依蘭快速追問。

“去挖……”少女猛地住了嘴,非常不自然地改口,“不知道去哪裏了。”

依蘭腦海裏閃過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他們是強盜,來搶我們金子!’

坎貝爾一定要取自己的命……

依蘭靈光一閃,淩厲地開口:“去挖金子對嗎!”

少女面露驚恐:“不、不是……”

依蘭福至心靈:“所以你的父母也去挖金子了!”

少女的眼神裏流露出警惕。

“不是!沒有!沒有什麽金子!”她搖晃着雙手喊道。

依蘭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謊。

所以‘失蹤’的青壯年們,真是去挖金子了?

“沒有就沒有吧,”依蘭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們是來找黑巫的,不是來淘金。說別的吧,村裏還有什麽特別的人嗎?”

“也、也沒什麽特別的……”

半個小時就快到了,少女明顯有些慌亂,她時不時擡起頭來看看太陽判斷時間。

汗水滲透了她棕色的頭發,黏在頭皮上,她臉色隐隐有一點發白,下意識地不斷去瞟士兵們手中的箭和劍,那些金色和銀色的铠甲反射出的陽光特別冰冷。

一切都令人恐懼,除了不遠處的黑發女孩看起來柔弱無害一些,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少女語無倫次地說着話,不斷向依蘭靠近:“噢,村子裏一定還有什麽事情,我會想起來告訴你。”

三十尺、二十尺……

“停下。”依蘭拉下臉,冷冰冰地說,“你再往前走,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少女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只是害怕而已。你不是相信我沒有染病嗎?那為什麽不讓我接近?”

“我沒有相信。”依蘭盯着她,“你沒有必要拉着我,如果你沒有感染,他們會放過你。”

少女見依蘭神色認真,抿抿唇,停在了原地,不忿地說:“你很虛僞!如果你真的好心,這個時候就該陪着我不是嗎。再說,不是十尺才會傳染嗎?我現在離你還有二十尺,你也太膽小了!”

依蘭能夠理解少女的驚慌和恐懼,但她也明白,溺水者往往會憑着本能,把另一個人也拉進水底。

“再向前一步,我會請長官放箭。”依蘭冷酷地說,“請待在原地不要動。”

少女有一點崩潰地喊:“我根本沒染上瘟疫!我一點事都沒有!”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鼻孔裏流出了一條黑黑的血。

她擡起手把它擦掉,但血卻流得更多了。

她的眼神一片驚慌,她下意識地邁開了腳步,想要沖向依蘭。

她把依蘭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依蘭轉過身,閉上了眼睛。

‘咻——’風聲擦肩而過,烈風拂起了一縷碎發。

一枝弩箭釘進了瘟疫少女的額心。

少女仰面倒下,嘴裏湧出大量的黑血。黑瘟疫發作了。她未能幸免。

霍華德大公把弩弓遞給身邊的侍衛。

是他親自動的手。

依蘭走回他的身邊。

“她的祖父帶進村莊的那個應該就是黑巫。時間很吻合。而且村裏的黑屍中,沒有哪一具是旅者的打扮。”

霍華德點點頭:“繼續。”

“黑巫接觸過她的祖父之後,她的祖父曾回家取過幹面包和草帽,當時她并沒有被感染。也就是說,黑巫是進入了村莊之後才釋放了瘟疫,地點很可能就是索蘭嬸嬸家。”

“另外有個細節,她叮囑祖父當心這個外人的時候,祖父的第一反應是不耐煩。這就意味着黑巫看起來非常無害,甚至還比較讨人喜歡。”

依蘭把自己得到的信息一一整理出來。

霍華德終于動了動他的薄唇:“這些都是老林恩教你的?”

依蘭眨眨眼睛:“爸爸媽媽送給我聰明的腦袋,也教過我認真和細心。”

“還有并存的柔情和冷酷。真是很好的家庭教育。”霍華德轉身,“去索蘭家。”

村子正中,屋頂鋪着一張白松皮……這也是依蘭打聽到的細節。

霍華德忍不住想道:‘也許可以考慮培養一個女副官?女孩的确是心細,這是很好的優勢。’

兩個人并肩向村莊裏走去。

依蘭幽幽地說:“不知道索蘭嬸嬸的兒子——特別英俊的奈利亞長什麽模樣,遠近聞名呢,真是讓人好奇。”

霍華德轉過頭,怪異地看着她。

“怎麽了?”依蘭奇怪地問。

“你提供了一條珍貴的線索——黑巫很可能與你一樣好色。”霍華德面無表情地說。

依蘭:“……您的意思是說,黑巫特意打聽了索蘭嬸嬸家的地址,然後害死了整村的人,就是為了騙奈利亞回來?”

霍華德驚訝地側眸瞥着她。

噢,老天,他真的沒有想那麽多,只是看到她提起‘特別英俊的奈利亞’時,兩只黑眼睛一閃一閃地發光,他有點兒為自己的兒子維納爾鳴不平罷了。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順着他随口說出一句話,分析出了一個殘忍黑巫的心态?!

霍華德感慨:“你果然是同道中人。”

依蘭皺起鼻子:“您這是污蔑!是诽謗!”

真奇怪,霍華德大公明明也在狗嘴不吐象牙,可是和他鬥嘴,依蘭一點兒都沒有炸毛的感覺。

她的小脾氣,似乎只有在那個人的面前才會特別大。

索蘭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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