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雨打落在廟前小湖的荷葉上，傳出霹靂嘩啦的聲音。
水珠在荷葉上滾來滾去，最後彙聚成水流，流到了湖中。
最開始雨還不大，地上慢慢被打濕了，但是天空的烏雲越聚越多，不多時，整個天就都黑了下來。
這廟雖然被廢棄多時，但是還不到破舊的地步，用來躲雨綽綽有餘，小乞丐窩在屋檐之下，睜眼看着漆黑的前方，本來只是例行的發呆，但是很快，他聽到了馬的蹄聲。
馬蹄聲并不似晴日裏的清晰，應該是踩在泥濘的濕土地上的結果，由遠及近，最後變得比雨聲還要大。
應該是兩匹馬。
小乞丐猜。
而後，便是馬的嘶鳴聲，還有馬上的人勒缰繩的喝聲。
小乞丐站起身來，躲到了門後，不多時，兩個男子一前一後走進了這個破廟。
天空忽然亮了，一道閃電照亮了這個荒郊小廟，也讓小乞丐看清了進來的兩個人。
應該是趕路匆忙，他們沒有預見到今天會下這麽大的雨，所以兩人身上都是濕的，盡管如此，這兩人看起來卻并不狼狽。
小乞丐自以為自己躲得很好，其實早在踏進這個破廟的時候，這兩人便發現了這破廟之中還有第三個人，所以他們并沒有開口，只是站在門檐下，擰幹了身上衣物。
“有蠟燭嗎？”最先開口說話的是先進來的紫衣男子，他身上衣飾有些奇異，是小乞丐從未見過的款式，明明是一個男子，但是他卻帶着不少的飾品，黑暗之中小乞丐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聽到他如同玉石般清冷的聲音。
他的問答沒有人回答，與他一道的男子也沒有，他站在門外不知道在眺望什麽，似乎男子問的并不是他。
意識到這一點，小乞丐一愣，呆呆道：“沒……沒有……這座廟已經是廢廟了，沒有香火，也沒有香燭。”
盡管在黑暗之中他也看的很清楚，但是曲盡青一點也不喜歡身處于一片漆黑的陌生地方之中。于是他轉頭對站門口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段祁謙道：“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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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祁謙這才轉過腦袋來，濕漉漉的長發貼着臉，加上他可憐兮兮的表情，的确挺讓人替他委屈的。“青青，你也知道我是追着你出來的，我真的什麽都沒準備。”
他身上一個包裹都沒有，但是曲盡青卻是半點不信他的話的。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要他給東西的意思，他把手收了回去，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似乎在嫌棄他一點用都沒有。曲盡青取下背後的包裹，作勢從包裹之中，取出了兩根蠟燭。
他點燃了兩根蠟燭，雖然不能将廢廟照得通明，但是看清眼前的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他在這裏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好看的過路客。
先前和他說話的那個紫衣男子，有了燭光之後，自然而然就可以看到他的打扮了，他身上戴着的裝飾應該是銀飾，但是男人卻沒有因為這些銀飾變得女氣，倒是更襯出他的好看。
他是生得極好看的，小乞丐沒見過世面，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這種好看，只能是呆呆看着男人發愣，然後就被另一個男人敲了腦袋。“小孩，不知道盯着人一直看非常的不禮貌嗎？”
那個人這樣笑着說。
不知道為什麽，小乞丐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背後往上竄，他那麽一瞬間覺得頭皮發麻，整個人都很不好。于是他趕緊低頭道歉道：“抱歉兩位公子！我……我……”
那人的手落在他的肩上，安撫道：“沒事，我理解你看呆了，但是有些人是不能随便看的，懂？”
小乞丐慌亂的點頭，道：“懂！”
曲盡青沒有理會發病的段祁謙和那個小乞丐，他皺着眉看了看這個廢廟，雖然還沒有達到破廟的級別，但是這裏面并不幹淨，曲盡青有點小潔癖，要他在這裏待一晚，他到底有些不舒服。
走到門口朝天空看，天上積着厚厚的一層烏雲，現在是午後，卻見不到半點光，和夜裏的景象沒有半點區別。段祁謙湊上前來，讨好道：“青青，這雨估計要下到明日了，我們今天是沒辦法趕路了，不如歇息一下？”
自他追上自己，曲盡青沒有和他說一句話，到現在才挑了挑眉道：“你會看天氣？”
段祁謙喜上眉梢，趕緊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還是有一點作用的，即使是當天氣預報員。“雲層厚，這雨也許會小一些，但是今夜前應該是停不了的。”
曲盡青皺了皺眉，最後雙手抱懷，開始上下打量起段祁謙。
段祁謙盡量讓自己的笑容傻氣一點，他試驗過了，一般他越傻曲盡青對他越沒辦法，但凡他露出一點點黑的透底的本質，曲盡青本來緩和的态度就又會凍結回去。
這倒是叫段盟主有些無奈，畢竟他這個人随性得很，還要控制自己的脾氣和表現出來的模樣，他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青青，你是不是打算讓我跟着你了？”
曲盡青沒說話，于是段祁謙又開始碎碎念，重複起跟上曲盡青之後說了無數遍的老話。“青青，為了馬上追到你，我什麽也沒帶，就騎了一匹馬出來，你要是趕我回去，我和我的小馬一定會餓死在半路上的。”
曲盡青擡都沒擡眸，顯然一點都不信他的話。
段祁謙眼珠子轉了轉，又換了另一種說辭：“雖然武林盟的勢力範圍只在南方一帶，但是其實我們的據點還是哪哪都有的，青青你要去哪裏呀！我陪你過去，你這一路上會輕松很多的！”
曲盡青終于把目光落到他的臉上了，段祁謙喜笑顏開，更加的湊不要臉。“雖然我沒帶東西出來，但是我的人就是最好的通行證啊~青青沒有路引，哪裏都不方便，不如先放慢一下腳步，我們等江南那邊把你的路引送來，好不好。”
曲盡青抿了抿唇，他瞪了段祁謙一眼，最後還是有些無奈的軟和了态度。“你到底為什麽纏着我？”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大概和“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可以改”是一個意思。
“因為青青很有趣啊。”段祁謙笑眯眯道：“我是很無趣的人，所以遇到一個很有趣的人，就忍不住想要抓緊了。”
曲盡青一臉的冷漠，不知道開口說什麽好。
段祁謙繼續道：“其實我還是希望青青你開心點的，畢竟你不同意我也跟着你，你又甩不掉我，就不要讓我影響到你的心情了，來笑一笑。”
曲盡青連冷笑都懶得笑了，他從包裹之中取出了一份幹糧，坐在破廟面前的臺階上，伸長了腿，一邊看着落在地上雨，一邊啃幹糧。
段祁謙在他身後聳了聳肩，卻知道他這是不反對自己跟着他了。
曲盡青離開的時候是半夜，杭州城沒有宵禁，但是城門卻是落日之後就關了，而且這幾日戒嚴，要出入比較難。他花了點功夫挑了一個沒有人巡邏的死角，用輕功飛出去，然後在城外停留了半夜的時間，才選定了一個方向離開。
他的地圖已經更新完畢了，代表着他自己的小點一直在地圖上，但是東南西北的……
原諒曲盡青，他是個路癡。
這個屬性在現代的時候沒有半點體現出來，畢竟他上哪都帶着手機開着導航。但是到古代之後，就算是有系統的地圖，他依舊分辨不了東南西北。劍三的人物頭上可以頂個箭頭，但是他現在沒有啊！
劍三就算頂箭頭都容易迷路啊！在主城飛半天飛不出來啊！有地圖都不知道門在哪啊！
好在他對自己的路癡程度有所了解，出城之前他就做好了準備，記了不少地标建築所在的方向，在城外又轉了半天，他才找到去往西域的路。
這個時候，段祁謙已經追了出來，而且快了他幾步路了。
如果不是怎麽樣也追不上，段祁謙也不會動了念頭掉轉回了身，然後在回去的半路，遇到了曲盡青……
發生這種事情，挺尴尬的，就算曲盡青面無表情着，但是他還是尴尬的，之後段祁謙纏了他兩天，好說歹說，他也沒回他一句話，純粹是被自己氣得，然後遷怒段祁謙，覺得他要是不追出來，也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現在是他們出發的第三天了，趕了兩天的路，他們終于在快到這路上的一個小鎮了，卻沒想到本來晴朗的天氣，在午後忽然轉雨，天不需多久就黑了，他們還沒來得及找到躲雨的地方，就被淋了一身。
曲盡青吃東西的時候還帶着些許的狠意，他雖然總是冷着臉，但是這并不代表他沒什麽脾氣。
段祁謙笑吟吟的在他旁邊坐下，道：“青青生氣了？氣我還是氣這場雨？”
曲盡青瞥了他一眼，大概表示了你別出現在我面前，我什麽氣都沒有的意思。
段祁謙睜着眼說瞎話。“可惜啊，我們不認路，不然就能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客店了。青青在野外待了兩天，其實是想找張床躺一躺的吧。”
曲盡青：“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段祁謙擺了擺手指，道：“我們雖然不熟悉，但是青青可以問問那個小乞丐啊。”随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可以看到小乞丐站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眼巴巴的盯着曲盡青手裏的幹糧。
曲盡青手一頓，垂眸又取出了一份幹糧，丢給了不遠處的小乞丐，對他勾了勾手指道：“小孩，過來。”
小乞丐接了一包的幹糧，趕緊拆開了看，發現裏面有兩個餅和兩個饅頭，還有幾塊肉幹，眼睛瞬間就亮了，朝着曲盡青的方向就走了過去。
段祁謙湊在曲盡青旁邊，可憐兮兮道：“青青，我也沒飯吃。”
曲盡青随手拿了個點心就塞了他一嘴，段盟主舔了舔被某些人手指碰到的嘴角，勾着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拿下了自己嘴裏咬着的點心，慢慢的咬了一口。
那小乞丐已經走過來了，段祁謙懶洋洋問：“小孩，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可以留宿的小店或者客棧？”
小乞丐眼珠子一轉：“有是有，離得也不遠，只是……”
“有的住就行。”曲盡青也不在乎其他的。“等會雨小了，你帶我們過去吧，這些東西就算是給你的報酬。”他身上也沒銅幣什麽的，給銀子金子都不合适，就只能給吃的了。
好在帶個路而已，小乞丐要求不多，點頭應了聲，拿起餅就開始胡亂塞。
根本沒有注意到段祁謙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帶着些許的疑惑，還有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