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色漸黑的時候，陸之玄終于回來了，他只身一人，但是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來敲門的時候，段祁謙正好在屋內糾纏曲盡青，問他們要去哪裏散心，曲盡青被他煩得有些頭疼，便正好接着陸之玄來敲門的機會，直接把人推了出去，叫陸之玄進來。

曲盡青的嫌棄顯而易見，但是段祁謙卻不在乎的聳了聳肩，和之前的待遇相比，他覺得自己已經算是邁出了一大步了，于是便滿臉歡喜的轉身就回自己房間要去收拾東西了。

這件事情了解并不需要很長的時間，他和青青很快就能離開了。

帶着青青游山玩水，想一想就是很美好的事情！

曲盡青關了門，問陸之玄：“解決了？”

陸之玄伸了個懶腰，彈了彈有着皺的外衫，他今日經過一場打鬥，但是衣衫之上卻半點痕跡都沒有，好像他只是出門逛了個街回來了。“只差處理那些人了，想來朝堂上要鬧騰好幾天了。皇帝估計有的忙了。”

曲盡青不了解這些事情，也沒什麽興趣，他和段祁謙說那些事情的時候，其實自己的心中有了決定，只是還需要問問陸之玄确認一番。“你要留下嗎？”他問得格外的認真。

陸之玄理所當然道：“我現在還走不了，令狐也被牽連在其中，全部處理完估計還要一段時間。”

曲盡青搖了搖頭道：“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了？就算有辦法回去，也不走？”

陸之玄被他問得一愣，雖然發生那種事情的可能性極低，但是還是有可能的吧……他沉默了一會，擡眸看向曲盡青，道：“青青……”

話還未出口，便被曲盡青截住了。他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陸之玄的神色已經完全出賣了他的想法，既然對方有家，家中有人的都下定了決心要留在這裏，那麽他也沒什麽理由猶豫不決。

陸之玄握緊了手。“我的父母一直都說，我生來就是個禍害，從小到大都沒有讓他們不操心過。後來我出櫃，他們一氣之下和我斷絕了關系直接把我掃地出門了，也得虧是哥哥接濟我，加上我自己寫些東西，才撐了下來。”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們，生為人子，我什麽都沒能為他們做，最後還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只是我都已經死了。”他低着頭這般道：“既然已經死了，就安安靜靜的躺屍吧……再活過來，對他們來說未必是什麽好事。”

曲盡青看他垂着眸，藏在陰影裏的半張臉，一時間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陸之玄的葬禮的那天。

伯父伯母還有陸之玄兄長自責的面孔還在他的面前，他們哭過那一場，似乎一夕之間，有什麽不一樣了。就像他，那天之後，毅然決然要删號離開那座城市，他們也應該有自己的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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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玄就算回去了，也不會是那個陸之玄了。

曲盡青的确也沒有什麽理由讓他再一次抛棄一切回到那個世界，他本身沒什麽立場，也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這個世界，我以為我足夠冷漠，和人的交流足夠的少，但是還是有炜叔，有之瑤，有修鶴，還有令狐虞……”陸之玄勾了勾唇，似乎只要提到那個名字，都能讓他的心情變得格外的好。“我要是離開了，他們怎麽辦？我要在傷害了我的家人之後，再傷害一次愛我的人嗎？”

曲盡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的選擇很簡單，我也懂。”

陸之玄擡頭，眼睛有些亮閃閃的看着他，他拉住曲盡青的手：“那你呢青青？你會選擇留下嗎？”

曲盡青見不得他這樣雙眼亮閃閃像是求肯定一般的模樣，這家夥從他們認識的時候就最會抓住他的軟肋。他從來都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他特別容易妥協，只要是被他認可的，進入了他的世界人，他就特別容易因為他們而妥協。

但是他沒有直接松口，而是道：“再說吧，我沒有家人，唯一的朋友也就你一個，既然你留下了，我一個人回去也沒有什麽意思。”

陸之玄笑得有些傻，他這人結交朋友也困難，這麽多年了，真正可以說是生死之交的也只有曲盡青一個人，現在自己留在這個世界，好友也會陪着自己，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你留下吧~”雖然知道曲盡青沒有直接拒絕就是答應了，陸之玄還是将留在這個世界的好處強調了一遍，希望自己的好友是心甘情願的留在這裏。“這個世界其實很好玩的，江湖浩大，你可以到處走走啊，你不說過你想要環游世界嗎？”

“當初答應陪我環游世界的人現在已經跟着人跑了。”曲盡青翻了個白眼，特別不賞臉給陸教主，這個時候開個帖子八一八自己見色忘友，有同性沒基友的好友是非常有必要的。

陸之玄指了指旁邊的房間，一臉無辜的憋笑道：“我要是真的陪你去了，那絕對是亮亮的大燈泡，瓦數高得吓人！段盟主要是對我下手了怎麽辦！”

曲盡青面無表情道：“段盟主？那是什麽？一個人嗎？我不認識。”

陸之玄眸光帶着些許的揶揄，轉悠來轉悠去的，特別的欠揍。曲盡青被他帶着各種含義的目光瞥了一眼，有些微怒：“這般看我做什麽？！”

“你不是要和他走了？”陸之玄不敢說了解段祁謙，但是卻知道有什麽事情能讓段祁謙笑成方才出去的那副模樣，這明顯是曲盡青答應了他什麽。“他要帶你浪跡江湖？”陸之玄想了想給了一個奇怪的猜測。

曲盡青抽了抽嘴角否認了這個一聽就是胡謅出來的猜測，搖了搖頭，只是他并沒有否認他要離開的事實。“我說可以幫我找蠱王的傳人，我想在這個世界到處看看，所以我們接下來可能會漫無目的的一路走走停停。雖然并不打算回去，但是創建五毒教的任務我還是想繼續做下去的。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教派，也是我對于家鄉的寄托吧。”

陸之玄點了點頭，明白他雖然對從小長大的世界沒什麽歸屬感，但是還是要紀念一下的那種心情。曲盡青并不是一個有目标的事情，他從前的日子就活的非常的漫不經心，現在有什麽事情是他真的想去的，陸之玄還是很支持的。“我們當初去的時候，村民說那位傳人來了中原，我的勢力在中原并不強大，武林盟和魔教應該能更好的幫助你。我會讓令狐幫忙查一查的，如果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你們什麽時候啓程？”

“你既然無事了，我留在京中也沒什麽意思了，若是你今日能為我要來西域苗國的資料，我明日就啓程了。”到了這一步，曲盡青依舊記得他那一直沒拿到手的資料。難得來京城一次，可不能這樣什麽收獲都沒有就離開了。

要知道陸之玄的對象那是皇族的珵王殿下啊，在宮中找幾本書應該不是難事，就算拿不到原本，拿幾本拓本應該也不難。就像陸之玄知道的，曲盡青很少對一件事情那麽的在乎，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西南苗國的事情格外的關注，但是既然起了意，他總是要全了自己的那些念想的。

“可以，令狐現在就在宮中，我傳信給他，讓他幫你找找。”雖然有些不舍，但是陸之玄卻不是會強留好友在自己身邊的人，曲盡青也有曲盡青要經歷的人生，他既然願意邁出這一步好好看看和感受一下這個世界，陸之玄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京城這邊徹底的清理結束大概還要大個月時間，之後我應該會與令狐一道回南朝山魔教。你記得與我保持書信聯系，也許我們還可以試試系統發信息。”

“好，你們大婚的時候，記得給我請帖。”

“……你真的覺得皇帝會賜婚？”

“為什麽不呢？”曲盡青雖然不清楚皇帝是個什麽人，但是稍微轉換下思維，一個娶了男妻，日後徹底沒了威脅的弟弟，那絕對是每個皇帝追求的啊。

而且這還不是他逼迫的，而是弟弟求來的。

他同意的話，萬事皆好，若是不同意，恐怕真的就要當心一下自己的王位了。畢竟令狐虞看起來并不是什麽可以妥協的人，若是他的要求得不到許可，那絕對就是又要一場腥風血雨的節奏。

燼王這一場謀朝篡位對京都影響甚大，倒不是他成功還是失敗的問題，借着他，皇帝和令狐虞揪出了朝中不少的人，全部冠了各種各樣的罪名，這樣就進行了一場大清洗。

京中一時間血流滿地，風聲鶴唳，不少人都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姓名安危來，就是無辜的百姓，也察覺到了京都的動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了。

雖然查的非常嚴，把控得非常嚴格，但是有令狐虞在背後撐着，曲盡青和段祁謙離開的非常的順利，兩人一路騎馬，馬兒們憋了許久，出了城先是狂奔了一陣，之後才被曲盡青勒停了下來。

曲盡青轉身回望京都，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這一次的京都之行對他來說也許并沒什麽值得回憶和深思的地方，但是對于陸之玄來說，絕對是值得銘記一生的回憶。下一次他回到這裏，京都應該會張燈結彩，歡慶王爺的婚事。

曲盡青嘆了口氣，沒想到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他眼看着陸之玄慢慢的，慢慢的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走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邊。他從前想過無數次的畫面和自己的反應，但是真的到了這個時刻，他卻是無比冷靜的。

陸之玄并不是他總表現出來的那般傻白甜，對于自己的戀情，曲盡青知道他一定是下定了決心做的決定，那麽他所能做的，也唯有祝福而已。

他們到底不能夠一直在一起，但是像現在這般的日子，感覺似乎還不錯。

這麽想着，他扭頭看了一眼段祁謙，段盟主見他看過來，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曲盡青嗤笑一聲，也不知道在笑他自己還是笑段祁謙，馬頭一轉，雙腳一夾馬腹，随着一聲嘹亮的馬蹄聲，身影離京都，越來越遠。

未來，從這一刻開始，開始翻天覆地的改變，雖然有些撲朔迷離，但卻又叫人格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