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等十分鐘,對面沒回複,打電話過去,通了,沒人接。
好的,沒把手機坐壞了說明人還撐得住。
顧盼收了手機,回頭跟許安易說:“沒問題,随時能搬。”
“謝謝你。”許安易捋了把散下來的劉海,“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顧盼說,“林林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給她雪中送炭,也謝謝你。”
私人物品許安易自己收拾好了,剩下的家具和雜物家政公司來的人正在收拾。
洪水過境的大場面顧盼應付不來,頂多就是站門外看着。看許安易溫聲細語地指揮橙馬甲進進出出,看她偶爾低頭時抿緊的唇線。
還有浴室裏拿出的空酒瓶。
許安易請吃飯當然不是顧盼诓林繼橋的,不過能把她從林卷卷的霍霍快刀下解救出來,那條信息不能說不巧,她很感激許安易的救命之恩。
晚六點半,顧盼準時到餐廳,向來提前三分鐘的許安易一反往常遲到十分鐘,風塵仆仆,随身帶包,解釋說是飛機誤點了。剛坐下還沒翻菜單,又接了個電話。
許安易也把工作和生活分的很開,一只白手機,一只黑手機。電話一接對面劈頭蓋臉一通吼,用的是本地方言,詳細說什麽顧盼沒聽清,許安易拿着電話快步出去了。
接完電話回來許安易抱着歉意說臨時有事,十分抱歉。事情看起來不大妙,于是顧盼主動提出要送她。
晚高峰,車不好打,地鐵不好擠,顧盼本地牌照還能上高架。大約是事情緊急,許安易也沒多推辭,直接說明目的地,她家。
路上許安易才說明了情況,她臨時出差三天,走之前可能忘了擰緊水龍頭,總之房子已經泡出蘑菇了,物業、警察輪番找,電話一直到她開了機才打通。
回去一看,真慘,樓道都是水。
許安易辦事不慌不忙,先蹚水去把浴室裏的水龍頭關了,聯系物業,去樓下敲門,等房主的過程中還抽空給家政打電話。樓上樓下上演人型陀螺,條理分明,沉着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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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戶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見罪魁禍首終于出現了,積攢了好久的火氣騰地上頭,挽上袖子指着許安易鼻頭從上三代罵到下三代。說專門扛黃梅季的百萬裝修都給泡發了,整一個水鄉澤國。
許安易站在女人下面兩級的臺階上,趁對方喘氣的功夫,道歉,按損雙倍賠償,兩三句話就把中年女人安撫得服服帖帖。
想想也是,她能把沈鴻煊的事情處理得那麽漂亮,普通小市民的痛點癢點更好拿捏。
說起來,《西出陽關》主要投資方都已經決定及時止損了,來了個快刀斬亂麻的許安易,先是說服沈鴻煊在黑手放料之前自己認罪,然後捐款,引導輿論,峰回路轉。
一代影帝為十幾年前的過錯誠懇認錯,說中間沒有許安易做心理建設,顧盼不信。
要不是低頭若有所思的次數大于等于三,顧盼也沒看出端倪。
她那種無意間對自己的嫌惡和羞愧,就像空中殘留的酒味,很少很少,只有一絲絲,但揮之不去。
林繼橋說顧盼是Cal Lightman其實有點誇張,察言觀色是顧盼的特長,也可以說是天賦,她自己沒進行過訓練,天生敏感而已。
也許是察覺到顧盼的注視,許安易擡頭沖她笑了笑,“盼盼餓的話我們先去吃飯吧。”
“沒事,你這兒還得人看着。我陪你一會兒,能幫手幫個手。”顧盼作勢去拿掃把,被許安易半路攔住了。
讓林繼橋心心念念的演技派許安易調動表情的能力真不是蓋的,一個玩味的眼神丢過來,顧盼覺得自己跟那天被逮個現行的林繼橋角色對調了,無端生出點心虛。
顧盼摸摸鼻子,問:“今晚先住酒店?”
許安易回望了眼屋內,東西清理得差不多了,泡壞的家具家也讓家政搬到樓下的垃圾車上。
“住酒店。”許安易晃晃鑰匙,喊了家政公司的小組長一聲,“王姐,你幫忙看一下,我離開一會兒。”
王姐應了聲,許安易偏頭向樓道,問顧盼:“咱們去吃飯?”
顧盼看看時間,這個點兒吃晚飯超出商務往來範疇。
轉念一想,許安易要是順利搬過去,家裏還有只慫卷要照顧,就當提前聯絡感情。
顧盼點頭說好,接着補充道:“随便吃點。”
即使五湖四海廣結善緣,顧盼在許安易面前也漸漸有點說不出的怵。
很奇怪,這個人氣場也不強,人麽,高高瘦瘦的細長一條,說話之前先笑笑,眼睛裏有柔柔和和的光。
可一旦被她看着眼睛,就好像透過時間、空間看到了無數往事。隐藏在內心深處的私密記憶都被她看清看透了。
好像……在看一個潛在客戶?顧盼一愣,步子慢了下來。
許安易不經意地停下,指指前面一家門面還算清亮的川菜館,“這家菜挺幹淨的,盼盼吃辣嗎?”
顧盼正心神恍惚着,壓根沒聽清她在說什麽,“沒問題。”
結果顧總刻骨銘心地體驗了川菜的特點,看起來挺白吃起來挺辣的牛蛙一口氣把要叮囑的注意事項和要套的話燒上九重天。
許安易是有眼力勁的主,借口打電話留足給顧盼處理突發窘況的空間。回來還親自端了一紮酸梅湯。
加冰的酸梅湯讓顧盼重新回到人間,她問:“上次你那個朋友……陳總,你叫她二二的,是兼職攝影?”
“專職。”許安易回,“《西出》……她有參與。”
“厲害。”顧盼贊嘆道,“我聽佳佳說劇組其實還挺苦的。難為一個貨真價實的富二代了。”
許安易淡淡道:“導演是她哥。”
“嗯?”顧盼詫異道,“導演不是姓韓嗎?”
“同父異母。”許安易放下筷子,抿抿色澤紅潤的唇,“其實還有點事想跟你說,只是私下裏,朋友之間透露個消息。”
顧盼微微坐正了。
“《西出》續集基本敲定了,這事兒你應該也知道。不過,和光産權重組,所以現在有點資金方面的缺口。”許安易聲音很輕,“簡單點說,和光要脫離海越,二二和她哥都不想太依賴上一代,掣肘多。”
和光娛樂是《西出陽關》的主要投資方,背靠Gala Mall所屬的海越集團,這是業內半公開的秘密。
一部電影拍完還沒上映就要自立門戶,富二代們真任性啊。
顧盼揀了顆花生米,嚼碎了咽下去,慢悠悠說道:“這要是謝禮,我受之有愧了。”
“我只是中間人,朋友聯系我,我聯系朋友。”許安易舉起玻璃杯,“僅此而已。”
一頓飯,顧盼反正是沒吃飽。
和許安易在餐廳門口分別,眼看她大步走回小區,顧盼想起什麽,叫了她一聲。
許安易轉過身。
“那什麽,林卷卷家禁酒。”
兩人隔了不到五米,顧盼也沒有夜盲,但許安易臉上絲毫看不出異樣,只是略顯疑惑,然後露出客氣的笑容,“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