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呼……”林繼橋氣喘籲籲,“我、我跑不動了。”

“快到了。”許安易指向前方,“喏,雕像就在那兒,出發前你答應過我的。”

“可是我……”林繼橋撐住膝蓋,深深吸了口氣,“我真的跑、跑不動了。我鼻、鼻子疼。”

頭也疼,膝蓋也疼,小腿抽搐。但是她已經沒力氣替它們做主了。而且……

“雕像離我們還有470、唔……466米。很長,很遠。”

“再堅持一下。”許安易鼓勵她,“放慢速度,保持呼吸節奏。”

林繼橋忍不住□□,“你想殺死我。”

許安易轉過來,“你有多久沒跑過步了?”

“我……上周還跑呢。”林繼橋底氣不足地申辯,“上周,就上周。yeah.”

“每次跑多久?”

“……嗯,5-15分鐘。”她馬上補充道,“但是我一天跑很多次。”

“哦……”許安易拖長了語調,眼眉彎彎,卻意味深長,“你是自己跑,還是盯着機器讓它跑?”

“我……至少一半時間是自己在跑。啊我看到它了,我們還有399米!”林繼橋加快速度,“快點快點。396!”

十分鐘後,林繼橋徹底沒了聲音。

雕像下面就是碼頭,渡輪從這裏起航駛向對岸,朝陽的光芒将江面染成波光粼粼的黃色,間或倒映出兩岸林立的高樓大廈。

跑道上晨跑的人來來往往,藏在草叢間的石頭音響響起勃拉姆斯的《Waltz in A flat》,搭配着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廣場舞曲,實在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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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mmmm……”林繼橋哼出聲。

許安易問:“太吵了嗎?”

“還好。”林繼橋摸摸鼻子,汗濕透了創口貼,不過那玩意兒本來就是為了遮蓋鼻子上的淤青,揭掉也沒關系。

“外面變冷了。”

“嗯?”

“我看到你起雞皮疙瘩了。”

許安易笑出聲,揉揉手臂,“再歇兩分鐘,然後我們回去?”

“哈。”林繼橋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我只答應你跑到雕像,不包括回程。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看看粥燒得怎麽樣了。”

不給對面玩文字游戲的機會,林繼橋終止視頻通話。

聽到許安易開門,林繼橋把好喝但不甜也不苦的綠豆粥端上桌。

燒粥的關鍵是在合适時候揀出百合花和蓮子,只留綠豆,這樣粥裏就不會留太多苦味,關火前十分鐘放一小塊冰糖調整口感。

等許安易沖完澡,端着杯蜂蜜檸檬水在餐桌前落座,林繼橋把勺子放進她碗裏。

許安易掂起勺子嘗了口,連連點頭,“很棒。”

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看她毫不掩飾贊揚,林繼橋自己也含了口粥品味幾秒,只覺得冰糖可能還有點多。

“今天上午跟特姆斯開會,下午去西區見律師?”

許安易檢查了下日程,“是。順利的話晚上還是老時間到家。”

林繼橋雙手捧起碗,“我今天有別的工作要做,所以要是律師還需要什麽,你先留言給我,我每個小時會查一次信息。”

“沒關系。”許安易掰了塊饅頭放進布丁的小碗裏,“補充材料我會列清單給你,你專心忙你的。”

“嗯!”林繼橋重重點頭。

兩人一貓吃好早餐,許安易準時出門。

林繼橋洗好餐具,收拾好東西,恢複北門的警報,檢查了南門的警報,将連通兩邊的玻璃門拉好,然後回卧室反鎖好門,打開所有監控,修改了工作區入口的安全密碼,這才登上軟件,發消息給顧盼。

-她出門了,你們到了嗎?

顧盼簡單地回了個“沒”。

吃過午餐,林繼橋又問了一次。顧盼那邊持續了一陣子的正在輸入,彈出視頻通話請求。

林繼橋猶豫了下,在電腦上點擊接受,戴上耳機。

“我、我們們在車上,不太好打字。”顧盼裹在連帽衫裏,一臉生無可戀,說話磕磕絆絆,“你肯、嗯定猜不到我們嗯坐的什麽車。”

她切換後置攝像頭,映入畫面的是密密麻麻的土豆,還有一雙露出腳踝的小腿,腳踝以下全埋在土豆裏。

“小貨車。”顧盼擡高手機,“看看我們在什麽地方。”

放眼望去,一片蒼茫,畫面颠簸得像是把手機扔進滾筒洗衣機。

“嘶。”林繼橋感覺鼻子又開始疼了。

“我告訴你——林林……”顧盼話說到一半突然斷了,畫面猛地一晃,林繼橋的心也猛地一提,一只手擋在攝像頭前,等它移開,一張殺氣騰騰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要是、是我們、找不到姓褚的,我哦哦哦……”那人的表情不減兇狠,但顫音緩解了殺氣,“我就把貓哦帶回家。”

顧盼打了她一下,“哎,別吓唬我們林林。”她把手機拿回來,切回前置攝像頭,“那個是陳溪、陳總,二總,二二。”

林繼橋懵懵地打出一串省略號,表示無話可說。

一顆土豆飛過畫面,陳溪湊到顧盼旁邊,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畫面,“怎麽樣,她沒懷疑我們吧?”

林繼橋敲字:沒有。

“不錯不錯,這招挺聰明的。”陳溪說。

大概是小貨車終于開上一段還算平坦的路,畫面沒那麽晃,聲音沒那麽顫,陳溪也沒那麽大殺氣了,“按計劃,我們今天應該在哪兒?”

林繼橋拼出個歐洲國家的城市名。

陳溪眯着眼看了一會兒,“好的,我不認識是哪兒,一會兒你幫我們操作下。”她轉過頭跟顧盼說話,“她戴眼鏡嗎?她真的好像那些戴眼鏡的小怪人,是不是每天只穿T恤,就那種長袖T恤外面套一件短袖的。”

“……你別瞎說。”顧盼沒好氣地說,“林林很少戴眼鏡,也不是美劇那種nerd。”

-我不是Sheldon.

林繼橋也趕忙澄清自己的衣品。

-盼盼幫我配衣服。

“盼盼你什麽時候幫我配?”陳溪問,繼續搶麥,“你說話吧別打字,看着怪費勁兒的。”

我不是跟你發信息啊。林繼橋撇嘴。不過還是從抽屜拿出麥克風。

“你們還有多久到?”

“哎王師傅我們還有多久到啊。”陳溪扯着嗓子問前面駕駛艙,噪音太大了,沒人回。

顧盼戴上另一只耳機,表情陰暗不定,“出發前說要得兩個半小時到村裏,估計還得半小時。”她切換到後置攝像頭,舉高了手機,“林林乖,跟我們一起欣賞祖國的秋天吧。”

林繼橋看了兩眼,就把視頻窗口縮放到最小。

她沒有曠野恐懼症,純粹是欣賞不來跟着貨車搖搖擺擺、而且縮小了看只有一片土黃的秋色。

那天褚興突然關門歇業,電腦幾天後才在甘省省會開了機,給神秘的小巴發了封郵件說回老家待一陣子,這段時間別聯系。

林繼橋把這封郵件轉給顧盼,後者一句要知道他家在哪兒就直接追過去,陳溪二話不說從韓程那裏要來地址。

所以這次行動的主策劃是顧盼,陳溪負責把它拓展成冒險計劃,林繼橋只好給她們提供技術支持——包括但不限于拟定一個假的亞歐十日游旅□□程,提供代理定位服務等。

“我還是覺得這麽做不太好。”林繼橋幽幽地說。

“什麽?”顧盼問,“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我們要瞞着她。”

“可是……”

陳溪牽過麥克風,粗聲粗氣地說:“行了行了,你只是動動鼠标,別的都是我們幹的。”

“但是……”林繼橋還想掙紮。

顧盼忽然把手機對準腳下,“林林你看,這是什麽?”

“不想看。”

“哎我們在外面風餐露宿跑斷腿,你在家舒舒服服的,還能不能同甘共苦做朋友了?”

林繼橋哦了聲,“真是對不起。”然後把視頻窗口最大化,決心做個對得起朋友的人。

十秒鐘後顧盼如願以償聽到尖叫混合丢耳機的聲響。

“I hate bugs!”(我讨厭蟲子)

視頻中斷。

非常驚險刺激的一天。把耳機和麥克風放回原位,林繼橋趴在電腦桌上動也不想動。

她知道顧盼和陳溪這麽做有她們的理由,而且是聽起來很有說服力的理由,但背着正主做見不得人的小動作……總會提醒她想起偷偷看動作片的經歷。

是在第二天早上。

很早,她半睡半醒聽到許安易說出去辦點事情。等她關門,林繼橋突然徹底清醒。

她在床上窩了一會兒,開電腦跟主管吵了一會兒,然後實在無聊就打開電視,在網上找……嗯,那種網站。

出乎意料的多,但大多都是男女向。

林繼橋善用關鍵詞檢索,用電視操作輸入賬號密碼,瑣瑣碎碎折騰了大半個小時終于點開了一部标題勁爆的影片。

然而才播放了幾分鐘,她忽然聽到開門的聲音。

當時她只覺得頭皮都炸了,第一個反應是拉下眼罩鑽進被子,然後才想到拿起遙控器亂按一通,讓房間恢複安靜。

靜到她清晰聽到——拖鞋擦過地毯,紙袋窸窸窣窣,許安易在卧室入口站定——所有動靜。

她還趁這段時間調整好呼吸,繼續聽着許安易輕輕走到床邊,彎下腰,頭發落在床單上,一只手越過她露在外面的頭皮,低聲問:“還想要嗎?”

……

林繼橋覺得她一輩子也不會忘了這一刻,事實上,她确實沒忘,只是擱置了三年。

許安易從枕頭旁抽走遙控器,幾秒後,酣戰淋漓的暢快叫聲響徹房間。

——她按的靜音鍵,不是電源。

……

林繼橋裹緊被子縮得更深。

“我買了你喜歡喝的姜汁啤酒。”許安易伸進一只手摸摸她汗濕的頭發,“好啦,別害羞。”

“……我只是好奇。”林繼橋頂着被子坐起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想要你。”

“好啊。”許安易回答得很輕快,“等我幾分鐘。”

林繼橋聽着人走到浴室,剛把一只手探出去找遙控器,只聽那人說,“電視不用關。”

那幾分鐘是怎麽過去的林繼橋不記得了,大概因為那段時間她什麽也沒想,只顧着cos海盜船長用一只眼看電視。

然而事實證明,從視頻理論走向動手實踐的确需要一段時間沉澱。

在她一邊看着電視一邊摸進門道時,許安易蜷起腰身用膝蓋頂開她,“……Fuc……u.”

前後共計1分23秒。

借着電視屏幕最後一點兒熒光,林繼橋盯着手上的血跡,翻身躺平。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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