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錯
溫也一直跟着駱之川小朋友,駱之川看了他一眼:“你打算跟我回家?”
“……嗯,我沒有地方可去。”
駱之川感到有些荒謬,睡一覺睡到失憶還是頭一次聽說,他覺得眼前的學長舉止奇怪,說話也沒有條理,簡直像個碰瓷的。
溫也慣用的招數在小了将近十歲的駱之川面前一點都使不出來,只能幹巴巴地解釋道:“或許我可以當你的家教,照顧你的生活,心理咨詢也可以……能收留我嗎,我會做飯的。”
上述理由并沒有說服駱之川同學,倒是他因為高考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一個人住,收留學長住幾晚也沒什麽所謂。
“……你叫什麽名字,都要住到我家了總不能天天叫你‘喂’吧。”
溫也立刻高興起來,但他下意識更喜歡和駱老師相遇時的開場,沒有把名字告訴他:“你可以叫我學長啊哥哥啊都沒關系的。”
駱之川沒有接過話茬,徑直往前繼續走,溫也跟了上去亦步亦趨。
這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了,駱老師年輕的時候啊……一點也看不出以後會對人耐心又溫柔的樣子,意氣風發年少輕狂,棱角分明鋒芒畢露。
……他竟然能夠參與這一段本以為永遠不可能觸碰到的時光,像是玩笑又像是不可抗力。
一走進公寓,未成年駱之川的風格撲面而來,和十年後迥然不同。
二十七歲的駱之川老師喜歡偏冷色調,理智與情感顯然是前者占上風,曲線邊框有條不紊,只有卧室裏燈光暖黃……十七歲的駱之川小朋友濃墨重彩,桀骜不馴昭然若揭,只是暫住也把喜歡的東西擺滿了一面牆,看起來是不服管教的。
如果遇到的是現在和他吹胡子瞪眼的這個小鬼,駱之川和溫也這兩個名字可能将永遠不會有交集。
駱之川一邊轉動鑰匙開門一邊對溫也說道:“這是為了備考租的房子,一個人住的……你自己随意。”
溫也環顧四周,這個小麻雀公寓五髒俱全,雖然比不上他們住的房子,但有一種別樣的溫馨感。
大約是駱老師住過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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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也對駱之川的一切都抱有很大興趣,如今親身來經歷一遍,那種說不出口的感覺無法形容。
駱之川小朋友和十年後的駱老師不一樣,看溫也的眼神裏沒有愛意,溫也心裏微微有些失落。但是這樣的駱之川又讓他覺得新奇,張揚的,輕狂的,熱烈的,每一個都對他有強大的吸引力。
……他還沒試過追求駱之川。
駱之川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牛奶,“也沒什麽能招待你的,反正是你自己要來,我點份外賣……”
“我給你做飯吧,”溫也朝他微微一笑,“我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當作我住下來的報酬?”
“……随你。”
駱之川有些奇怪。這個突然在他生命裏冒出來的、不明來歷的陌生人,看上去略微大他一些的男人,笑得這樣好看,心裏感覺很微妙。
駱之川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脫了被汗水浸濕又被風吹幹的上衣,自顧自地進了浴室。
溫也就當他默認許可。
他的心思已經落在白送到眼前的肉體上,駱老師的身材是從十七歲一致保持到二十七歲的嗎……二十七歲的駱之川老師做的時候特別喜歡戲弄他,十七歲的駱之川小朋友應該會只顧着爽吧?
一想到可以親手把男朋友培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溫也隐隐期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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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對方是小朋友,開門見山直接和他的人.妻房客約法三章:“我的作息時間是每天十二點之前上床,早上六點起床跑步半個小時七點半去學校;飲食習慣早餐不能太油膩,晚餐不能太清淡,不吃甜食不吃辣……”
“……還不吃青椒不吃肥肉。”
駱之川對他能準确說出自己喜好微微有些驚訝,并因此語氣裏帶上了贊許,“沒錯,你很合格。”
溫也被誇得有些心虛,十二點上床什麽的……他的腦子裏全是上床了可不一定睡覺的,他和駱老師能在床上消磨一整天。
成年人腦內開車不會臉紅,仗着知己知彼開始賣弄:“還有什麽你說說看,我來猜好了。”
駱之川起了點興趣,他打開一瓶汽水一口灌了下去,氣管裏二氧化碳往上湧的反射被他壓了下去:“那你猜猜我喜歡什麽樣的人?”
“我這樣的”四個字已經到了嘴邊,但溫也不敢口出狂言,老老實實地談價還價:“猜對了有獎勵嗎,有獎競答比較有意思。”
未成年配合着他搭腔:“你想要什麽?我沒什麽可以給你的。”
溫也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有個認床的毛病……你的床長得和我的床很像……晚上我能和你睡嗎?”
駱之川忍不住笑他:“我要提醒你一下,首先,這是道主觀題;其次,判斷對錯的人是我……你就這麽自信?”
“試看看呗,”溫也讨巧地笑了笑,“萬一答對了我的要求就不會顯得很過分。”
“……那你說。”
溫也覺得誇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誰叫駱老師給他寫的情書他倒背如流,他能一字不落地還原出來:“你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性子軟看似好拿捏,其實脾氣很倔……喜歡乖的聽話的,但是有時候很調皮,自己的想法很多……最重要的還是感覺,對不對?”
對方的答案基本都踩到了點,幾乎可以拿到滿分,但是這種被人看透的滋味讓未成年起了叛逆心,“亂扯,我喜歡活潑開朗溫柔幽默的。”
“……”溫也一時分不清是哪個駱之川在說謊。
晚飯做得很潦草,駱之川的面前只有香菇紅燒肉和拍黃瓜,來不及炖湯只有紫菜加蛋,寒酸得像學校食堂。卻又實在合人心意,鹹度肉質不是最佳,可樣樣都做得對他胃口。
房客一臉期待,“還行吧,今天時間限制不能好好發揮,明天肯定……”
“……還行。”
溫也像是得到了極大的鼓舞,根據他對駱老師本人的了解,這是不帶濾鏡的駱之川給出的評價,可以說是相當高的贊美了。
駱之川小朋友把換洗衣物給他準備好,溫也在浴室裏深吸了一口,勉強安慰自己這是駱老師的味道……可是這裏面僅存洗衣液的清香,沒有駱老師淡淡的、讓人安心的煙草氣息。
他看着鏡子,鎖骨上的一枚吻痕還很明顯,伸手摸了摸,突然就特別想駱之川。
不是駱之川小朋友……是他的駱老師,和他親近、親密、親熱的駱之川,從來不會讓他患得患失,如此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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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溫也被安排在客廳裏打地鋪,臨睡之前慣性伸手替駱之川整理了衣領,然後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他都是這麽向駱老師表示親昵的。
但是駱之川小朋友看上去一點也沒有被示好的愉悅,還瞪着眼睛問他,“你做什麽?”
溫也一時忘記他不是眼前人的心上人,只好睜眼說瞎話:“……向你道晚安。”
駱之川覺得他不可理喻。
睡了三年駱老師和駱老師的床的溫同學,很努力想要吃苦,可是肋骨被硬板硌得生疼。有段時間他脊柱不舒服的時候,想過要換硬床睡,可一把心愛的軟床換下,做的時候就受不了,不只是腰,背也疼了,這才作罷。
而且旁邊沒有駱之川,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除了出差,駱老師都要和他一起做點什麽再睡覺,然後給他講故事……現在他一個人孤枕難眠。
……都怪駱之川,讓他成了現在嬌生慣養的樣子。
十年之後駱之川天天求着他一起睡,而如今他還要腆着臉像個變态老大叔一樣摸進人家的房間,“地鋪太硬了……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豌豆公主?”駱之川嘟囔了一句,“你好像很喜歡黏着我。”
溫也想說以後你還不知道怎麽黏着我呢……但是這個時候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我睡不了硬床……真的太硬了,而且你的床這麽大,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駱之川大度而慷慨地挪了挪,溫也非常高興地爬了上去。
……雖然比不上他的大床,但是勉強不會硌着難受了。溫也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不過的臉,突然多愁善感了起來。
以前總是不能理解駱之川老師大了他七歲的心境,現在換了過來,他好像能懂一些了。
對方那樣年輕,好像什麽敢去嘗試的樣子,而他到了這個年紀,已經失去了十八歲的勇氣了,只希望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和愛的人永遠在一起。
眼前的人,是他的駱之川,也不是他的駱之川。
……他好像過于自私了,喜歡他的是駱老師,他喜歡的也是駱老師,為什麽不讓駱之川小朋友喜歡除了他以外的別人呢?
駱之川的人生不單只有他一個人。
……但是他心裏像長了青苔一樣地不舒服。
那個白月光已經讓他耿耿于懷,他都回來找駱之川小朋友了……或許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無法改變的。
就像後來駱之川老師還是屬于他,白月光終究将自己親手改變的小情人拱手相讓,被他占了便宜。
忽然駱之川睜開眼睛,溫也被吓了一跳:“別看了,你是來就近犯花癡的嗎。”
“對啊,我喜歡你這張臉,”溫也盯着他看,語氣認真“再長大些就和我的心上人一模一樣。”
“神經病啊你,再鬧給我出去啊。”
……以後你叫人家小甜心,現在罵我神經病?溫也真的非常想要糊他一臉再啐一口,但是這張臉又是他心愛的駱老師……就下不了手了。
現在是你比他大七歲,溫也小朋友開始正視自己學長的身份,然後自我疏導,要包容、要體貼、要溫柔……
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