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覆轍
因為失戀的緣故，溫也開學前幾天都在宿舍裏悶頭大睡，舍友對此很是擔心。
“……我被欺騙了感情。”
宿舍衆人表示不敢相信，誰膽大包天居然瞞過這麽多雙眼睛和系草好上了，“你什麽時候談戀愛的？！”
溫也聲音沉悶：“暑假網戀，被大唧唧萌妹騙了。”
舍長不忍心嘲笑單純的系草，憐愛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展現着他的母性光輝：“直男的尊嚴在游戲裏都是不作數的……你不知道陳垚每天為了上分在游戲裏都帶着顏文字叫哥哥的嗎？”
陳垚立馬為自己辯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菜，玩游戲不就是為了開心嘛，大丈夫不拘小節！”
“你的情緣給你買了多少東西你自己算算……”
一提又戳中了溫也的痛處，“別說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下午是心理課，聽說老師剛從國外進修回來，要不要去看看？”
考慮到輔導員最喜歡在水課點名，最後溫也萎頹地從床上爬下來，行屍走肉一樣地洗了把臉，準備去上課。
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兩點二十分，第一堂課全班人來得比較齊，溫也沒辦法只好坐到了第一排。
預備鈴響起來的時候，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
“抱歉，路上有點堵車，”男人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他在講臺上站定，放下了筆記本和書，“我是你們這堂課的老師，我姓駱。”
女生們發出了驚嘆聲，溫也原本趴在桌子上，被這一陣喧鬧引起了興趣。駱老師在黑板上寫下“駱之川”兩個字，然後轉過身來，溫也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這不是那天送外賣時遇上的不穿衣服的變态嗎？！
溫也怔住的時候，駱之川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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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是被認出來了吧？！溫也有點忐忑，換做是誰只圍着一條浴巾的樣子被自己的學生看見似乎都不是件好事……
駱之川的眼裏微微有些驚訝，但很快收斂不見，一別經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既然是第一節 課，”英俊的駱老師笑得很迷人，“那我先點個名認識一下班上的同學吧。”
“……溫也？”
“到！”
駱老師盯着第一排表情故作鎮定的男同學，把名字記了下來。心髒開始重新跳動得鮮活而有力，和十七歲心動不已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以為那天不過是時差帶來的錯覺，因為相似的場景出現過太多次，已經不敢相信，誰知一個猝不及防的驚喜砸了他滿懷。
所有的巧合都巧合得像個巧合，小豌豆……是他的學生，駱之川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想和溫也多說幾句話，但對方似乎對他不是很感興趣，和當時的豌豆大不一樣。認真算起來，現在的駱之川和溫也從未認識，溫也對他懷有戒備也很正常。
課其實上得并不無聊，駱之川在外面多多少少帶了點真材實料回來，大半節課都是聊天性質。只是溫也大概是有點心虛，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
半途有個大膽的女生問了一句：“老師結婚了嗎？！”
駱之川停下來又笑了笑，“目前單身。”
……笑個鬼，騙小女生感情，這個老師太不靠譜了。溫也默默在心裏吐槽。
又有人繼續追問：“老師喜歡的類型是什麽樣子？”
這次駱之川倒是認真思考了片刻，然後輕輕說道：“保密。”
下面是一片失望之聲。
·
“好了，現在我們回歸正題，”駱老師終于點開了他的下一張PPT，“談談你對心理學的看法。”
“大家是怎麽看待心理學的呢？我請幾個同學說說自己的想法。”
有不少人踴躍舉手，駱之川點了其中一個手舉得很高、呼聲最高的漂亮女孩子。溫也認得她，叫做蘇瑜，是個很大膽的女孩子，當衆跟他告過白。
……果然是個看臉的男人。
“我覺得學心理學的人都很會算命。”
這一句話讓大家哄堂大笑，駱之川也忍俊不禁。
蘇瑜一點都不害臊，大方地問道：“那老師我可以問你要個微信嗎？”
教室裏一片起哄的聲音，駱之川微微一笑，他對于這些女學生的熱情毫不意外，“到時候我會加科代表的微信的。”
有人開始毛遂自薦要當科代表，大部分是女生，也不乏幾個好事的男生，溫也心想，要是知道了一本正經的老師是個暴露狂的事情，不知道會脫多少粉。
陳垚正在和女朋友聊微信，溫也閑着沒事翻了幾頁課本，突然被點了名：“溫也同學。”
他一時緊張沒拿穩把手裏的書扔了出去。
“……”
“不要緊張，”駱之川走到他的面前撿起了被弄掉的書，這張他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臉上還帶着稚氣，他忍不住柔聲安慰，“你覺得心理學是什麽樣的課程？”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溫也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溫也沒好意思當着他的面翻課本，只好自己臨場發揮：“心理學應該從認識自我和認識他人出發……是一門研究人類心理現象的學科。”
“回答得很好，”駱之川走回講臺，翻開花名冊做了個記號，“……剛剛是在認真看書吧，看來你很喜歡心理學，不如來當我的科代表吧。”
莫名被欽定的溫也一臉懵，後面好多女生忿忿不平，發出了羨慕嫉妒恨的竊竊私語。
一節課溫也如坐針氈，他覺得這老師可能對他有點印象，一節課都在針對他。心理老師的目光有點灼人，溫也有點想逃。
下課後駱之川叫住了他的科代表，“留一個你的電話給我。”
“啊？！”
駱之川拍了拍他的腦袋，“順便加個微信吧，偶爾需要布置一些作業。”
想多了以為對方意圖不軌的溫也，覺得自己可能過于草木皆兵，駱老師也許完全不記得自己了呢。
晚上駱之川給溫也打了個電話，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心理課，喜歡什麽樣的老師。
溫也剛開始說話的語氣還很疏離，漸漸聊多了變得熟絡了起來，“我們班很多人都很喜歡你的，尤其是女生。”
駱之川在電話另一端笑了一聲，溫柔的嗓音通過手機屏幕傳遞過來，“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溫也驀然之間說不出否定的話，心裏好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撓了一下，有些撩人有些癢，他帶着一些莫名生出來的情緒叫了一聲“駱老師”。
對面沉默了片刻，提出一個很奇怪的要求，“科代表，你能不能再叫一聲？”
“……”
電話那端解釋道，“被人當了好久的小朋友，很想聽聽被人叫老師是什麽樣的感覺。”
·
科代表有些毛骨悚然，“駱老師，其實那天……”
坦白正在半途，駱之川突然打斷了他：“已經十點了，你要睡了嗎。”
溫也順着白撿的臺階趕緊下去，“快熄燈了老師，你也早點睡啊晚安！”
涼水拍到臉上清醒了不少，他一晚上的心思都在應付老師，倒沒有怎麽為失敗的網戀難過，溫也苦澀地提了提嘴角，覺得鏡子裏的人笑得真醜。
正好明天是周末，舍長似乎在暑假大浪淘沙弄到了不少寶貴的學習資料，邀請大家一同觀賞，溫也一向不太提得起胃口，其他三位覺得帶壞純情男神不好意思，每每默片也能看得不亦樂乎。
手機屏幕亮起，他躺在床上看着游戲的圖标心裏有些酸楚。
……他是真的喜歡紙船，特別想和他見一面，哪怕不會有更多的進展。只是做朋友說說話也好，這樣就很開心了。
可是如今對方杳無音訊，他在游戲上發的所有消息都是泥牛入海。還是忍不住點進對方的空間寫下留言：“都卸載游戲十天了，你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我知道你是男的，沒有關系，我不介意我們可以繼續一起玩”
失眠的夜裏不會再有人陪他一起，在游戲裏一邊暢所欲言一邊消磨時間，即使碌碌無為也是開心的。和紙船在一起的那份快樂……是從來沒有過的，何況買禮物都是溫也自願的，對方除了是個大唧唧萌妹，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騙局。
那些深夜裏的關心與安慰不會騙人，要是紙船不把他放在心上完全沒有必要。
但一段關系是兩個人的事情，紙船的态度很明确，溫也不願意深想，他寧可相信是對方良心發現所以及時止損。而不是……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把這一段感情當真。
……可是他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他們兩個人之間唯一有交集的地方。
那個時候白熊先生才意識到，他對于紙船來說只是【白熊先生】，剝離了這一層身份，茫茫人海之中他們甚至根本認不出對方。
于是狠了狠心想要把游戲删除，圖标在發抖的時候還是下不了手。
……要是紙船來找他了呢。
溫也唾棄了一遍自己的窩囊和沒出息，然後把游戲拖進了文件夾的角落，即使卸載也還會再下回來的，就先放到看不見的地方緩兩天好了。
突然一片屏息的安靜之中，有人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啊，怎麽了。”
舍長一臉凜然正氣，“溫也同學，為了你的健康成長着想，我希望你暫時帶上耳機，音量調到最大以正視聽。”
溫也從床上下來，披了件外套打算出門，“我去樓下買點夜宵，大概半個小時回來。”
“幫我們也帶點……”
他一個人買燒烤還帶了啤酒，自己是不喝的，一是不知道醉後會不會耍酒瘋，二是酒精苦澀他的味蕾還沒有學會适應，不是很喜歡。猶豫了片刻，順手替舍友買了幾瓶。
人生得意須盡歡，盡興罷了。
